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卡夫卡的童年记忆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土卫六日渐长出了生机和活力。

　　地表温度降到了零下10度，大规模的火山已经停止喷发，云和雨开始零星地出现，北立面也出现了河流。墨月的土卫六生命基因库，已经筛查出了多种生命诞生的可能。像火一般的小草，从背立面长到了北立面。我让机器人管家将空中花园里的北极熊、猴子、企鹅一股脑地放了出去，它们开始了自由繁衍的野性生长。

　　桂花树也被我从长月天宫内移植到了长生之海的周边，深蓝色的液氮被雨水消融淡化，70%的乙烷也在不断地降低浓度，空气中高浓度的氮气和氨气也在减少和扩散，二氧化氮与大面积的氧气开始升腾。

　　而罗雷莎带领她的团队挖掘外太空丰富的金属氢层，运用带电粒子提供的等离子，创造发明了金属氢永动机。将土卫六上的能源创造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这为我们开发伽马射线超级武器，提供了可能。通过胚胎发育的仿生人类胎盘，进入到实质性的阶段，通过基因植入，借助长生之海的高浓度液氮，生命的基因开始分化复制和扩展.......建筑工程科学家按照我的设想，开始构建地壳表面的主体建筑物，拉沙尔湖，特尼幽灵大街，红磨坊酒吧和咖啡厅，共享购物中心，......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在这里，我们恢复了摒弃多年的周日作息制度。

　　今天是星期天，我独自坐在书房里，打开了卡夫卡的木箱子，细细地查找与她有关的一切记忆。摸着那些黄黑的纸张，我一页一页仔细地翻阅着。很快，我在箱底发现了一本破旧的厚厚的日记本。这是一本古老的牛皮纸日记本，本子的正中间用墨水笔写着:“my  little  world  is  filled  with  darkness（我的世界一片黑暗）”，翻开首页上面写着莎士比亚的名言：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公元2936年，春分，晴。今天早上我又跟着我的老师，去了阿卡城外。来自东方的寒鸦，又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那些密布的鸟网，圈住了我弱小的心灵。我望着地中海，与它一样地感到了恐惧。”

　　“公元2936年，立夏，阴。这里是上帝赐予我们后代的，遍地流着奶和蜜。而我却在哭墙的背影里，看见了穷人的十字架。”

　　“公元2936年，秋分，小雨。凯撒利亚被笼罩在阴雨之中，我跟着老师来到了古老的老渠，十字军的血液还流淌在这片渠里。清晨的远方，却未见黎明。”

　　“公元2936年，立冬，大雪。从耶稣走过的苦路，我们踏着雪，来到了加利利海。从约旦大峡谷吹来的雪风，打湿了登山宝训的神迹。水面行走，平静风暴，一切都不是谎言。”

　　“公元2940年，初春，小雪。一只折断了翅膀的海鸥，打碎了我床前的玻璃。祖母带着雪一般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走了。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我。我就像那只折断翅膀的海鸥，一头栽倒在黑夜的窗前。”

　　“公元2942年，立冬，大雪。伽南人的战火似乎就在昨天。看透残破的城墙，走过被海水浸泡的骑士隧道，十字军城堡犹如我心中的野兽。但这里却好像又是另一个阿卡。”

　　“公元2943年，立春，小雪。阿卡，请容我最后再看你一眼。灯火的尽头，是黑夜的地中海。远处船舶射来的光亮，模糊了我心中的地平线。明天，我将要离开地球，前往上帝的宇宙。听我的老师说，我将会迎来一名来自东方的传导师。他叫长生，而老师则称他为魔鬼的先知。”

　　.......

　　她的日记，厚厚的上百页，到此戛然而止。尾页却留下了一组运算符号：11100011，11111100，  00011100。盖上厚厚的日记，背页上还醒目地写着这样一句话：God  created  man，  and  Colt  made  them  equal.（上帝创造了人类，而柯尔特让他们平等。）

　　放下这本厚厚的日记本，卡夫卡的童年犹如片段般飞进了我脑海。

　　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站在阿卡古城墙上，迎着风雪，满含眼泪地不断地念叨着什么，......

　　夜又黑了，犹如我的心情。

　　墨月悄悄地走进了书房，见我直直地盯着窗外。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亲自给我冲了一杯蓝山咖啡，轻轻地放在我的面前。我收回沉思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给她说些什么。

　　她拿起桌上的日记本，也跟着细细地翻阅起来。她的心跳很快颤动了起来，身子微微有些站不住。良久，她气喘吁吁地放下日记本，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穿越，......“这是卡夫卡的童年，那时候的她还那么小，怎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端起桌上的咖啡，几次端起又放下。“是啊，这是她的苦难，也是人类的苦难。”

　　“她也是个苦孩子啊！”

　　听了她的叹息，我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围着桌子来回地走动了一圈。‘’上帝创造了人类，而柯尔特让他们平等！”我一边又一边地念叨这这句话。“什么意思？”

　　“墨月，这不是巧合。这是她的思想，也是她的野心！”

　　墨月明白了我的话，她默默地再次拿起那本日记，轻轻地抚摸着，仿佛是在亲昵自己的孩子。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滴打在那泛黄的页面上，在那上面留下了一圈圈湿润的圆圈。

　　良久，我坐回了桌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精致的日记本，递给了她。她诧异地看着我，“这又是她的？”

　　我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的传导日记。从2943年，她来到创造演绎中心，我就在记录她的成长。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习惯？”她抹了一把眼泪，奇怪地问道。

　　“这是私人隐私，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呢？”我一口喝掉了杯中的咖啡，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习惯性地给自己点上。

　　“看来，你真还存在不少秘密啊？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她有些不爽地问道。

　　我吐了一口眼圈，眯缝着眼睛，指了指日记本说，你先看看这些再说吧！

　　她听了我话，径直坐到了我的身旁，抽掉日记本上的丝绸包皮，露出了日记本的真面目：Dialogue  with  Angels.

