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午夜出逃
转眼已是六月,水榭里荷花开了,满湖层层叠叠的荷叶,荷叶之间立满了含苞的、半开的、盛放的荷花,满湖锦云烂漫,香气袭人。走在回桥上,花叶触手可及,脚下流水潺潺,游鱼溜窜,荷风送香,十分清幽宜人。
花措三人终日流连在水榭里,或读书或对弈或做女工,不亦乐乎。这日三人在水榭内午歇,忽听得外头咚咚的脚步声,不多久桃儿气喘吁吁跑进来,嘴里直呼:“不好了不好了!”
花措被她搅醒好梦,不悦地说道:“什么不好不好的,出什么事情了!”
“小姐不好了!”桃儿咽了一口唾沫,道:“阮姑老爷派人来府中送信,说是下个月要接表小姐回家,家里已经替表小姐看了一门亲事了!”
“啊!”三人几乎同时叫出声。
前厅客房内,卢楠垂眸看着手中的信,一旁站着管家卢才并卢勇,卢勇低着头看不见脸上表情。
花措道:“父亲,听说姑父为如月表姐寻了一门亲事,不知是哪家?”
卢楠的眼神在三名女孩儿身上转了一回,眸中显出复杂的神色来,半晌道:“月儿,你父亲为你寻得一户大户人家。”
花措急切道:“爹爹快说是哪户人家,表姐这般才貌定配得个如意郎君!”
卢楠忽然喝道:“措儿休得胡言乱语!”
花措极少受卢楠呵斥,无端受了一遭,跺脚道:“爹爹!”
卢楠将信笺搁在一旁的桌上,转向如月道:“是城南黄家。”此话一出如同平地一声响雷炸开,如月顿时脸色雪白。
花措不可置信地问道:“爹爹你说的哪个黄家?”
卢楠脸色暗了下来,道:“是城南黄吉麟家。”
如月趔趄着连退两步,瑶琴连忙扶她坐到椅子上,花措忍不住道:“这个黄吉麟诨号黄老虎,平日里斗鸡走狗,打架斗狠无恶不作,听闻又养了一屋子妾侍丫鬟,表姐这般温和性子嫁去了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如月颤声道:“父亲母亲好狠的心!”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花措扑到卢楠身上道:“求爹爹救救表姐!”
卢楠叹息一声,道:“姐丈此举着实糊涂!”他思索片刻道:“我明日亲自去阮家,信中说已经收了黄家聘礼,我去劝姐丈退掉!”他又对着如月道:“月儿莫哭,我尽力去走一遭,如果不成再想他法,定不叫你跳入这火坑。”
如月瞬间泪如雨下,拜倒在地道:“多谢舅父大恩。”
翌日一早卢楠启程前往阮家,直至酉时方归来,众人迎候上前,花措问道:“爹爹,事情怎么样了?”
卢楠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脸上皆显出失望的神色。片刻如月强笑道:“侄女的事情叫舅父费心了,本来婚配就由父母做主,我既许配黄家,怕是上天注定好的姻缘,没准儿黄家只是传闻的不好,人却是好的。”
花措忽的站起身,道:“表姐何出此言,那黄吉麟是个十里八乡都不讨好的主,哪能是好个好的,表姐休要此刻就泄气了,万万不行我们还可以逃婚……”
卢楠喝道:“你又胡说,她小小年纪孤苦无依能能逃到哪去!我明日再去黄家走动走动,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日一早,花措前往前院准备差人去城里打探消息,正走着一人从路旁蹿出来,卢勇拜倒在地,道:“小人有事求小姐。”
花措道:“一大早的,你这是如何?”
卢勇抬起头,他一双眼睛底下两片乌青,双目中布满血丝,道:“我在此等了小姐一夜,有话想和小姐讲。”
花措道:“你有什么急事,连觉都不睡!”
“求小姐救救表小姐!”
