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英雄不能流血又流泪
一个小时后。
李建国主任、江武、李明辉终于抵达了东南医院。
三人先是就近回了急诊科，稳定了一下军心，江武和李明辉留下帮忙处理重病人，李建国主任则继续马不停蹄赶往了监护室。
魏强这个病人，实在让李建国心神不宁。
虽然刚刚在抢救室里，胡伟拍着胸脯和自己保证，病人现在在监护室情况稳定，但李建国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要知道就在刚刚，他还接到了一通抢救魏强的电话。
而且打电话的，还是一名刚刚下临床两周的实习医生。
据胡伟说，他竟然只用一个刀片，在走廊就帮病人开放了四个骨筋膜室……
简直……扯犊子！
李建国面沉如水，脚步带风，他务必要亲自去看一眼病人，才能彻底放心。
抵达监护室，李建国来到魏强的床边。
“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李建国揉着眉心说道，他今夜疲于奔命，此时身体也快要到极限了。
“还算稳定，索性骨筋膜室开放及时，不然大量毒素入血，这种危重病人很快就会肾衰，那就麻烦了，现在情况还挺不错的。”监护室医生掀开被子，露出了魏强的小腿。
此时魏强的小腿上，切口已经被VSD负压吸引装置覆盖，但仍能看出一点端倪，两道切口整齐而狭长，严格按照李建国的要求，避开了腓总神经的位置。
不得不说，切得非常漂亮！
这时候监护室医生问道：“李主任，这真是你们科医生用刀片切的？这手指得多有劲啊，我特意看了切口，几乎是一刀解决战斗，完全没有多余的缺损。”
“……真是够狠的啊。”
李建国沉声道：“不是我们科的医生……是个实习医生，转运的时候突发意外，我电话指导他切开的。”
“实习医生？！”
监护室医生直接惊了：“我是说你们科医生怎么那么年轻，看起来二十五都没有……实习医生现在都能徒手切开骨筋膜室了？而且切得这么漂亮？李主任，你们科这是捡到宝了啊。”
李建国俯身查看了好一会儿魏强小腿上的切口，确实切得漂亮，再结合一下切开的场景，以及切开的操刀人……李建国更觉得这个切口难能可贵了。
然而更让他感到震惊的，还不是这个漂亮的切口，而是……苏杰的判断力。
凌晨医院的走廊上，平车上推的是重症昏迷的病人，身旁只有一个家属，苏杰在这种环境下，竟然仅凭一些细枝末节的症状就判断出了病人突发了骨筋膜室综合征。
要知道，这并非是一种常见的疾病，很多县城里的小医生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或者说，即便见过，他们也不认识，从而导致了误诊、漏诊。
而苏杰只是一名实习医生，临床经验几乎为零，可偏偏就在那种紧张的环境下，几分钟内便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李建国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和苏杰见面时的画面……咽喉上插着一根针头的病人仍让他记忆犹新。
同样的突发重症，同样的短时间内从细枝末节中寻找到病症的根源，并且做出最合适的处理。
这个年轻人，真的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吗？
万一他判断失误，或者操作失误，这种重症病人真的说没就没的。
李建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魏强小腿上切口，笔直的就像用标尺量过一样……
他没有害怕，极度冷静，知识扎实，操作能力极强，而且不喝酒……江武年轻时也能像他一样双手稳定，可自从三十岁开始喝酒后，手就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了。
越紧张，抖得就越厉害。
李建国双手撑住膝盖，站起身，继续围着魏强绕了一圈，又站在监护仪面前驻足了十几秒，然后他才说道：
“这个病人我已经和你们主任通过气了，一定要加强监护，发生任何病情变化都要立即通知我们，我们科的江武会经常过来看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他！”
“明白了，李主任！”监护室医生郑重点头道。
“另外，苏杰抢救的事情不要外传，他还是实习医生，做这种操作难免有违规的嫌疑……”
监护室医生立刻秒懂：“这我懂，赵副院长这段时间严查临床违规违纪，我也不想找麻烦。”
“嗯，病人安全第一，其余都是次要的。”李建国瓮声道，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疲惫，抑或是听到了不爱听的名字，额头上的‘川’字隐隐显现了出来。
……
另一边。
苏杰并没有回寝室睡觉。
此时都已经凌晨四点了，再过三个小时杨宇晨就要起床上班了，自己这个点回去，也未免太不符合好室友的标签了。
干脆就在急诊科的休息室里找了张床睡下了。
急诊科休息室里宛如狗窝，苏杰看了看脏兮兮的床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脱掉白大褂，直接合衣而卧。
蜷缩在床上，紧贴着床沿，苏杰随便拽了个发硬的被单盖在肚子上。
困意不断袭来，可大脑又异常清醒。
很困，但又睡不着。
这也许就是熬夜后综合征，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后的必然结果。
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苏杰干脆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纺织厂火灾的消息。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凌晨时分发生的大火，此时才刚刚过去四个小时左右，网上的新闻就已经铺天盖地了。
【城郊纺织厂大火，死伤惨重！】
【火灾引发爆炸，伤亡人数不断激增！】
【道路拥堵，救援生命线难续，城市道路规划是否有重大隐患？】
苏杰手指滑动，黑暗的房间内，手机荧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专注起来。
新闻报道里配上了很多现场实拍照片，苏杰虽然刚刚经历了抢救病人的第一线，但此时再看到火灾现场的残垣断壁，焦黑的厂房，依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就像胡伟说的那样，万一没有魏强，没有他反身冲回配电房，大火万一真的引发爆炸，一百多人厂房瞬间被大火吞噬，有几个人能幸运的逃出来？
最早的新闻报道大部分都在集中讨论火灾发生的原因，苏杰大致浏览了一下，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引进的一批机器有安全故障，散热性能太差，长时间加班导致机器过热，从而引发了火情。
还有一部分新闻把注意力放在了城市规划道路上，通往省立医院新院区的道路被堵，所有的病人只能前往东南医院，这件事也得有人背锅。
但苏杰发现，时间越往后的新闻，笔杆子就越往同一个方向发力，好像是有人在幕后指挥着所有人一样……
【纺织厂大火中的英雄！】
【为爱逆行！】
【平民英雄生死未卜，后续将继续报道英雄的最新近况！】
魏强的生活照被贴在各大新闻报道上，普普通通的长相，亲和力十足的朴素笑容，怎么看怎么像邻家的大叔。
而新闻结尾中配的另一张照片，则是火灾发生之后的魏强，焦黑的皮肤，发红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即便打上了模糊的马赛克，还是让胆小者不敢直视。
两张照片，反差极其强烈。
这样一来，至少魏强巨额的治疗费用不用愁了，仅仅是医院方面的费用减免以及上级有关部门的嘉奖，就足够多了……苏杰心里得到了一丝安慰，对于幕后黑手操纵舆论的吐槽也少了几分力度。
魏强家庭情况明显算不上优渥，姐弟两都在纺织厂打工，父母又都年老体弱，显然是没有能力承担高额的治疗费用的。
不说别的，仅仅是今夜睡在监护室，最少都是几万块。
而后续治疗的费用，更是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可现在魏强成为了纺织厂大火的英雄，治疗费用自然就不成问题了，霸都人从来都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的。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困意又再次席卷而来，苏杰只觉得突然之间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手机都险些命中面门。
关机，躺好，睡觉！
一秒钟后。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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