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
2014
红红火火,冷冷清清,又是一年。
我们像去年一样,采购、做饭,今年更换了对联、贴了窗花。
玻璃上凝着美丽的霜花,它们缠绕交融,衬着光。
我们没有了去年的拘束,言家长里短,话梦回昨天。
“我们一起贴对联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们生活在一起了。”我边搬小桌子边说。
“这才哪到哪呀。”长安笑着搅拌着蛋液,他要做拿手的番茄蛋花汤。“快来看,我要甩蛋花了。”
我迅速把折叠小桌子展开,蹦蹦哒哒的窜过去。
蛋液在水中摇啊摇,像明晃晃的灯光。
“怎么样?嘿—!就说咱这个技术,啊,这一看就是练过!”也不知道长安什么时候这么贫。
“是是是,真好,特别棒。”我冲他竖起大拇指。
饺子出锅了,是超市里速冻的。
掀开锅盖,杀气腾腾。
长安顺势递给我漏勺时,我真的觉得我们生活了很多年。
“没认识你之前,我还不知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我说。
“我发现你最近特别喜欢表白我。”长安的汤也好了。
“实话实说呗,谁又能知道我们会在一起多久啊。”
这话说完,就受到了长安的无情一脚。
“说什么呢。”
“实话实说啊。”我毫不在意的吐着舌头。
虽说自己喜欢装腔作势的书写记录,但实则是一个表达欠佳的人。打个比方,一百个人里,就有二十个听不懂我讲话的,三十个读不懂我的文字的,剩下五十个是拿我当作空气的。
长安不懂,他一直不懂。
他觉得,我说“谁能知道我们能在一起多久”的意思是“我们不会在一起很久”,但其实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们可能不会在一起很久,所以在一起的日子,我们要好好珍惜。
可是我在一年前觉得,郑长安简直是天底下最最懂我的人了。我说一句冷门的话,他便知道出处,便懂得如何回复。
所以呀,有句话大概是这个意思:喜不喜欢、爱不爱、在不在一起,是不同的几件事。
你可能因为一个人跟你有共同语言就喜欢了,可能因为一个人对你格外偏爱些就喜欢了。但,爱不同。《请回答1988》里这样说:“所谓爱,不是不讨厌,而是绝对不能讨厌的意思。”
只是,这些道理,也是后来才参悟的。
我以为他懂得。
但这天底下最最骗人的,就是“我以为”了。
电视里,那个叫小彩旗的小姑娘转啊转啊,主持人说着这一圈一圈代表着多么美好的意义,但这些意义还不都是人赋予的?
“哎,今年的小品还挺好笑的哇!”长安咧开嘴笑着说。
“昂。”
小县城的新年里还是可以燃放烟花爆竹,外面乒乒乓乓炸响了,倒计时也开始了,三、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长安说。
“希望你永远快乐!”我说。
我们在温暖的灯光下拥抱。
“这一年辛苦啦!”长安轻轻拍拍我的背。
我又落下泪来。
“我有什么辛苦呢,还没人跟我说过辛苦。”
“活着就很辛苦。”长安一本正经的说。
“我们才活了多大啊,就这么累。”
“妈妈可能我会跟说,你只管学习,什么都不用管,辛苦什么!但其实可能是因为这样,很多方面都忽略了。比如说人际关系,或者是个人能力等等吧,我们都太不独立啦。”长安的语气里尽是温柔。
“你确定不是孤独吗,而是独立。”我的眼泪落在他的肩上。
“孤独听起来有点弱不禁风,我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我问。
“反正别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就好。”
“但我们终究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吧。”我轻轻的叹息。
然后房门开了,我刚好面对着,抬起头的瞬间四目相对。
空气在此凝固。
我把长安推开。
“阿姨好。”我说。
“小良。”长安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但却很奇怪,可能这就是大人的经历过世事后修炼的法术吧。
“妈,你怎么回来了?”长安问。
“怎么了?这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了?”她突然大声,吓了我一跳。
顿时明白,哦,这娘们在杀鸡儆猴。
“阿姨,新年快乐,我走啦。”我学着长安妈妈的语气,也想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但听起来却只有怯懦。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关心,总之有点刻意。
“大家都在新年,没空理我。小县城这么小,走几步路就到家了。”
“哎,我送你吧。”长安忽然说。
“送什么送?人家都说不用送。”长安妈妈的语气突然刚硬。
“哈哈哈哈哈…”我从鼻腔传来的不屑。“真不用麻烦,你又何必用这套来对付我呢,有什么用呢,阿姨,其实你这样也无非是让邻居看笑话。”
“哎呀,说什么呢,走吧,阿姨不送了。到家给长安发条短信,要不然阿姨不放心。”
我没掉眼泪,但委屈是发自内心的。
我笑着说:“好,祝阿姨永远幸福安康。”
起身,开门,与站在门口的他妈妈擦肩,关门。
眼泪夺眶而出,与刚刚的热泪不同,这是大颗大颗的,冰冰凉凉的。
冲下楼,眼泪依然止不住。
昏黄的灯光映过来,闪闪发光,雪下起来了。
我站在原地傻笑着,因为想起期末考试的作文,我这样写:人们都太俗套了,写到开心,天空就是晴的;写到难过,天空就是阴的。我们的教育真的很有问题。
明明不久以前还在抨击社会,现在居然解决不好突如其来的问题,简直是一大讽刺。
所谓的“当局者迷”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哆哆嗦嗦的从上衣兜里拿出烟,叼在嘴里,一顿摸索后发现,居然没有打火机。
空旷无人的大街,满是鞭炮的尸体。
“操你个妈的,都他们跟我作对!真他妈丧气!操!”
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
开夜车的司机停下来问我要不要坐车打断了我的饱满情绪。
“不了,师傅,有人让我走回家,有人甚至已经规划了我的人生,我这辈子,就是个废物球,我也真奇了怪。”
司机师傅怔了一下,可能觉得我精神不好。
“等一下。”我说“叔,你有打火机吗?”
“我不吸烟。”
“再见,再见。”
别他妈让我再看见你。
“哎,我这有两罐啤酒,你拿走吧。”
“哦,好,谢谢。”
“送你回家。”
“给您我的全部家当,十元。”
“好,谢谢。”
我才注意到司机师傅看上去挺顺眼。
“叔,你不会要给我骗到小山沟给老头当媳妇吧。”
“那我他妈现在还跟你唠个屁,这他妈一个人没有的随便给你揪车上不就完事了。”
“哦,好。”
叔拿走了我的十块钱,车子起步,在马路上飞。
“我的酒呢?”
“一个人喝容易吐,我跟你喝。”
“我知道了,你是想霸占我的肉体。”
“老妹儿,你是不喝过酒了。”叔伸出手给了我的头一暴击。“现在这年轻人真他妈电视剧看多了。”
“哦……”我捂着我的脑袋。“所以这是要去哪?”
“你也没说地址啊。”
“那你就真人飙车?”
“那你倒是说啊!”
“永乐巷那边。”
“磨磨唧唧,不早说。”
我发现,我的眼睛肿肿的,再流不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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