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长公主的迁怒
玉烟染尚震惊在原地,盯着那张旧得发黄边角破损的地契缓不过神。
难道这几年间,地契一直都被留在屋里吗?那怎么负责打扫的李婶他们从未发现过?
萧玄泽见她这茫然放空的神情,就知道她大概从他离去后从没进过这间屋子,否则不会发现不了这张地契。
当年他迫于柔章的追杀匆忙离开,留下了这个宅子和云烟书馆的两张地契并一封交代自己去向的信件,让无影一起放到屋里,本意是叫她不要担心自己,并将这两处地产赠与她。
听了李大山的话时他就奇怪,自己明明留下了口信,为何阿烟会觉得他死了?
东西是无影放的,而无影远在北晋,萧玄泽微一思量,就找了个时间潜入了这处宅子中。
原来,无影怕柔章的人追到此处,从信上的蛛丝马迹寻到他们的踪迹,于是有意将东西藏得隐蔽,放在角落的房梁顶上。
当初玉烟染常来的时候,无影曾经有一回从房顶上跳下来,险些惊到她,她还问躲在房梁上什么感觉,所以他当时猜测她能找到这个线索。
但他们似乎注定了阴差阳错,玉烟染提前在柔章那里听说了萧玄泽的死讯,悲痛万分下从此再未敢踏进那个屋子一步,而其余来打扫的下人不知他们之间的往事,从未想过要去打扫房梁,所以那些东西过了三年,始终没被人发现。
直到萧玄泽回来。
他找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他看得出来,玉烟染在“云泽死了”这件事上有非常强烈的抗拒,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透露给她,让她相信,云泽没死。
但随后他犹豫了,尤其是在湖面上两人聊过天以后,他忽然不敢将这些东西再翻找出来。
她不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嗜血残暴的人,她厌恶杀人,厌恶算计,但为了她想保护的人,珍而重之的人,她可以做她厌恶百倍的事,甚至是屠杀。
而一旦告诉了她,云泽其实没死,就等于间接告诉她她做的屠杀是毫无意义甚至天理不容的,没有了仇恨的支持,她用什么来面对无数被她送入地狱的生灵?
萧玄泽大概永远也不会忘,他问玉烟染杀了柔章后不后悔时她坚定的表情,如果云泽没死,她怎么面对杀死了无辜的刘护卫,逼死了亲姐姐的自己?
所以,他在找到这些东西之后,悄无声息将当年留下的那封辞别信抽了出来,碾成了尘埃。
如果云泽与她注定是后会无期的结局,那不如就让他彻底成为过去,而自己同阿烟,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玉烟染从目瞪口呆里回过神,抓过那张珍贵的地契,急切地问他,“你在哪儿找到的?你怎么会知道地契在哪?”
萧玄泽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赵芊雪,拧着眉问:“是谁有什么关系?王妃不是要地契,长公主已经拿来了地契,王妃还要步步紧逼么?”
赵芊雪笑了一下,幸灾乐祸道:“这个云泽,听起来像是个下人的名字啊,九姑母,您熟读靖国律法,应当知道按咱们靖国的规矩,下人是不能私下购置地产的吧?得需要主子的同意才行,这张地契上通篇都没有这个人主子应允的表示,所以下,是不能作数的,我说的是不是?”
玉烟染的心咯噔了一下,张口道:“他的主人已经同意了。”
而萧玄泽同时道:“他不是下人。”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深深从对方眼中看到配合如此不默契的无奈。
赵芊雪被逗笑了,仍故作端庄地问:“两位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要不要给你们点时间商量商量?”
玉烟染的脸色异常难看。
赵芊雪忽然冷下脸,朝着两人嗤笑一声,“本王妃已经拿了新地契,这处宅子便已然归了我,今日来此没想到会遇见长公主,不过长公主既然来了,咱们就做一下简单的交接,您就当着湛王殿下的面,承认了这是我的宅子吧?”
玉烟染的目光中聚集了浓烈的轻蔑和傲慢,赵芊雪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但要抢云兄的宅子,还要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受她羞辱,简直可恶至极!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休想!”
