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援助苏联（五）

　　    苏联红军总参谋部内有一张经常更新的苏联西部地图，地图上密布代表苏德两军红蓝点，这些不同颜色的点组成了一条绵延数千公里的战线。这条战线只能在地图上呈现，真正战场上的苏德两军眼中看到的是苏联西部广袤的原野。原野上密布无人收割的农田，不见船只的河流，以及隐藏着各种危险的森林。

　　    即便从开战起，苏联红军没有获得任何一次值得称道的胜利，除了战败还是战败。朱可夫为首的红军将领们没有绝望，更没有放弃。而是竭尽全力为赢得这场战争而殚精竭智。

　　    苏联空军司令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诺维科夫向朱可夫递交了一份报告，“总参谋长，中国援助的最新一批战斗机已经抵达边境，我们的空军很快就可以将战斗机开回来。空军司令部认为，这批战斗机全部用于装备莫斯科方面的部队。”

　　    朱可夫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诺维科夫司令会将战斗机平均分配，至少也给其他战线上的苏军提供一部分。

　　    不等朱可夫提问，空军司令诺维科夫已经开始做出解释，“现阶段我们手里只有歼10才能与德国Me420喷气式战斗机对抗。歼9能够作为前线轰炸机使用，也拥有对抗德军螺旋桨战斗机的能力。德军的喷气式战斗机都集中在进攻莫斯科的德军集团军，我们只能加强莫斯科方面的部队。”

　　    朱可夫对这样的解释不甚满意，他问道：“你认为南方的部队靠苏联现在的战斗机就可以获胜么？”

　　    空军司令诺维科夫神色中滑过一丝痛苦，但是他依旧坚定的答道：“总参谋长，我们不能允许莫斯科被德军攻克。请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空军会尽力在两个月内摸索出更有效的发挥中国战斗机长航程优势的调度模式。”

　　    听到中国空军调度模式，朱可夫的眉头皱的更紧。旁边的科涅夫上将打破了沉默，“总参谋长，我认为有必要请中央派人到中国进行沟通，尽可能获得中国指挥空军的体系。”

　　    朱可夫一直很关注中国的军事发展，他早就认为中国在空军指挥方面有着非常独特并且先进的模式。此时科涅夫的建议说中了朱可夫的心思，但是朱可夫却迟疑了。

　　    太平洋的战争规模极大，中美两军的一次战斗，很可能就会进行数千公里的调动。即便调动数量只有上千架战斗机，与陆地战争动辄数万的数字不同。却也需要中国拥有极强的空战调度指挥能力。以朱可夫对战争的理解，中国空军指挥能力已经不仅仅是完全超越了苏联红军的程度，而是更高层面的东西，是关乎中国空军乃至于整个中国国防军根本的东西。

　　    作为军人，朱可夫虽然不知道中国具体拥有了什么，却出于军人的本能，认为中国大概不可能将自己掌握的这种能力教给苏联。

　　    科涅夫上将其实也有着与朱可夫差不多的判断，但是科涅夫却愿意赌一把。因为他这条命是朱可夫从斯大林那里争取回来了的，既然已经在战败中失去了所有的荣誉，科涅夫认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端架子的理由。科涅夫诚恳的建议道：“总参谋长，如果我们向中国请求援助，我们还有机会。如果我们不去请求中国的援助，我们绝无可能获得我们所需的东西。您觉得呢？”

　　    这话帮助朱可夫消除了顾虑，他立刻让起草给克里姆林宫的报告，又对空军司令诺维科夫问道：“你认为两个月的时间够么？”

　　    “我们会尽力。”空军司令诺维科夫给出了一个并不怎么有信心的回答。或许是觉得这个回答不太合适，诺维科夫又补充道：“下一批中国的援助，我将优先给其他集团军提供补给。所以，总参谋长，我们或许可以给总书记打一个报告。如果中国现役的战斗机寿命还比较长，我们也可以接收中国现役装备。”

　　    朱可夫对此倒是不怎么介意，他让人在报告里面补充了这部分内容。很快，斯大林就看到了红军总参谋部的这份报告。看完了报告，斯大林心中很不舒服，这是屈辱的感觉与对本国军事工业不满情绪的混合体。

　　    中国的援助不仅数量大，而且非常及时。就如到现在，苏联飞行员已经从中国西域省与苏联中亚地区的边境开回了4000架歼10战斗机与3000架歼9战斗机。中国方面不仅没有在援助的时候对苏联提出任何其他要求，还表示愿意全力援助苏联，击败法西斯国家。

　　    这种态度与援助力度，哪怕是斯大林再忌惮中国，也没办法说出点什么来。如果斯大林此时非得表达不满，那无疑是对中国表达强烈的敌意了。

　　    这份报告中如果只是提及请求中国援助更多战斗机，现役战斗机也行。斯大林觉得自己还不会这么难受，毕竟中国也不可能随时给苏联准备几万架全新战斗机。

　　    斯大林已经发现了，令他非常不满意的是苏联空军提出中国在指挥系统上给与苏联援助。虽然越想越气，但是斯大林也越想越明白，这种请求等同于苏联要向中国学习如何打仗。且不说这种请求发出去，中国很大程度不会同意。便是中国同意了，苏联也已经将自己置于弱于中国的地位之上。

