第四章 身不由己
“简直一派胡言！”
卞夫人厉喝一声，听上去比丁夫人还要有气势。
“你的意思是说，冲儿一个稚子，能预知有人纵火，甚至能在片刻之间想到脱困之法？”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今晚就要拿曹冲来气一气丁夫人。
只要曹冲当众喊她大娘，那么怨恨的种子，就会在丁夫人的心里种下。
而只要丁夫人虐待曹冲，那么她的正室地位就会不保，因为曹操眼里揉不得沙子。
正在装睡的曹冲，心知这个女人就是个斗鸡，装睡根本糊弄不过去。
他一抬头，并且给了卞夫人一个无比凶历的眼神。
后者见状，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听见有耗子声，取铜锣原本是想驱赶耗子而已，谁知房顶会着火！
多亏了阿秋个子高，否则我根本够不着！”
卞夫人一听，当下又来劲了。
“啊呀，仓舒你房间竟然有耗子呀！
这些丫头也真是的，连个屋子都打扫不干净，要她们有何用？”
此言一出，环夫人身旁众侍女立即吓得跪下来，并且个个瑟瑟发抖。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命不值钱。
丁夫人曾在一天之内，处死过上百名侍女，目的就是震慑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
所以，她们听到卞夫人的话，当场就吓蒙了。
曹冲到底是个现代人，发现丁夫人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他也只能站出来与卞夫人互怼。
“卞大娘今夜一直揪着仓舒不放，究竟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一旁的丁夫人也清醒了过来。
而卞夫人则是脸皮抖了抖，她是真的没想到，像曹冲这种聪明孩子，竟然会选择直接撕破脸。
“呵呵呵......你这孩子真是的，丫头们偷懒是要好好管教的，否则今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够了！”
卞夫人刚说完，丁夫人便朝她怒喝一声。
这一嗓子不仅吓得卞夫人后退一步，就连他身旁的曹植与曹熊都吓得一哆嗦。
卞夫人自觉失了面子，当下便要上前理论。
可是，丁夫人凶巴巴的上前喝道：“都给我回去睡觉！
否则，杖毙！”
卞夫人真的被吓到了，只见她脸色惨白的拉着两个儿子往回走。
她忽然觉得，曹操在战前将丁夫人请回来，是另有用意。
明明在几年前，都已经把这个死对头气走了。
可是曹操这个死男人，却死乞白赖的把那个怨妇请回来。
回来就回来吧，她这回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都充斥着戾气。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她弄走，否则正室的位置遥遥无期。
卞夫人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也没注意看路。
啊呀！
进门时，她一脚踩空，直接摔在了门框上，顿时摔得头破血流。
“母亲！”
“母亲！”
曹植与曹熊见状，赶紧上前扶她。
可是卞夫人却怒斥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怎么就不像仓舒那个小畜生一样聪明！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呜呜呜......
曹熊还小，只比曹冲大一岁，当下便哭了起来。
呜呜呜......
他一哭，曹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下好了，卞夫人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还是几个奶娘给这俩宝贝哄睡了。
与此同时，许都卫满宠正在四处搜捕刺客。
司空府院子外面的脚印，他早就发现了，散落在墙角下的火油他也发现了。
汉朝人也是养狗的，而且对训狗之道颇有研究，所以满宠很快便找到了那五人。
如何拷问犯人，如何抽丝剥茧，满宠是相当有经验的，所以那五人很快便招供了。
一晚上，满宠忙得跟陀螺似的。
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才将几名主犯的家给抄干净。
又是董密、董宣、董宜三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合情合理。
而之前的投毒事件，貌似就此揭过了。
一大早，正当满宠打着哈欠准备回家睡觉时，当朝尚书令荀彧找到了他。
“满将军，昨晚所获不小吧？”
荀彧说话时笑呵呵的，任谁看了都是一个老好人。
作为下属的满宠，可不敢在他面前托大，亦如在面对五岁大的曹冲时一样，显得十分恭敬。
“荀令君说笑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只会干些鸡鸣狗盗之事，算不得功劳！”
“呵呵呵......”
荀彧笑了笑，随后道：“听闻昨夜司空府被烧了一栋院子，建议你将部分查抄送去作为补偿，毕竟司空府的日子过得也很难啊！”
“全凭令君吩咐！”
满宠一口答应，而荀彧则是笑着点点头。
可当满宠转身离去时，荀彧则是轻轻叹了口气，给人的感觉十分耐人寻味。
再看起床后的曹冲，一大早还没吃饭，便有人登门拜访。
又是卞夫人，因为她昨夜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
拿环夫人母子当枪使这个想法，十分的不明智，所以她想修复关系，共同扳倒丁夫人。
而要联合环夫人，就必须先讨好曹冲这个小魔头。
所以，她昨夜便吩咐侍女，做了许多糕点，一大早便在门外候着。
见到曹冲后，她直接了当的求和。
“昨晚都是误会，其实大娘我是担心有奸细混进来，万一伤着你就不好了！
还记得去年，有个奸细直接在井里投毒！
幸亏当场捉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卞夫人啰啰嗦嗦说了许多案例，曹冲也只能配合她演戏。
看到曹冲面露惊恐之色，卞夫人总算满意了。
“仓舒，我跟你说，丁夫人那个老妖婆你最好别相信！
其实她是扫把星转世，当年......”
