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照德清所说,吏部原来也觉得薛蟠不能捐官,但竟是八阿哥派宫里的人说了话。

        八阿哥跟前面几位阿哥比起来确实不大显眼,但到底也是皇子,他都发话了,薛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打死的更只是一个酒保,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吏部也就帮了这个忙,不仅答应薛家捐官,还一路绿灯,飞快办好了手续。

        如此此案才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德清道:“奴才还觉得奇怪呢,这薛家怎么找上八阿哥的?八阿哥又怎么会管这种事?素日瞧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要找上八阿哥没什么难的,八阿哥时常出宫和斯隆顿女士商讨翻译事宜,薛家只要用心些,蹲守到八阿哥并不难。八阿哥又是最温和的性子,有人求见也不会置之不理。

        至于八阿哥为什么要插手?

        总不能是被薛姨妈的爱子之情感动了吧?不外乎利益交换罢了,薛家旁的或许没有,银子却比旁人多些。

        胤祚手指在桌上轻点:“你去查一查,八弟近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尤其与银钱相关的。”

        德清明白了他的意思,惊疑道:“不会吧!八阿哥瞧着不像这样的人。”

        那谁知道呢?

        胤祚垂下眼睑。以他的眼光来看,还觉得八阿哥不会争储呢!但历史上八阿哥争皇位争得极厉害,笼络了朝廷上下大半人心,被人尊称“八贤王”。直到雍正帝登基,八爷党依然占据半壁江山,皇帝做事也要受八爷党掣肘。

        这样一个人,哪是旁人能轻易看懂的?他不仅是皇子,更是政客!

        胤祚不知道八阿哥如今怎么想的,是不是已经有了争位的想法,但他盼着八阿哥只是急需用钱,所以才不得不帮薛家一把,也不希望他盯着最上面那把椅子。

        九龙夺嫡何等残酷,胤祚不愿意历史重演。

        胤祚心里火烧一般,却不知八阿哥才是怒火中烧。

        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

        近日天儿冷了,他不乐意出门。加上女医学院那边有学生开始出诊了,斯隆顿女士忙着那边没有功夫,他好些日子没出宫了,压根就没见过薛家的人,不曾拿他们的银子,更没叫人去吏部递话,要不是他敏锐,发现了异常,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回事,压根没人和他说过!

        但给吏部递话的确实是他宫里人,名叫小林子的。八阿哥叫人查了,这小林子乃是奉福晋的令去吏部传话,但他只是个洒扫奴才,什么都不懂,主子叫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事根子还是在福晋身上。

        提到福晋,八阿哥抿紧唇,脸上露出几分不喜。

        打从指婚以来,八福晋办的事没有一件叫人高兴的,从前嚣张跋扈惹人不喜,后来因身陷不祥传言被汗阿玛忌惮,罚了半年禁足,禁足期间倒是安安分分的,什么也没干,还在他的要求下很是抄了几本经书,前些日子禁足结束,她也没再闹妖,八阿哥还当她改好了,夫妻俩刚过了几天恩爱日子,她竟又开始了!

        这回和从前又不一样,从前怎么闹,最多不过叫人看个笑话,不招人待见些罢了,坏处自是不小,但若说多么严重的后果倒也不至于。

        但这回不一样,插手官府审案,这可是涉政!

        女子涉政本就不该,况且朝政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漩涡之中,就连八阿哥自己都不愿轻易插手,福晋到底想干什么?

        更叫八阿哥生气且害怕的是:薛蟠可是杀人犯,被判了流刑的!八福晋帮他脱身,岂不就是包庇犯人?

        若八福晋和薛贾两家有交情也就罢了,偏偏八阿哥知道她没有!八福晋和薛家、贾家没有交情,只是因为对方给了她想要的利益,于是她就做了,如此大胆又没有底线,谁知道她日后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八阿哥抿抿唇,努力压制心里翻涌的怒气。

        贴身太监迟疑道:“爷不若去问问福晋,或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也说不准福晋有什么难处呢。”

        “便是有难处,难道不能与我说?怎么能插手朝堂之事?”八阿哥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淡声道,“走吧,去正院。”

        正院里,八福晋正拿着张单子在看,不大的炕桌上堆满了锦盒,里面摆着的不是金就是玉,都是品质上佳的好东西。

        宫女道:“不愧是积年的皇商,便是如今败落了,家底子也厚实着呢,人家都说‘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薛家出手果然不凡,您瞧这手镯,乃上好的红玉所制,晶莹剔透,艳红如血,奴婢还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旁人都衬不起这样的颜色,只有福晋才配带!这玉石榴玉质差了些,胜在颜色好看,雕工又极佳,瞧着活脱脱就是真石榴似的,石榴寓意多子多孙,把这个放在福晋身边,保佑福晋早日生个小阿哥!”

