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第一乐章

　苏尼亚岛东南一百五十海里，一艘长度七八十米的血色大船以较为夸张的速度向前行驶着，灰白色的风帆上是由血肉、骷髅、内脏、眼珠堆积而成的“血肉之树”。随着风帆摆动，上面的眼珠似乎在转动，血液似乎也在流淌，仿佛是一株活的树木一样。

　　这是“血之上将”塞尼奥尔的旗舰——“血肉之树号”。

　　在这艘旗舰周围，十艘有着类似标志的海盗船跟随着，它们同样属于塞尼奥尔。

　　“吱呀”一声，船长室的门打开了，两个面色苍白如同活尸、作海盗打扮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衣服凌乱、脚步虚浮，仿佛刚刚上船还没适应的船员一样，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船长室。

　　房间内铺着猩红和苍白相见的厚实地毯，仿佛是一块块血肉和一张张人皮组成，最深处是悬挂着幽绿帷幔的大床，床边的长桌上摆放着酒水，冒着幽蓝火焰的蜡烛，陈旧的三角帽、红色外套、沾染血迹的铁鞭、钉子……

　　过了一会儿，一道道无形的魂体从帷幔内飘了出来，夹杂着阴冷的寒风将帷幔卷起，露出一道身影，那人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吓人，更像恶灵而非人类。

　　他是“血肉之树号”的主人，“血之上将”塞尼奥尔。

　　他上身只穿了未系扣子的衬衣，下身是一条黑裤子，抹了下唇上的两撇黑色胡须，浅棕色的眼眸扫过未曾关上的大门，冷哼一声，将一旁陈旧三角帽拿起戴在了头上，没有穿那件红色外套，身形逐渐变淡如同幽影一样，沉入了地板中。

　　幽暗的房间内，幽蓝、血红、阴绿的火焰依次亮起，“怨魂”状态的塞尼奥尔出现在祭台前，周围无数魂体飘荡着，它们卷起的寒风没有让烛火有半分摇晃。

　　在祭台四周，一个个酒桶样式、表面刻画着符咒纹路的黑色坛子整齐地摆放着，随着烛光的亮起，那些纹路中缓缓沁出赤黑的血液。

　　塞尼奥尔微微皱眉，尽管他使用了特殊的办法来保存这些血肉，可时间终究是有些久了。但进入北苏尼亚海后，为了不暴露行踪，他并没有再次劫掠，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

　　他身前凝聚出一支支透明的冰晶小箭，染着些许阴绿就如同祭坛上那支跳动着阴绿火焰的蜡烛。

　　“嗖嗖嗖……”

　　“砰砰砰……”

　　一支支冰晶小箭射出，将那一半刻画着符咒纹路的黑色坛子打碎，赤黑的血液伴随着一块块肉块流淌在地上，一颗颗眼珠滚落在地上。

　　塞尼奥尔蹲了下来，将一颗黑白相间的眼珠丢进了嘴巴里，点了点头。

　　伴随着他的咀嚼声，祭坛上三支蜡烛剧烈燃烧起来，地上的血肉、滚动的眼珠、流淌的赤黑血液仿佛感受到召唤一样，重新恢复了生命力，组成一个个镶嵌着眼珠的血肉怪物。它们跳跃着、攀爬着，在地上、在祭坛上拖出血色的痕迹，

　　很快，这些怪物全部爬上了祭坛，一层又一层堆叠在一起。那三支蜡烛上的火焰再次膨胀了一圈，光芒相互叠染，变幻出各种各样的颜色，每一种都似乎对应着注视者的不同欲望。

　　堆叠在一起的血肉怪物被那颜色沾染上，立刻融化燃烧起来，不知道过了久，祭坛上只有一颗拳头大小、长满眼球的血肉在跳跃着，它每一次跳跃，房间内所有没有生命的物体都齐齐跳动一次，而且这种影响范围还在扩大，加深。