随后,她往前上了两步,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揍赵芊雪一顿,至少也得让她尝尝当年给柔章的那一记拳头。
谁知,刚走出了两步,她的手腕忽然被人牢牢扣住,回头一看,萧玄泽不由分说地警告她不许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机会转瞬即逝,赵芊雪似乎看穿了她疯狂的目的,急忙往后一闪,身后跟着的几十个护卫一齐涌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右手训练有素地握着腰间的刀柄。
仪王是正一品亲王,王府里允许有带刀侍卫,赵芊雪这一趟没少带人。
玉烟染目光一凝,眼中似欲喷火,望着他轻声道:“放开。”
萧玄泽抓着她的手腕更紧了紧,无声拒绝。
玉烟染没再企图挣脱,以萧玄泽霸道狂妄的性格,要抓着她不会松开,她跟他硬扯,只会叫外人看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最后同赵芊雪理论一番。
谁知还没等开口,萧玄泽忽然强势地打断她,看向赵芊雪,冷冷道:“长公主不会平白占你一个宅子,三日后,仪王妃可来接管此处,眼下还是请回吧,仪王妃也不想传出什么残暴不孝的谣言吧。”
玉烟染震惊看向萧玄泽,一时间忘了反抗。
赵芊雪听了这话心花怒放,这可是在玉烟染的眼皮子底下抢了她的东西,一直以来的气愤屈辱一扫而光,但她仍旧谨慎地笑问:“多谢殿下如此善解人意,只是......本王妃还是想问一句,您的决定能代表长公主吗?”
萧玄泽从容点头,“自然,”他单手揽上玉烟染的纤腰,一手扣紧了腰间的剑柄,锋利的剑刃出鞘半分,他冷冷环视众人,满含暗示道:“本王同长公主同住一府,交情颇深,当然能代她施令。”
这话听着十分暧昧,赵芊雪甚至羞红了半边脸,但玉烟染心中却凉了一截。
萧玄泽在威胁她,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同做过见不得光的事,他在提醒她不能拆他的台。
赵芊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花怒放,看着呆若木偶的玉烟染,有心想再刺上几句,但视线碰上了萧玄泽寒光凛冽的半截剑刃时,又吞了回去,坐上轿子,带着一堆人趾高气昂地走了。
院子里顷刻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隔壁的伙计探头探脑往里面望,但见两人默默立着,情形诡异,面面相觑。
李大山夫妇走过去悄无声息将他们赶走了。
萧玄泽松开了扣在她腰上的手,走到她面前,反复斟酌才开口:“只是......一个院子,你现在处境不利,不宜同她硬抢,你——”
他还未说完,却忽然说不下去了,那一刻,萧玄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拼尽全力才稳住自己没有后退一步,五脏六腑都像捏成了一团,痛苦地挤在一起。
玉烟染茫然地抬起脸望向他,与此同时,她的眼圈迅速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像是倾泻而下的洪水,肆意决然。
为何要向他们妥协?为何要抢走我的东西?为何要帮她?你不是应该帮我的么?无数质问在心中疯狂大喊,却全部被淹没在嘴边,一句也问不出来。
一瞬间,玉烟染心中升起了无尽的委屈和失望,不同于愤恨,能让她喊着狠话用极尽轻蔑的姿态快速平复下来,这种陌生的心绪让她本能的无措,而无措后是深入骨髓的无力和无奈,让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用最本能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
晶莹的泪水挂在她小巧的下巴上,粘在她浓密的眼睫上,还有更多汇聚在碧谭一般的双目里,一眨眼就落下一串。
萧玄泽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叫嚣着从身体里冲出去,他慌张无措,恨不得伸手接住那一串串珠花。
“柔缈,我......”他哑着嗓子开口,心上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吐不出一句完成的话,他慌张地朝她伸出手,想扶一扶她。
玉烟染的眼前一片朦胧,却仍旧感应到了他的动作,一把挥开他的手,又重重推了他一把,直把他推得倒退了一步。
她再不看他,扭头跑出院子,飞身跨上萧玄泽带来的那匹马马背,长鞭一甩,指着旁边战战兢兢的车夫道:“跟我走。”
车夫不敢不听长公主的吩咐,控制马车动了,跟在她身后。
玉烟染在飞奔之前,甩下一句话,是说给萧玄泽的,“你自己回去,若是本宫回到府上时你没回来,我就让南北受刑,你晚半盏茶,我就打他十个板子,打死为止。”
远在元京城外的南北忽然打了声巨大的喷嚏,脊柱上莫名窜上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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