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李枕外婆家的屋里挤满了人。
他们村算不上富裕，家里没电视的大有人在，这时候的邻里关系亲近，晚上经常串门到有电视的人家边看电视边闲聊。
今天来李家串门的人惊奇地发现李家人居然没有在看电视剧，反而在看颁奖典礼。
直到看见李枕走红毯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这是李家那个当演员的小子。
大雪中最亮眼的是李枕清俊的容颜，这是赵复洲第一次出场的情景，镜头一转，赵复洲站在人群中央慷慨激昂地演讲，眸中闪动着火焰……
画面归于黑暗，短短的一段视频让电视机前的观众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春节期间，走亲戚的每个夜晚在不同的地方追看《大茶商》。
“这段我记得，当时是在我大姨家看的。”
“这段这段，我在我姐家看的，我去之前还想着会不会和我姐抢遥控板，结果她也在看。”
有人坐着自带的小板凳，一边嗑瓜子一边跟李外婆唠嗑。
“你们家李枕是要上台领奖嗦？”
李外婆回他：“只是有这个可能，结果还没公布呢。”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我看肯定是他得奖，其他几个都演得没他好，长得也没你家李枕周正。”虽是恭维，也是他实打实的真心话。
长相就不说了，整个会场也没几个能比李枕还出众的。演技上，他不是专业的不好评论，但确实只有李枕那一段把他带入戏了。
“瞧你这话说得……”别人夸自己孙子，李外婆心里高兴，嘴上还是谦虚极了。
段严拆开手上装着获奖人信息的信封，看到那个意料之中的名字，他笑了笑，凑近话筒。
“第20届京华奖最佳新人奖的获得者是……“
镜头在四位候选人脸上来回切换，李枕正襟危坐，笑容得体，待镜头移开，他呲牙咧嘴转向邵珏，邵珏捂着嘴偷笑。
刚才邵珏给了他一颗李子，李枕一口吃了，没想到酸得要死，他人都要给酸没了。
刚想谴责邵珏，没想到下一秒就看见镜头往下扫，他连忙换上礼貌微笑。
李枕对着邵珏呲牙咧嘴，完全没注意镜头又扫了回来。
看着会场上方挂着的屏幕，李枕：……他死了。
全场大笑起来，镜头锁定在他脸上不走了。
于是李枕在全场人以及电视机前观众的注视下缓缓让自己飞走的五官归位。
不是，镜头怎么还不走？
这一刻一定是李枕二十年的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刻，年轻的小伙子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捂着脸埋下了头。
“老妈，要不我们换个台，我已经快尴尬死了……”
电视机前的林栩快要窒息了，丝毫不想承认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她走到了阳台上，不想再看了。
李静和林海海全靠着爱子之心才能继续看下去。
李外婆：“……哈哈哈我孙子真乖。”其实她也没眼看了。
李枕现在只想颁奖典礼快点结束，他埋头盯着自己脚尖。
这时，段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大茶商》，李枕！”
灯光精准地打在李枕身上，照亮了他周围的一片。
“起来了，上去领奖。”沈念安含着笑意说道。
李枕抬起头，镜头拍下了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来我们的最佳新人高兴傻了。”段严笑道，“年轻人，别呆坐着了，上来拿你的奖杯。”
邵珏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拳，力气不大，然后拥抱了李枕：“恭喜。”
接着是沈念安，她也抱了下李枕：“恭喜。”
然后是杜远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想起了第一次见李枕时的样子。
那时他被簇拥着进了试镜室，无意间看了眼外面等着的学生，一眼就看见了李枕。
他靠着墙，拿着一张台词纸静静地看着，周围人都在偷偷看他，他却全无察觉。
“这个孩子应该被镜头记录下。”这是杜远津当时唯一的想法。
“恭喜。”杜导拍拍李枕的背。
李枕的座位在里面，一路上拥抱了十几个人，有他认识的人也有他不认识的人，每个人都与他拥抱贺喜，不知听了多少句“恭喜”才从惊喜中清醒过来。
灯光追着他，会场内群星云集，星光璀璨，但是此刻，李枕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他走上了颁奖台，双手从段严手中接过奖杯。
已生白发的段严并没有像其他演员一样把头发染黑，他欣然接受岁月留给他的痕迹。
段严同样与李枕拥抱，灯光洒在两人身上。
这一刻正如段严的颁奖词一样。
“不管是前浪还是后浪，都是推动华夏影视发展的动力。”
段严离开了，将舞台留给李枕，这个舞台此时只属于他一个人。
李枕抿了抿唇，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各位好，我叫李枕，木子李，枕头的枕。”
大多数演员介绍自己都是说“我是谁谁”，可是他说的是“我叫谁谁”，很像是学生时代老师让人做自我介绍一样。
会场本来因为准备听李枕获奖感言而安静下来，这时却有了笑声，听了李枕学生气的自我介绍，有些年长的演员不由得笑了出来，李枕也笑了，气氛变得有些欢快。