花措沉吟一刻道:“如月表姐的事情父亲已经在周旋,我也心焦正要派人前去打探。”
卢勇双目顿时发暗,道:“小姐有所不知,我昨日已经查明,黄家老太爷日前病重故而想借婚事冲喜,黄吉麟名声在外十里八乡没有女儿肯嫁给他,不料黄父听人说阮老爷家有一女儿寄养在外,设计使阮老爷赌钱欠下巨债,后遣媒人下重金巧言游说,如今聘书已下,怕是无回转可能了!”
花措吃了一惊:“你如何探得的消息?”
“我亲自使银钱从黄府奴仆处探得,老爷今日怕要空跑一回了,那黄家本身有些家底势力,怕铁了心决计不肯退聘的!”
花措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卢勇道:“形势危急,还请表小姐择夜出逃!”
花措摇了摇头道:“不行,表姐从未独自出过远门,山高路远的,如何出逃。”
卢勇忽然磕头在地,道:“我自幼跟着老爷学武,又跑腿做工惯了的,愿意沿路护送表小姐。”
花措吃了一惊,道:“你……!”
卢勇深深作了个揖,道:“求小姐成全!”
花措道:“你虽然在府中做事,但你们父子一直被视为家中亲人,如今才叔年迈,你真忍心留下老父,颠簸到千里之外,你要知道这一走绝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卢勇道:“我同家父说了,家父说卢家对我父子有恩,不忍心表小姐小小年纪落入火坑,况好男儿志在四方,趁着年轻出去见识一遭也好。”
花措沉默片刻,道:“你的一番心意可贵,可你难道不怕这一腔情意化为乌有?”
卢勇垂眸道:“我虽为一介粗人,却也通情达理,我这样做并不求有所回报,只是希望她能好,能沿路护她周全已是我此生之幸!”
花措叹息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此事需和父亲、表姐商议了,安排妥帖了再做打算!”
卢勇道:“多谢小姐!”
七月初十夜半,月上中庭,月光为园中景致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卢府侧门外。不多久出来一名布裙荆钗的少女,粗布衣裳不掩气质,如月红着眼圈对着门内众人道一声:“保重!”
花措和瑶琴一人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四目皆是通红。
驾车的年轻的男子身材魁梧,肤色偏黑,一双剑眉熠熠发光,道:“表小姐,我们该动身了。”
着长衫的清瘦的中年男子道:“月儿一路保重,记得到了要来信。”
如月道:“月儿记下了,舅舅也请多保重!”
卢楠点头,又对卢勇道:“你素来办事稳重妥,我只嘱咐一句,行路要机警低调些,我已经写信派人送去南宫府,你到了山东地届自然有人去接你们!”
卢勇道:“属下记住了。”
花措忍不住抱着如月小声啼哭,三人禁不住抱成一团,卢楠上前劝慰道:“好了,你们不过是暂时分别一段,过些时日月儿就回来了!”
如月勉强忍住哭意,道:“舅舅说得正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等我回来讲路上的趣事给你们听。”
三人最终分开了,马车驶进夜色里,逐渐淹没不见。
卢楠带着两名女孩儿回府,行至花苑,卢楠道:“我知道你二人心中不舍,但也不必过于伤感,这南宫家为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大家,府中也有些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月儿此去一来可以受其家庇护,二来也不会太寂寞,如此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瑶琴道:“是了,传闻南宫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以武艺著称,二公子以文采出名,这一文一武月表妹应该不寂寞了。”
卢楠点头道:“这两位我曾见过,品性都还不错,月儿此去定能好好相处的。”
花措闷闷道:“如月姐姐性子温和,同谁都好相处的,只怕太过温和了反遭人欺负。”
瑶琴轻轻挽住她的肩,道:“你难道忘了府中是有人跟着她的,况义父所托的定是妥帖的人家,哪能叫人随便欺负。”
花措勉强笑道:“是了,我真该死,我倒叫父亲和琴姐姐安慰起我来了,我一时有些不适应,过两日就好了。”
卢楠道:“如此就对了,你们快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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