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208章
明毓皇太后大力扶持女子，兴办女学，引女子入朝为官的事情自然遭人非议，可她一意孤行，纵使被士人学子们几度抨击，也依旧我行我素。继陆婉婉之后，更多的女子走出了后宅，迈入朝堂。
成启八年十一月，突厥听闻成启帝病重，大举来犯，首当其冲的便是处于两国交界处的兖州。原兖州刺史陆晋战死沙场，其女陆停云替父挂帅出征，打退突厥。明毓皇太后大悦，降旨命其女承父业，出任兖州刺史，戍守兖州，是为大周第一位女帅。
前朝之中，明毓皇太后独揽大权，夏氏为其母族亦是权倾朝野；后宫之中，顺贵妃摄理六宫，膝下三皇子虽无太子之名，却已是人人默认的未来储君。这一年，夏家之名望达到极盛，明毓皇太后之兄夏晟更是被人戏称为“夏半朝”。
顺贵妃亲手替明蓁端上一杯茶，见她合着双眼不语，便又去看自己的父亲，只见他神态自若，已是成竹在胸的样子。半晌，明蓁缓缓道：“兄长为吏部尚书，官居一品，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后宫之中，夕颜位至贵妃，已是万人之上……如此，兄长还是不肯满足吗？”她倏然睁开眼，定定地看向夏晟。
夏晟轻抿茶水，淡然道：“人总是贪心的。大权在握，便想要更多。”他轻轻一笑，“说到底，太后为了大周的江山兢兢业业，又怎么比得上为了自家的江山鞠躬尽瘁，来得值得呢？”他示意顺贵妃退出去，虽是已经年过半百，一双眸子里没有一点浑浊，反而俱是精明之色，“便如武后昔年所想，非我同姓，其心必异。如今大好时机便在眼前，太后，当真不心动吗？”
明蓁伸手止住了顺贵妃欲退出去的动作，这使夏晟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她挺直了腰板，坐正身子，慢慢说道：“哀家已经命人挑选宗室子弟择日入宫，与皇子们一同治学。就连平晏都不是哀家心中最心仪的人选，更遑论兄长所言？”唐时，女皇武曌欲立侄子武三思为太子，只因二人同姓，却被狄仁杰劝阻，终将江山归还于李家。如今夏晟意图劝说明蓁借掌权之利，取周家江山而代之，却是万万不能的。
顺贵妃闻言，心中慌张，下意识失声唤道：“太后……”
“平晏是皇帝现今唯一健全的儿子，看似是哀家唯一的选择。”明蓁却看都不看顺贵妃一眼，“可他身上流着夏家的血，这是好处，也是弊端。夏家势大，自昭宪太后至顺贵妃，夏家女子已经历经四朝。兄长莫不是要这大周的后宫成为我夏家女子的天下？”她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坚定道，“兄长别忘了，这是周家的江山，这紫奥城中的主人，姓周不姓夏。为臣，便要牢记为臣的本分。”
夏晟脸色冷了下来：“太后别忘了，夏家与太后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哀家看兄长怕是糊涂了。”明蓁将利弊给他一点一点分析清楚，“如今宗室遗老尚在，清河王奉命辅政，本占据大义。且，朝代更迭，必会引起时局动荡，届时受苦的，依旧是黎民百姓。夏家非正统，亦非大义，无论到了何时，都占不到理。若为乱臣贼子，天下共击之。到那时，夏家清名皎皎，还何以保存？”明蓁叹了口气，“阿爹临终之际最放心不下兄长，我还道他是杞人忧天，却不想，知子莫若父。”她重新合上双眼，“兄长年事已高，本也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便回去过一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吧。夏家的荣光，有哀家，有远儿，已是足够。”
夏晟含怒拂袖而去。顺贵妃心有戚戚，看向明蓁：“太后为何不肯……”
“顺贵妃。这是大周的江山，无论日后你我如何，哀家皆可保证，平晏日后一定能平安无忧。可若这江山改了姓……”明蓁提点她道，“隋时，文帝杨坚废静皇帝宇文阐，自立称帝，不久又将年仅九岁的宇文阐害死，继而对宇文皇族大开杀戒，几乎将其斩尽杀绝……你虽为夏家女，但别忘了，平晏姓周。”她声音轻轻，却让顺贵妃身子一颤，她道，“夕颜，永远不要用权势去揣测人心。人心难测啊……”
顺贵妃恭敬回道：“是。”顿了顿，她又道，“可是平晏……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啊。”小心翼翼地觑着明蓁的脸色，她试探道，“宗室的子弟，虽为周姓，却终究不是嫡系……”
明蓁岿然不动，抬了抬手，示意她噤声：“哀家不想听你说这些。哀家乏了，你退下吧。”顺贵妃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背明蓁，悄声退了出去。待她走了，明蓁起身走到床边，从暗格里取出‘不离’，喃喃道：“你放心，这江山是周家的江山。我会替你守住它，这辈子，它也只能姓周。”眼泪从眼角滑落，再度抬眼时，她的眸中却已是盛满了坚不可摧的意志。
一身难两全。夏明蓁此生，已是周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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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停云，乾元二十一年生，兖州刺史陆晋之女。成启八年承父业，戍守兖州。宏光二年，突厥林可汗突发疾病去世，其子都蓝可汗继位，撕毁协定，大举来犯。时任兖州刺史的陆停云受明毓皇太后之命，拒敌于兖州城外，大败突厥，立下赫赫战功。却违背明毓皇太后休战之令，于靖城关中大举杀降，引太后震怒，赐其自尽。后有野史记载，言太后虽赐其死罪，却是李代桃僵，暗中将其救下，改名换姓后继续为大周效力。
——《周史·女帅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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