“很荣幸能获得这个奖项，”李枕微微躬着腰，凑近话筒，“《大茶商》是我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在拍摄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
“感谢杜导的指导，感谢念安姐……”李枕感谢了剧组的很多人，唯独漏掉了邵珏。
“这臭小子居然忘了我，等他下来看我不……”邵珏在下面气愤地和沈念安咬耳朵，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还要感谢邵珏哥，除了在剧组对我的帮助，还要感谢你刚才的李子，”李枕道，“差点给我人都酸没了。”
观众这才知道李枕刚才那副呲牙咧嘴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邵珏的粉丝在贴吧都快笑死了，他们珏哥怎么还是这么缺德，李枕弟弟好可怜。
镜头给到了邵珏，轮到他捂脸埋头了，感情这小子在这等着自己呢，这感谢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全场大笑起来。
李枕也感谢了自己的家人。
林栩早在宣布获奖人时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看见了她爸妈听哥哥提到他们时眼里闪动的泪光。
最开始知道李枕报了中影的时候，他们真的快要气死了，李枕从小就不用他们操心，谁知道一搞事情就搞个大的。
那段时间他们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尽管最后他们同意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有着担忧的，担心李枕未来会不会过得不好，担心他会不会拍戏的时候出事。
这份担心在知道李枕坠马之后更是到达了顶峰，李枕报喜不报忧，这还是林海海听来店里买东西的小女孩说的。
小女孩经常上网，李枕演完《大茶商》之后也算小有名气，住院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照片和入院原因被发到了网上，被一些小媒体报道过。
要不是李枕再三保证不严重，他们能直接跑去京城看他。
“谢谢大家。”他用了不到两分钟结束了自己的获奖感言，后退一步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后下了台。
灯光不再追着他，他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稳，邵珏就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李子。
“这颗能把你酸没不？”邵珏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大茶商总共六项提名，最后斩获了三项，分别是最佳电视剧、最佳导演和最佳新人。
最佳编剧和最佳男主被《神刀》剧组斩获。
沈念安早前已经得过京华奖的最佳女主，二封京华视后的难度极大，评委要求也会更高，目前还没有一个女演员能够做到，沈念安败给了一位老演员，不过她输得心服口服。
那位老演员演了二十年的配角才等来了这个最佳女主角，在台上捧着奖杯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散场时李枕被刘奇拉着做了个采访，其他三人也各自接受采访。
被问到京华封帝失败的心情，邵珏很无所谓地说：“这不是很正常吗？要是我得奖了，我自己都得怀疑是不是有黑幕。”
提问记者：……你这让我怎么接？？
甩掉了紧追不舍的狗仔，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中影校门口。
李枕下了车，跟杜远津等人道别。
没等他走几步，杜远津就喊住了他，李枕疑惑回头。
“小李，好好干。”杜远津眼神慈祥，对他说道。
李枕抿唇笑，使劲地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商务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进了校门。
他脱下黑西装搭在手臂上，只穿着件白衬衫，一边走一边用右手扯开了领带，都勒他脖子一天了。
走到了他的宿舍楼层，今天的宿舍走廊很安静，安静得不正常，走廊里的灯居然都是灭了的。
李枕疑惑地抬起头，平时这个时候都还是吵吵嚷嚷的，怎么今天……
他已经想到了以前看的鬼片……
突然，他被一道光笼罩，手电筒的光芒从走廊直直射来，李枕像个被逮住的犯人一样。
江慎宿舍门里探出头来：“恭喜我校03级表演系李枕同学喜提京华最佳新人奖！”
其他宿舍门同时打开，冲出来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笑容。
无数张熟悉的面孔看着他，七嘴八舌地喊着：“恭喜！”
“恭喜老李！”
“恭喜恭喜！”
即使以后可能会成为竞争对手，但此刻他们对李枕的祝贺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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