　　    苏联现在不如美国和德国，还能说美国早在1890年就是世界第一工业大国，到现在美国领先世界半个世纪。德国素来是欧洲工业强国，1909年成为了欧洲最大的工业强国。苏联到现在为止，之所以能够坚持走斯大林路线，是因为苏联人民相信斯大林路线是正确的，是极为优秀的，发挥出了其他国家都不具备的共产主义优越性。是的苏联迅速缩小了与世界与欧洲最强工业国的差距。

　　    而中国到了1915年何锐归国之前，是远远落后于沙俄的农业国。经历了与苏联差不多的时间，中国就成为世界第一强国，让苏联必须向中国学习最尖端的战争模式。一旦苏联把自己定位在弱于中国的位置上，就意味着承认何锐政府的经济路线比斯大林路线更优越。这无疑会动摇斯大林模式的合法性。

　　    在苏联，或者说在俄国文化中，一旦合法性被动摇，就会遭到各种挑战。而且大概率会被赶下台。斯大林决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

　　    思考了好一阵，斯大林最终决定相信一下何锐，或者说相信一下中国文化。中国文化有着令欧洲无法理解的道德要求，按照中国文化，在援助别人的时候，必须完全从别人的利益角度考虑，不能利用援助搞事。否则，提供援助的一方会被认为道德上有问题。

　　    虽然中国文化中的道德要求在欧洲看来莫名其妙，但是何锐政府貌似正在这么做。那么，苏联请求中国向苏联提供核心知识，即便被中国决绝，中国的道德也会要求何锐政府不能利用这件事去搞乱苏联。

　　    即便认为所谓道德根本靠不住，斯大林也不愿意突破自己的底线。很多人批评斯大林，说在他的治下，苏联死了太多人。斯大林却从不辩驳，因为他从来不是为了杀害苏联人民而制定的政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苏联尽快强大起来。现在拒绝向中国请求援助，在斯大林看来，无疑是坐视苏联人民去死。他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何锐政府的高层水平绝不比苏共高层差，外加部长李时光看完了苏联最新发来的援助请求，瞬间就生出了不把这份文件递交上去的冲动。李时光从来不认为自己懂军事，便是如此，他也看出了苏联想要的是中国向苏联援助空军作战系统。

　　    作战系统是天才的军事家以及大量军事人才以及科技尖端人才共同打造出的战争核心，一旦教给苏联，就意味着苏联立刻拥有了能够与中国对抗的可能。

　　    很快，李时光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私藏文件。根据近期李时光对何锐的观察，他认为何锐完全有可能答应苏联的要求。带着纠结的心情，李时光将文件上报了。

　　    向苏联提供军事系统得常委会排班，很快，文明党政治局常委们召开了会议。连李润石都没有发言的打算，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何锐这位中国战争系统理念的创造者。等着何锐表达意见。

　　    何锐看了苏联的请求后，心中很是感慨，随口说道：“没想到苏联这么快就能理解到这个层面。”

　　    常委们都没接腔。作为文明党的核心，每一位常委都精通至少一门管理系统，大家即便不懂作战系统，也能理解作战系统到底是什么。

　　    何锐很快发现了同志们都在看着自己，便说道：“我认为因地制宜，向苏联提供我们的早期型号电子管计算机，以及配合这种算力的数学模型。”

　　    对于这样的援助力度，常委们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却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技术发展最难的在于突破性的方向，中国的管理系统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也是从早期电子管计算机的程度一步步走到现在。向苏联提供这种程度的援助，无疑是向苏联打开了一扇门。苏联就可以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何锐能理解同志们的想法，便解释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苏联的经济模式有重大问题，但是这不等于苏联没有用尽自己的能力去挖掘这种经济模式的极限。

　　    从文明的角度来看，苏联的模式同样是一种人类文明的探索方向，苏联的探索越深入，我们就能从苏联得到越多的知识。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帮助。苏联的体量，受教育程度，组织能力，完全有资格当我们某种类型的老师。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所以我这次从极端功利的角度来分析此事，也就是如同神棍一样做出预言。苏联模式注定失败，或许是30年，或许是50年。总之，苏联肯定撑不下去。而中国国内有一些人对于苏联的模式十分青睐，认为苏联的模式是正确的。

　　    此时，我们帮助苏联，可以让苏联成为我们长期的老师，并且在苏联倒掉之后，从苏联的历史中吸取无数的经验。我认为，这对中国来说，有着长远的价值。”

