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隐情
直到医生办完事回来，几下敲门声让路耀从书海里回神，贺兰嘉也还是没有醒来。
“哟，这小伙子还没醒呢？不应该啊……怕不是在补觉吧。”
路耀抬头看去:“补觉？”
医生摆摆手:“你们这些年轻学生压力大，各个天天熬夜刷题，身体压力也大嘛，难得能休息一下自然要好好睡咯。”
“啊，睡一觉也好……”路耀低声嘟囔一句，才再次开口:“如果这里没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小伙子没什么大问题。”
路耀又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点点头离开了。
……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贺兰嘉也还是没来。路耀偶尔瞥见自己身边空落落的位置，会有一种坐立不安的不舒服感。
“每一段历史的出现，都与社会上的各个因素息息相关，时机成熟，便应运而生。接下来我们一起走进历史长河，感受一下魏晋南北朝时的风土人情。”
历史老师是个两鬓斑白的清瘦老爷子，在教室岗位上已经坚守了几十年，是学校专程返聘的退休职工，姓褚，德高望重，经验丰富。他的课讲得非常慢，但体系宏大完整，一般是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地讲，书在他手上，倒是次要的了。
这种讲法有好有坏，同学们要么被庞大繁杂的知识点砸得昏昏欲睡，要么一分钟也不敢浪费地听得津津有味。
“叩叩——”
随着老师的停顿，清晰的敲门声便传入了每一个同学的耳边，路耀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请进。”老爷子推了推眼镜，声音洪亮。
门把手轻轻向下一动，接着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就微笑着走了进来:“报告。”
老爷子并不询问什么，平静地点点头:“去坐吧。”
贺兰嘉的校服还在桌子上放着，和班上一众校服穿得严实的同学待在一个地方便显得突兀了。要是换了较真的老师，说不定还得怒气冲冲地逼问几句，不过这人今天运气好，遇见的是褚老爷子，老人家性子淡，除了教书什么也不关心。
少年神情自若地大步走着回到座位，动作迅速地套上校服拿出历史书，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和谐地融入了一堆同学中。
路耀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他这一觉睡得结实，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瞧着精神气不错。她看到这人状态和平时差不多，高高悬着的心脏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直到下课铃声响，贺兰嘉才终于有时间和路耀说话:“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路耀嗯了一声:“没事，举手之劳，你现在状态怎么样？”
“还行，可能是睡久了好像有点晕，不过影响不大。”
路耀点点头:“行吧，前面的历史知识点你没听到，要拿我的书去看吗？”
贺兰嘉没和路耀说场面话:“行，谢谢了。”
他的文科科目一直处于拖后腿状态，其实非要单独拿出来也没那么可怜，可对比起贺兰嘉动辄两百五六十分的理综，那常年差几分两百的文综科目显然就落了下风。很多决定以后学理的同学现在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文综科目，但贺兰嘉该学学该背背，没见他放松过。
路耀咋舌，忙收回思绪，展开手上的练习册写了起来。
……
晚饭时间。
青阳高中有两个校门，东门和西门。东门是正门，门前铺了二三十层石板台阶，宽敞漂亮，但只能步行；西门修了车道，进门右行就是学校的地下停车场，虽然也可以走人，到因为离教学楼太远一般没什么人来。
贺兰嘉一般放学后就会来这里干饭，今天也不例外。
“喂，你们今天怎么这个点才来，老师拖堂？”
穿过两旁长满青翠松柏的小路，贺兰嘉和顾阳泽刚看见石桌前已经好整以暇地坐着的两个男孩，其中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就兴冲冲地开口了。
即使黑色鸭舌帽把他的脸盖得严严实实，可帽子下隐隐露出的浅蓝色眼睛和白色短发还是暴露了少年的不寻常。
男生叫张扬，虽然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张扬性子，可他还没胆大到公然在青阳高中这样以规矩严苛出名的学校里染发戴美瞳地出现，他有白化病。
石桌被设在树荫下，按理说张扬应该不会晒到太阳，但他还是谨慎地坐到最里面，戴着特制眼镜盖着鸭舌帽穿着长袖校服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白化病给了他独特漂亮的外貌，就要剥夺他自由行走在阳光下的快乐。
