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阳错
等了大概一刻钟,搜宫的人回来禀报:“发现一大包裹沾染过鸢尾香的衣裳,太医确定过的,都已拿过来了。”说着一个锦缎包裹应声落地。
玉烟染扫了扫,瞳孔收紧:果然,看面料,这些衣裳都是前不久刚领的夏季新裳。
原本都应该是她的衣裳!
众妃嫔都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离那香气来源远一些,一手掩着口鼻,一手环在腰腹上,生怕多吸了这气味几口导致不孕。
淑妃道:“柔芙长公主就是穿着这些衣裳出入霖华宫,才致使杨淑媛小产么?”
玉烟染道:“看这些衣裳的新旧程度,想必七皇姐没穿过几次,还有些是崭新的,说明这些衣裳在怡乐宫的时间并不长,那香气也不一定就是在怡乐宫沾染上的。”
虽然她不乐意帮柔芙撇清,但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这些衣裳上,也是替自己撇清了。
孙尚宫道:“柔缈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在想,宫里的衣裳都出自尚服局,兴许这衣裳在尚宫局就已经沾染上了奇怪的气味也未可知啊。”
“柔缈公主是要凭空诬陷么?”
“那倒不是,只是皇上面前,总要把事情都讲清楚。与其猜测,不如请负责整理这些衣物的宫女来对对口供?”
孙尚宫沉了沉面孔,但很果断地道:“既然公主坚持,奴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皇上、娘娘,请准许传召负责的宫女前来。”
“快去传。”皇后肃声吩咐。
一件衣裳从选料、剪裁、缝制、绣花、浆洗、熨烫,需要走过很多流程,必然会经很多人之手。
好在上位妃嫔、皇子公主们的外衣都是有专人负责的,每道工序由何人负责都有记录在册,想要追查是从何时起衣裳上染了香气并不困难,只是浪费些时间。
这也是玉烟染想要搜宫,暗示所有夏裳都有问题的原因。
如果只有一件衣裳有特殊气味的确不容易被察觉,但如果她所有的夏裳都染上了特殊气味,没道理尚服局一个注意到的人都没有。
不一会儿,所有经手过这些衣裳的女官和宫女都被传进殿,大殿中央站满了人。
孙尚宫道:“你们闻闻这些衣裳,回想一下是从何时有这种香气的。我提醒你们,皇上皇后面前,如实回话,若有一句不实,小心你们的脑袋!”
几个宫女神情紧张地抓起地上的衣裳,一个接一个拿过辨认,其他人也跟着紧张,都在猜测难道问题真的出在尚服局?那……难道是贤妃授意?
“回,回皇上、皇后娘娘,奴婢们可以肯定,这些衣裳在浆洗之前不曾沾染过此香。”几个宫女相互确认一番,跪地道。
皇后道:“本宫最后问一遍,你此话当真?”
“回娘娘,千真万确,奴婢等可以彼此作证。奴婢本身便是浆洗宫女,奴婢记得清楚,这些衣裳在拿来浆洗时与别的衣裳并无二致,娘娘也可以传召别的浆洗宫女来对峙。”
既然浆洗之前的步骤没问题,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了最旁边跪着的一个瘦小身影上。
她是负责熨烫,也是最后一道步骤的宫女,孙尚宫问她:“小晶,你呢?熨烫时可有闻到怪香?”
叫小晶的宫女吓得一哆嗦,突然颤抖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道:“没、没闻到,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大胆!你知道什么就快说!皇上面前也敢隐瞒?”皇后厉声道。
小晶哭道:“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熨烫后将衣裳叠好时就有这香味了,但奴婢也不知是怎么沾染上的。”
之后不管怎么问,谁问,小晶都大喊冤枉和不知,皇后便道:“皇上,看来鸢尾香的问题就出在这小宫女身上了,她不肯说,在这耗着也无用,还扰了杨淑媛休息,不如先押下去拷问一番再做定夺吧。”
玉兮捷想了想,点点头,道:“将这宫女押入寒牢,派禁卫军看守,柔芙长公主禁足怡乐宫,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今日就先散了吧。”
众人齐声应是。
妍淑媛扶着宫女走到殿门口,刚好碰到玉烟染,冲她笑了一下,请她先走。
玉烟染冷冷瞪了她一眼,那一眼如寒冰万仞,刺得她险些站立不稳。
玉烟染走后,扶着她的宫女小声道:“娘娘,奴婢怎么觉得柔缈公主方才那个眼神十分不妙啊,她是不是想做什么?”
妍淑媛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中忐忑了一下,强作镇静道:“别理她,她能做什么?那宫女已被禁卫军接管,她又不能像上次一样跟那宫女接触,我们只以不变应万变就好。”
“是,娘娘。”
玉烟染微眯了眯眼眸,妍淑媛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真的害了杨淑媛,还想将她的滑胎嫁祸到本宫身上,当真以为本宫是软柿子了不成!
——
夜幕四合,热闹了一天的后宫渐渐安静,错落的宫宇中亮起橘黄色的烛光,静静烘烤着晚风。
玉烟染没有提灯,她披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色锦缎斗篷,带着兜帽,将自己全部笼罩在斗篷的阴影里,带着洞庭出了钟灵宫。
晚风徐徐吹拂,宫道两旁的建筑淹没在朦胧的夜色和雾气中。
两道清瘦的身影在夜色中无声前行,直走到一处宫门前,停下。
一阵微强的风声扑面而过,两人面前多了一个黑影,站在宫门的另一面。
“微臣展决,请公主安。”那黑影沉声说道。
玉烟染放下兜帽,一张清绝美丽的脸从阴影中缓缓露出来。
展决抬头,那一瞬间像是看到了月光穿透乌云,她素白而泛着柔光的面容好像点亮了宫门另一边的夜空,宛如仙女降世。
她那深远的眼眸里倒映着整片星辰,寂寥浩远。
那一瞬间,展决怦然心动。
两人隔着宫门,相对而立。
“公主,请问您深夜找微臣来所为何事?”展决慌忙低下头,稳了稳心神。
“展大人既然来了,我便直说。”玉烟染抬眸,仰视他,诚恳而认真地答道:“我要见皇上关押那名宫女,请展大人带路。”
展决沉吟了一下,道:“公主,皇上没说旁人可以见她。”不然,玉烟染也不会漏夜前来求他了。
“我知道,但皇兄也没说旁人不可以见她。”
展决:“……”
“你只管带我去,我只想问清几个问题,不会乱来的。”
展决叹了口气,“公主,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为何还要问?”
玉烟染道:“我的答案未必是正确的,我要知道正确的。”
“就算不正确,微臣以为,只要对公主有利就可以了。您为了一个正确答案所冒的风险太大了。”夜探寒牢,一个弄不好便是抗旨,如果玉烟染只为求证,太不值得了。
“她对我恶,我还以恶,但这恶不能报错了人,我必须要弄清楚。”
见玉烟染坚持,展决只得道:“既然公主坚持,请随微臣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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