　　    何锐的判断让李润石都感到了震动，其他常委们都有些呆住了。大家一时间有些纠结，因为何锐的预言从没失败过，但苏联这样强大的国家居然会倒台，这明显不符合历史常态。

　　    就在大家考虑要怎么向何锐提问之时，何锐主动做出了解释，“苏联的历史不应该从苏联成立开始看，苏联的诞生在很大意义上是俄国革命的延续，这种革命可以从法国大革命开始算起。因为现在苏联的追求，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俄国精英们的追求没有本质的区别。

　　    同志们，俄罗斯文明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这是苏联的根子。苏联的一系列改革，都只是在俄罗斯文明的基础上采取的不同制度手段。制度手段是表，文明是里。所以苏联虽新，俄罗斯却是旧国。从这个角度来看，俄罗斯也就是一百多年，撑到200年，就要完蛋。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将俄罗斯与西班牙、葡萄牙作对比，大家就能理解我对苏联的看法。当年西班牙与葡萄牙开始搞殖民，还弄出了教皇子午线，何其的自信。现在呢，西班牙与葡萄牙还是回到了历史上的国境。当年的先发殖民大国尚且如此，苏联几十年后完蛋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不是苏联完蛋，而是俄罗斯回到了他应有的模样而已。”

　　    常委们这次有了问题，“教皇子午线是什么？”

　　    李时光本想解释，却看向了李润石。李润石也没有逞能，又看向何锐。何锐想让李润石展现其知识储备，就问道：“李润石同志，你能帮着解释一下么？”

　　    有何锐点将，李润石才做出了解释。教皇子午线是1493年5月在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仲裁下，西班牙和葡萄牙瓜分殖民地的分界线。

　　    规定在亚速尔群岛和佛得角群岛以西100里格的子午线为分界线，并把该线以西的一切土地都划归西班牙，以东的一切土地归葡萄牙。

　　    按照教皇子午线的文字内容看，西班牙与葡萄牙这是要瓜分世界的姿态。

　　    常委们听了解释，再联想到现在的西班牙与葡萄牙，神色都有些复杂。

　　    何锐这才继续说道：“文明没有突破，一切手段都没什么用。秦始皇之所以伟大，不是秦朝本身延续了多久，而是秦始皇制定的政策，为国家规划的制度到底维持了多久。在这套制度下，中华文明得到了持续发展，并且走到了今天的高度。

　　    苏联大概是俄罗斯文明最高光的时刻，但是俄罗斯文明本质不变的话，高光时刻终将过去。对这种程度的变化，我们中国的经验无比丰富。我们有过‘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情时代，也有过‘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衰落境地。国家的起起伏伏，在历史上是常态。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变化而感到讶异。”

　　    当讨论格局被拉到这个高度，讨论援助力度就变得可以接受了。此时，李润石才问道：“主席，这种帮助可以确保苏联战胜纳粹德国么？”

　　    “绰绰有余。”何如果断的做出了判断。

　　    鉴于常委们都认为自己在军事领域水平不如何锐，这个议题很快得到了通过。

　　    接下来的讨论就与苏联毫无关系，最近两个月内，美国的损失异乎寻常的大。中国的潜艇部队在航母编队配合下，在东太平洋上频繁出击，击沉了近200万吨的商船与军舰，给与美国向南太平洋派遣的船队以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船，身陷南平样的美军就无法返回美洲大陆，被中国歼灭只是早晚的事情。即便如此，罗斯福政府还是没有向中国求和的意思，而是继续准备下一阶段的战争。这种选择，让何锐政府与文明党核心层感到美国肯定还有没拿出来的底牌。

　　    何锐与李润石静静的听着，两人心中都想到了“核武器”，却没有说出来。

　　    大多中国核心领导层成员都希望美国能够赶紧求和，进而结束战争。既然美国还要打下去，从战争角度，中国就不得不为开辟北美战场做准备。

　　    何锐听同志们谈到这里，才开口说道：“我认为必须准备登陆北美。不过不是登陆美国，而是登陆北美殖民地加拿大。既然要打下去，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登陆了北美……”

　　    说到这里，何锐挠了挠眉骨处的皮肤。在短暂的停顿中，同志们都激动又紧张的看着何锐，猜测着何锐会提出什么设想。有些人觉得何锐是准备让加拿大独立，有些人觉得何锐是想让美国分裂。尤其是负责对美国进行宣传战的李润石，更是觉得何锐大概是真的准备彻底分裂美国。

　　    何锐挠完，才在同志们的期待下说出了他的看法，“加拿大西部，以及美国的阿拉斯加地区本就是印第安人的领土。我认为有必要让印第安人在这里建国。”

　　    同志们都被这个想法的大胆与激进给惊到了。便是李润石也开始担心，如果中国真的要这么做，战争不仅不会立刻结束，反倒会更激烈的爆发。这明显与何锐的本意好像冲突了。

　　    但是李润石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或许多虑了。何锐的想法也未必要实现，至于何锐本人，如果能够立刻与美国议和，他自然会放弃这种想法。现阶段何锐之所以生出这样的想法，责任完全在不肯和谈的美国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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