        “你这小蹄子,端是话多!”八福晋斥了几句,脸上却不见怒色,她目光落到玉石榴上,“什么金呀玉的我都不稀罕,倒是这石榴精致,难为薛家一番心意,就放到架子上吧。”

        宫女笑着去放了,八福晋又拿了那红玉镯子戴到手腕上,她皮肤白,戴上红镯子果然好看,宫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八福晋自己也喜欢,只笑道:“这薛家还算懂规矩,出手也大方。”

        宫女道:“他们是什么身份,福晋是什么身份?福晋愿意帮他们,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造化,自该感恩戴德,银子又算是什么。”

        八福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指着剩下的东西道:“都收了吧,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若叫爷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忙指天发誓表衷心不提。

        八福晋训诫完宫人,把其他人轰出去,这才对陪嫁宫女道:“护军参领的额娘明儿过六十大寿,礼部尚书的女儿五天后出阁,你准备好贺礼,以咱们爷的名义送去。礼定要厚一些,不要心疼银子。”

        反正这回薛家给的很是不少,足够用上一阵子了。

        “这回升了官的武将,贺礼都送过去了吧?”

        宫女点头:“都送去了,按您的吩咐,贺礼比旁人的都重两成。”

        八福晋点头:“那便好,虽然略晚了些,但总比不送的好。”

        宫女迟疑道:“福晋亲和,但这些人大多是无名小官,福晋和爷看他们一眼都是他们的造化,咱们这不仅送贺礼,还是如此厚礼,是不是太给他们脸面了?”

        其实宫女想说八福晋此举有失身份,只是不敢罢了。

        八福晋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别瞧着这些人都是四品五品的小官,但军中多是靠他们这样的上下串联。官职高的各有心思,不比这些人好亲近,待到日后他们说不准就升到高位了呢。一点子东西算什么,要是他们记住爷的好,说不定日后就能帮上忙呢。”

        宫女恍然大悟:“是奴婢短视了。”

        八福晋矜持地笑了笑。

        屋外八阿哥听了全程,脸色青了又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扭头出了正院。

        原来的问题不必问了,他知道八福晋想干什么了,收买人心,还向军中下手?她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八阿哥不担心军中的问题,有大阿哥在呢,能出事才怪!

        大阿哥瞧着粗枝大叶,但谁要把他当傻子,这人才是大傻子!大阿哥脑子要是不好使,历史上也不能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和太子抗衡几十年,最后还是太子先倒了,然后他才被圈禁。

        他素日不和兄弟们使心眼子,那是因为没有必要。但涉及正事,你再瞧瞧看,可有一点不妥当的时候?打仗带兵、研制兵器,样样都办得极好。大阿哥在军中极有威望,除了他自身便有魅力,必然也是苦心经营的结果,可见他对于军心向背十分看重,既然看重,怎么能容许八福晋坏他的事呢?必然是要管的。

        八阿哥不担心八福晋这点子东西坏事,只担心大阿哥不高兴,倒坏了他们兄弟情分。还有六哥,听说六哥不喜薛家,薛家出事后想着找六哥说情,六哥都没有理会,福晋却插手此事,倒像他和六哥对着干似的。

        八阿哥坐在书房里,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事该怎么办。

        他实在不明白福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从来没有争储的想法,也没有表露过这个意思,怎么福晋就敢如此擅作主张?

        难怪上回六哥随君出征,福晋说什么比不比得过的话。那时他只当福晋争强好胜,不愿意落于人后,没想到她争强好胜到这个地步,竟把目光放到了那个位置上!

        和福晋说只怕不成的,从前不是没有说过!

        福晋素日总有掐尖要强的言辞,也时不时劝他在汗阿玛跟前露脸,他也多次表态,说如今翻译西洋书籍,日后混个郡王、亲王,平平淡淡享一辈子荣华富贵,这样的日子便很好。

        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可是福晋显然并没有往心里去。她私下管了薛家的事,还特意瞒着他,可见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主意大,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罢了。

        说必然说不通,但若不管,谁知道她又闯出什么祸来。一次两次他能扫尾,若是有一天不成了呢,岂非要被她拖累死?

        八阿哥揉揉额头,实在不成,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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