　　她轻声地读了起来：“与天使的对话？”

　　我点了点头，指了指日记本，让她继续看下去。“翻到第108页！”

　　她飞快地翻到了第108页：“公元2934年2月2日，立春，小雪。今天，霍拉姆夫给我带来了一个小女孩。他告诉我从今天起，我又多了一个学生。她，来自阿卡，是一名有着犹太血统的小美女。我在创造演绎中心外面接到了她。她风尘仆仆，穿着一身老旧的白纱裙，扎着一头马尾辫，拖着一只红色的箱子。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我弄得下不来台。你好，我叫弗兰妮·卡夫卡，很高兴见到你，我的魔鬼先知。魔鬼先知？她居然叫我魔鬼先知，是哪个该死的魔鬼，给我取了这么个魔鬼的绰号。我问她谁，告诉你我是魔鬼先知的？她抿着嘴笑了，调皮地说道，我不告诉你。”

　　“公元2934年2月3日，立春后的第一天，小雪。今天，我将给卡夫卡上第一堂课。我早早地来到创造演绎中心等她。没想到她比我还来得早。我来的时候，她穿着那身白纱裙，扎着一头马尾辫正在好奇地打量高大的创造演绎中心。怎么样？喜欢这里吗？我问她。她见我来了，很高兴地跑了过来。拉着我说，长生老师，我很喜欢这里。'但你不喜欢我，对吗？因为我是魔鬼。'她噗嗤一声笑了，魔鬼才会让人喜欢呢！'今天，你准备传导我什么呢？'，她问道。我说，你想让我传导什么呢？'老师，你果然是个调皮的魔鬼。你传导我什么，我就学什么呗'。我们的第一课是认识世界。我问她，你怎么看这个世界？她想了想说，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还从未真正看清楚这个世界。哦，她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这是一个会思想的学生。'那么你打算如何去看清楚这个世界？'，'我想啊，我现在就等着你带着我见识这个世界呢'。她又给我挖了一个坑。像只狡猾的狐狸。我将她带到了人类历史进程馆，让她先懂得人类发展的历史。她很快就入了迷，但我并不高兴。因为我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悲伤。”

　　“公元2934年2月4日，立春后的第二天，小雪。今天我与卡卡夫讨论的课题，是认识文化。她想了想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天，一群饥肠辘辘的老鼠，实在是找不到吃的，快被饿死了。为了不被饿死，它们组成了庞大的队伍，去向它们的统治者猫讨要食物。猫很生气，要扒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迫不得已，老鼠才反抗，把猫推上了断头台。吃了猫的肉喝了猫的血。它们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把猫的子孙们当成了它们的奴隶。猫的子孙们为了不被灭亡，也只能走上了反抗的道路，于是很快老鼠也被赶下了台。周而复始，老鼠与猫的斗争从未消停过。后来，双方为了更好地统治，相继都发明自己的文字和语言，每次斗争过后也都纷纷开起了总结会，把失败和成功的经验教训，一代一代地传给了后代。后代们又一代一代地在这些经验教训中，不断地改写补充。久而久之，它们就成了有智慧的生物，将野心从猫与老鼠的圈子扩大到了其他生物的身上。这就是文化。我被她的故事吓住了。这还是14岁的孩子吗？照你这么说，文化就是一部斗争史？她嘟起了嘴巴，悻悻地说道，难道不是吗？我连忙告诉她，斗争只是文化中的很小一部分。但她却不同意，她愤愤不平地说道，没有斗争，哪来的文化。”

　　“公元2940年4月1日，愚人节，晴天。今天卡夫卡告诉我说，科技不是发明创造，而是来自人的本能进化。我不同意她的观点。我告诉她，科技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没有科技的进步，就没有人类的发展。她不屑地说道，难得十几万前，人类没有科技，就没有进步吗？史前文明，你又该如何来解释？”

　　“公元2943年6月8日，立夏，晴天。今天卡夫卡破天荒地骂了我，她骂我是个文化流氓。在给她强制灌输强权思想。我告诉她说，没有强权哪里来的自由。她却反驳说，正是有了恶魔一般的强权，才让人类失去了真正的自由。我问她自由是什么？她说，自由就是顺应自我，实现自我。可我却告诉她，要顺应自我，实现自我，首先必须约束自我。自由是有约束的，有限度的自由。而她却说我们利用了自由，打着自由的幌子，来实现魔鬼的欲望。难怪，你会被人称为魔鬼的先知。你的眼中根本没有自由，你只有人类的野心和贪欲。”

　　“公元2946年7月8日，小暑，晴天。今天卡夫卡在创造演绎中，给我画了一幅画。画中我是一个猥琐的老头，躺在一张温床上，极其贪婪地喝着人血。她指着那幅画说，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所谓的真理。我被她气得要死。我让她去创造演绎她的创造思路，她居然把它当成了儿戏。又在教训我！”

　　“公元2947年10月1日，立秋，晴天。今天卡夫卡总算是不再折磨我了。开始认真思考她的创造思路。她说她想创造一种技术，能够演绎并预见人类的未来。但她很疑惑，人类的未来在哪里？未来她又在哪里？我完全被她的思路给弄糊涂了。她是想搞哲学呢，还是想搞科技创造呢？”

　　.....

　　“公元3000年2月6日，立春，晴天。今天卡夫卡终于理清了她的创造思路。她告诉我说，她想创造一个未来世界。这个未来世界不能没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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