贺兰嘉嗯了一声，和顾阳泽一同在石桌的另外两个空位下坐好。
袋子就放在张扬手边，他抬手一扯就把上面的活结拉开，迅速地取出里面四个颜色各异的饭盒来。
少年垂着颜色浅淡近乎透明的浅蓝色眼睛，随意介绍着:“今天是张叔做的，自己拿自己的饭盒。”
贺兰嘉抬手拿起绿色饭盒，熟练地单手打开活扣:“咦，怎么这么淡。”
张扬抬眼，还没说什么，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安珝然轻笑一声:“今天在医务室里昏了这么久，你说呢？”
他的身材有些胖，戴着副细细的金框眼镜，明明脸生得白白胖胖十分无害，偏偏张口就是一把像极了斯文败类的磁性嗓音，听着他人听他说话，很容易就会让人心生违和感。
贺兰嘉笑了笑:“好吧，今天起晚了没吃早饭，还以为偶尔来一次没什么，谁知道翻车了。”
安珝然皱眉:“你感受不到饿是身体的原因，但要是连自律都不懂得，不养成习惯会要命的。”
贺兰嘉示弱地抬起双手，笑容满面:“好好好，以后一定注意。”
他的表情诚恳，看着是听进劝了，可这家伙向来知错就认下次还犯，其他的都听得麻木了，连回应也不想给。
贺兰嘉自知理亏，拿着筷子夹了木耳炒莴笋放进嘴里，埋头吃了起来。
顾阳泽大口地吃着自己麻辣鲜香的饭菜，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对了，今天中午我们吃完饭问清楚了你在哪里，本来想去守着的，但那里已经有个小姑娘坐在你床前了，我们不好留着就回去了。”
贺兰嘉垂眼:“嗯，我同桌。”
“小姑娘人挺好……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那个每天第一个冲出你们班的小姑娘？”
“是她，小姑娘挺乖的，你别招惹人家。”贺兰嘉皱了下眉，难得正色地警告了一句。
“滚。”
他没抬眼，自然也看不见身边人看自己的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少年垂眼快速吃饭，等解决完面前满满一盒饭菜，贺兰嘉摸着微微有些鼓但丝毫没有饱腹感的肚子，又想起来新的事。
“安珝然，回去借我一下手机，我妈今天肯定要打电话来，我想和她聊聊。”
圆胖少年点点头。
“兄弟谢了。”
……
“写到这一步后，再带入1式，合并同类项……看，是不是一下子就简化了这个式子？剩下的步骤刚刚讲过了，你会了吗？”
晚自习的讲题时间从来不会被路耀和贺兰嘉浪费，两人一个听一个讲，配合得密切。
“懂了，剩下的就是上面这道题的套路了。”
贺兰嘉点点头，继续熟练地吩咐任务:“是，都是同类题。你标记一下这几道题，回去重做一遍明天给我看。”
“好，今天的知识点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
趁着路耀收拾桌面上的书本，贺兰嘉就上道地把自己用红笔黑笔细致标好的课本递了过去:“就是这些。”
路耀看着书若有所思:“你问得最多的一直是自然地理呢。”
“嗯，有些知识点听不太懂。”
“那好，我们从这里讲起。”
在学校的日子里似乎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一眨眼青阳高中又迎来了高一年级的第二次月考。
过分多的小测周考已经把路耀和贺兰嘉涮得麻木了，两个人熟练地把桌上的书全扫进桌子角放着的箱子里，不过两三分钟就把桌子清理得干干净净，最后一提一抱把箱子移到角落处，位置就清理好了。
临走前，贺兰嘉像是吃错了药，忽然就抬头看向路耀:“路同学，月考加油。”
路耀顿了顿:“啊，哦，谢谢。”
四班结束得早，戚书雅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明艳的姑娘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她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一眯。
路耀几步走到戚苏雅身边，脸上带了笑:“你今天出来得好早。”
戚苏雅低着头看她，唇角勾起:“是，老王放得早。要考试了紧张吗？”
“还好吧，考麻了都。”
“也对，今天打算吃什么？我记得似乎会有豆腐鱼和烤鸭。”
厨房每天下午会把明天的菜单挂出来供学生们参考，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吃的就是这些，吃完晚餐的同学一般都会下意识去那里瞄几眼。
“哇哦，期待。”
路耀说这话时，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那面瘫模样配上这句话，喜剧效果简直拉满。
戚苏雅笑盈盈地继续:“是，正好明天月考，今天先吃点好的。”
青阳高中放学总是很晚，学生们常要伴着云霞奔向目的地，所以在路耀那说着平平无奇的高中生涯里，那抹暖色占着无可取代的一席之地。
橙黄的晚霞近乎奢侈地被泼洒在天边，层层叠叠而过度自然的暖色轻而易举就能凭着美貌占据住任何一个偶尔投来目光的过客的视线，烂漫的云霞下，少女们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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