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合欢

　　牵着那样美丽风华的新娘，还对别人笑得那么温情做什么，玉烟染不禁腹议。

　　此时喜庆的器乐声已经奏响，四处洋溢着年轻宫女悦耳的笑声，她拉起柔霞的手，连比划带喊：“快起轿了，我们去长辉宫等着他们吧。”

　　按照古礼，公主和驸马要一同去向皇上、太后和皇后谢恩。皇上顾念新人，于是和皇后一同等在长辉宫里，免得新人还得几头跑。

　　花轿停在长辉宫殿外，驸马李清弘慢慢将柔欢从花轿中扶下来，动作很是体贴周到。

　　他望着柔欢双颊上烟霞般的绯红，与她牵着一条大红绸缎的两端，心中一动，低低唤了句：“表妹！”

　　柔欢的手一抖，唰一下垂下眼帘。

　　李清弘那双本就含笑的眉眼又染上几分笑意。

　　两人来到殿里，恭恭敬敬向玉兮捷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听完了太后和皇后的叮嘱，最后又向苏德太妃拜过，才算礼毕。

　　苏德太妃笑得合不拢嘴，眼框里又有眼泪在打转，玉烟染看着看着，就默默地想：如果母后活到她出嫁之日，大概也会这般喜极而泣吧。

　　柔欢一直含羞带笑，不敢轻易抬头，李清弘却神色坦然，仪容优雅地笑望着向他们贺喜的每一个人，临退出大殿时还不忘向柔霞她们这边留了一个风采卓然的笑影。

　　李清弘与陈王翻身上马，准备出宫。迎送的队伍浩浩荡荡，除了一队禁军，花轿前头走着四对衣饰精巧的童男童女，周围跟着八名打扇的宫女，一路吹吹打打，气氛喜庆热烈。

　　到了长公主府，崇宁公府众人也要先拜见长公主，然后将一对新人和送亲的陈王等人接应进府，举行盛大奢华的宴会，以感念皇恩浩荡，宴毕，送亲队伍方能返回，送亲结束。

　　柔欢长公主和驸马李清弘离开皇宫后，宫里也就没什么热闹可瞧了，玉烟染没了兴趣，就和柔霞在岔路口分别。

　　她将将要回宫，就被身后的人影喊住，回头一看，原来是徐美人和柳美人。

　　“给公主请安。”两人规矩地一拜。

　　“起来吧。”

　　“公主也去瞧了送亲的热闹？”柳美人笑得亲切，她性格本就活泼单纯，玉烟染没让玫九的事情扯上她们，她心里对玉烟染就愈发亲近。

　　“嗯，记忆里我还头一次见如此盛大的成亲礼。”玉烟染答得老实。

　　在皇陵的村落住着，她见过村子里娶亲的场景，两相对比，天家婚礼的气派庄严让她发自内心的震撼，心头感慨万千。

　　这世上能让命运千差万别的东西有很多，身份绝对算一个，而且还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她身为一国公主，生来就可享天家荣宠，享锦衣丰食，享驸马叩拜。

　　而她又是众位公主中更加尊贵的嫡出公主，继承着来自两个国家的帝王血脉。

　　拥有这样优秀起点的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善待自己，不活出尊贵、活出气度、活出风采呢？

　　“嫔妾在家的时候曾见过姐姐们出嫁，但那排场也是完全没法和长公主比呢！”柳美人也激动，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想来嫡公主出嫁的场景会更加壮观华美吧。”

　　玉烟染想了想，点头道：“我五皇姐，就是柔佳长公主出嫁时我还小，具体情形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听宫人们说，今日的盛况犹不及当时，想来十分轰动了。”

　　她说着说着不禁流露出没能一观的遗憾神情，一贯聪慧灵秀的眼眸也透出少有的呆愣。

　　“嘿嘿，公主您忘啦？”柳美人冲她眨眨眼，“您自己也是嫡公主啊，等您成亲的时候不仅能亲自一睹那等盛况，更是能亲临其中呢！”

　　“柳妹妹！”徐美人赶忙拦住她的话头，偷偷觑着玉烟染，神色有些拘束。她们是皇上的妃妾，于公主身份天差地别，如此说话已是越距了。

　　玉烟染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淡然一笑，仿若她们讨论的不是自己，很坦率地答道：“你说得也对，我是不必觉得如此遗憾。”

　　她说罢向两位美人道了别，转身飘然而去。

　　于是宫里不久后又传出了新的流言：柔缈公主甚为期待自己的成亲礼，并且很淡定地表示：她的成亲礼一定会比柔欢长公主的更加轰动壮观！

　　于是上到妃嫔下到宫人，每个人都在热烈讨论柔缈公主出嫁时究竟会有何种鼎盛之景，大家都是一副充满期待的样子。

　　——长公主府内

　　行过合卺之礼后，喜婆亲戚等人都退出洞房，一对两只手指粗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着，屋内鎏金香炉里飘着丝丝缕缕醉人的烟气。

　　柔欢端正地坐在大红色撒着红枣桂圆的床褥上，睫毛微颤。

　　李清弘见了，心中好笑。

　　迎娶公主本是他所不愿的。他相貌姣好，出身崇宁公府，自小在锦绣堆里长大，原本不必为了荣华富贵迎娶一位公主。

　　尚主不过是好听罢了，床上夫妻床下君臣的关系实在让他一个大男人感到颜面扫地。

　　但他和柔欢算是表兄妹，父亲又劝他娶了柔欢就能取悦陈王玉兮霆，于是他就应了。

　　长公主么，只要让她听凭自己摆布不就好了？

　　李清弘慢慢走向床边。

　　“长公主，”他一撩衣摆跪在床边，微垂着头，一脸谦恭。

　　柔欢惊了一下，赶忙起身想将他扶起来，但坐久了腿有些不听使唤，就往他那边倒过去。

　　李清弘一把扶住她，随后又后退一步跪下。

　　“你……你这是何意？”

　　“臣能迎娶长公主，是臣之幸，臣当竭尽一切听凭长公主吩咐、满足长公主需求，还望长公主不要嫌弃臣之愚钝。”李清弘话语诚挚，却带着君臣间的疏离和惶恐。

　　柔欢的心揪了一下，她也慢慢蹲下来，与李清弘视线相平，“我虽然出身皇家，但我已经嫁于你，日后就是李家妇，你我之间，往后不必以君臣之礼相称。”

　　李清弘抬眸，眼底满是感激和欣喜。

　　他情动下一把捧起柔欢一双柔荑，满目柔情，轻轻唤道：“长公主——”

　　柔欢褪去胭脂水粉的面颊上红晕沿着两颊爬向颈项，她娇羞地低下头，轻启朱唇，未语先带笑：“我……我喜欢你喊我表妹。”

　　他听了低低地笑，嗓音儒雅悦耳。

　　两人不再说话，李清弘起身将柔欢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从善如流地在她耳畔喃喃唤道：“表妹。”

　　感受到柔欢的身体在他怀中变软，最终化作一汪春水，他的嘴角在晦暗处挂起一抹得意而悠然的笑意。

　　便是长公主又如何？只要本少爷稍花点心思，还不是一样软在自己身下？

　　忽然就想起了今日早上见到的那张微微皱眉的小脸，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在那么多人中站着却径自流露出一种高傲矜持的气质，像是立于枝丫最顶端的花苞，很轻易就能撩拨起让人疯狂得想一探究竟的欲望。

　　如此一想，他兴味大起，一室春色自不必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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