卞夫人的话没说完，立即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当年如何？”
卞夫人闻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立即上前行礼。
“夫人！”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曹冲昨晚见过的丁夫人。
卞夫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背后说人坏话，竟然被抓了个现行。
按照曹氏家规，丁夫人有权利将卞夫人处死，甚至可以处罚她的儿子。
“当年的事我一直记着，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否则我也会让你尝尝丧子之痛！”
此言一出，卞夫人瞬间吓得脸色惨白。
可是数息之后，她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
“不知夫人所言何意，妹妹怎么听不懂呢？”
卞夫人想好了，当年谋害曹昂的事绝不能承认，就算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能松口。
一旦承认了，自己那几个儿子就得遭殃。
这位丁夫人可是个狠人，一旦动手绝不是小手笔。
她曾亲眼见过，一名十分得宠的妾室，在几天之内被丁夫人弄得尸骨无存。
曹操得知后，也只是发了一通脾气而已，并没有惩罚丁夫人。
由此可见，这位糟糠之妻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丁夫人听见卞夫人的狡辩，连跟她争执的兴趣都没有，直接缓步走向曹冲。
“冲儿拜见夫人！”
曹冲给丁夫人郑重的磕了一个头，这可把一向不苟言笑的丁夫人高兴坏了。
后者当下忍不住将曹冲抱进怀里，而且左看看又摸摸，她越看越欢喜。
要说曹冲的长相，还真是可爱的不得了，完全就是个年画娃娃。
呵呵呵......呵呵呵......
关于逗孩子，丁夫人还是很有经验的，所以即便曹冲体内是成人灵魂，还是被丁夫人逗得开怀大笑。
一旁的卞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因此便行礼告退。
她已经气得不行，一来因为看丁夫人不舒服，二来因为曹冲不给面子。
卞夫人走远之后，丁夫人这才找个位置跪坐下来，可却没有放下曹冲。
她太喜欢孩子了，尤其是在曹昂死后，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可是看到昨晚振振有词的曹冲，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曹昂一样。
与此同时，曹冲心中却在思索，要如何与丁夫人打好关系。
因为通过这两天的事，他觉得丁夫人度量不错，至少不是喜欢勾心斗角的普通妇人。
她心里有这个家，也担心前线的战事，所以曹冲觉得丁夫人是个可靠之人。
踏踏踏......
就在曹冲心念急转时，一名侍女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
“夫人，许都卫的人送来了一些箱子，说让您亲自验收！”
“知道了！”
丁夫人说完，直接起身往外走，似乎忘了将曹冲放下。
而环夫人还在后院，一直在教侍女们布置新院子，连丁夫人来过都不知道。
司空府某偏厅，抱着曹冲的丁夫人来了之后，扫了一眼清单，随后让魏二清点了院子里那上百口木箱。
金银玉石、名贵药材、绫罗绸缎等等，基本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引起曹冲注意的是，其中三口木箱中装着满满的竹简，还有一捆牛皮书。
他虽然对汉篆字体不熟悉，但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些字。
《青囊书》、《续骨论上篇》、《毒物论中篇》......
这绝对是好东西，至少在这个时代，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变成神医。
正当曹冲想要开口讨要那些竹简时，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小块糕点。
原来丁夫人坐下后，直接命侍女去拿糕点了。
喂孩子这种事，她也很有经验，毕竟她养过两个孩子。
曹冲一边嚼着面食糕点，一边露出灿烂的微笑，这可把丁夫人高兴坏了。
不大一会儿，二管家魏二已经将那些物资清点完毕。
也不知是不是东汉时代的习惯，魏二竟然将所有物资折算成了五铢钱，一共是二百七十万钱。
丁夫人听见这个数字，竟然长叹一声，貌似不太满意。
曹冲一听就知道她在烦心什么，这点钱能换到的粮食，对于官渡的曹军来说根本不顶用。
《青囊书》是好东西，他想得到，当真是有些困难，所以他不得不撒个谎。
咽下满嘴的点心后，曹冲一本正经的说道：“夫人莫愁，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解决燃眉之急！”
丁夫人闻言愣了愣，可不等她询问，曹冲已经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当真？”
丁夫人惊讶不已，因为这事搁谁也不会信。
要知道，董承在年初时，就已经被抄了家。
以满宠的精明，怎么可能还有宝贝留在地窖？
曹冲无奈，只好再次低声说道：“有人故意散播闹鬼谣言，肯定是想掩盖真相！
万一真的没有，咱们也能得到一块地基，将来肯定还能卖出去！”
铁定不亏本的买卖，丁夫人自然愿意做，因此她立即派人去了尚书台。
而曹冲则是趁机说了自己的需求，听得丁夫人惊讶不已。
“仓舒，你竟然识字呀？”
“只认识几个，不全认识！”
虽然曹冲说的是实话，但丁夫人依旧感到惊奇不已。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孩子，基本都是七八岁才开始读书。
丁夫人觉得曹冲比表面上还要聪慧，所以立即安排他进曹府学堂。
曹冲直接懵了，心说自己这张破嘴，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自己识字呢？
我这快乐的童年啊，我还没吃够奶呢！
就在曹冲满心惆怅时，尚书台那边也有人在犯难。
尚书令荀彧，年初有人特意跟他打招呼，说董承的院子暂时别卖出去。
原本他已经拒绝过许多人，而且还散播谣言说，那边闹鬼。
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丁夫人为什么要买那座院子？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最近的事总是超出自己的预料？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问司空府的大管家魏大。
“魏管家，敢问司空府今日来了什么贵客吗？”
这位名叫魏大的管家，跟魏二魏三是一样的性格，所以他直接摇头道：“今日无客！”
荀彧闻言皱了皱眉，随后又问道：“那丁夫人是在跟哪位夫人谈天吗？”
魏大依旧摇头道：“没有！”
荀彧彻底傻眼了，心说这该怎么办呢？
跟他打招呼那位，在这许都城可是有很大威望的。
一旦开罪，今后他这个尚书令办事，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可如果不卖，此事一旦传到曹操耳中，他们荀氏肯定会遭到猜忌。
本着两害权衡选其轻的原则，荀彧最终将地契卖给了司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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