　　噗通，噗通、噗通……

　　塞尼奥尔的心脏也跟随着跳动起来，就当他准备再次击碎几个坛子，放出更多的血肉时，那颗长满眼珠的心脏突兀停止了跳动，跃到半空中，所有的眼珠全部炸裂。

　　没有任何液体飞溅而出，全部融进了心脏中。下一秒更多的血肉从那颗心脏上生长了出来，很快就变成了一具仿佛剥了皮的类人怪物。

　　怪物头颅裂开一张大口，露出深邃不见底的通道，祭坛旁所有的黑色坛子全部炸裂、血肉、鲜血、眼珠全部投进了那张没有牙齿的嘴巴中。

　　吞食了足够血肉的怪物逐渐有了人的模样，他赤裸着身体，肤色偏棕黑，脸上的皱纹形成了很深的沟壑，白发稀疏得就像秋天的树叶，似乎已经活了很多年很多年。

　　他看了一眼塞尼奥尔，又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祭坛上三根蜡烛和灵性材料跳到他身上，相互融合，变成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轻薄长袍。

　　“杰克斯大人。”塞尼奥尔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还有多远？”

　　“大概一百多海里。”

　　杰克斯微微点头，身形变淡，只剩下一句话回荡在房间内。

　　“加快速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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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木盒掉落在地上，“赤蛛”阿列克谢脸上一喜，手中的火焰长鞭再次挥舞起来，想要卷住安德列耶维奇，可“独眼骑士”猛地转头，张大嘴巴吼了一声。

　　吼声并没有任何非凡效果，但安德列耶维奇身体强度远超正常“黎明骑士”，距离又较近，强大的声浪之下，阿列克谢一下失神，手中的火焰长鞭寸寸断裂。

　　“独眼骑士”并没有受伤，虽然刚刚一瞬间他身上的“黎明铠甲”就被“黄昏中将”摧毁，一方面是他确实无力反抗高自己一个序列的布拉托夫，另一方面是他主动放弃了继续维持，来换取自己身体摆脱控制，并借助击打在胸膛的那一下后退。

　　在空中迅速转身落地，没有任何迟疑地朝通道出口跑去，而反应过了的阿列克谢再次化作一团火光极速追踪过去。

　　布拉托夫没有继续追击，他低头在盒子上继续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朝身后刚刚赶来的航海长卡耶维奇道：

　　“不要接触那个盒子，看好它。”

　　说完，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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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长室内，罗尔斯从一本羊皮书中翻找出了那张契约，棕色的眸子随即变得深灰，伸手随意在契约内容上一抹，确认无误后重新塞了回去。

　　雅莉希亚伸出右手，往下一按，宣告道：

　　“此地所有物品应处于原有位置。”

　　房间内，曾经被两人翻找的地方，书架上的书、桌子的抽屉内物品摆放的位置，甚至因为走动而位置有几毫米偏移的地毯，都各自变回了两人进来之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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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船长室的大门打开，晨曦般的光芒涌入房间内，将每一个角落全部照亮。“黄昏中将”布拉托夫·伊万站在门口，此刻他身穿一身银白铠甲，双手握着一柄夸张的银白巨斧，显然是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脚步缓慢地踏入房间，淡蓝的眸子中晨曦跳动，可环视一圈后依旧没有发现房间内有什么变化。迟疑了几秒，他单手拿住巨斧，走到书架面前取出了一本羊皮书，拿出了那张金色的契约，仔细地在上面审阅着，同样没有问题。

　　确定一切都正常后，布拉托夫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巨斧化作点点晨曦消失，没有将契约重新放回去，而是叠了起来随身放置。

　　跑动的脚步声传入耳朵里，他转过身看到了化成一团火光出现在门口的大副阿列克谢，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低下头道：

　　“船长，安德列耶维奇跳海了，我已经让二副和几个‘水手’途径的非凡者去追了。”

　　“让他们回来吧！我们该出发了，时间要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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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板上，“黄昏中将”走到船首位置，看着周围海盗船上的签订契约的船长和船员们，他们早就听见、看见了“暮色号”上的动静，但在船长的约束下，只是静静地旁观。

　　布拉托夫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见他们畏惧地低下了头，高声道：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暮色号”的风帆升起，正午的阳光照在比黄昏的橘红要苍凉一些的帆布上，一柄砍在骷髅头上的巨斧散发着死寂的味道，两百多米长的巨舰缓缓动了起来，可仅仅是这样，周围的海盗船都随着涌动的海水起伏起来。

　　“怒狮号”船长、“铁拳”卡尔丹脸色愈加难看，他以为之前的那个人突然动手了，可看见“独眼骑士”跳进海里后，就知道那个人恐怕很难得手了。

　　他转头看着那些脚下不稳的船员，怒喝道：

　　“没听见命令吗？出发！”

　　在“暮色号”的带领下，十余艘海盗船鱼贯而出，只是不敢跟随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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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长室内，布拉托夫看着桌子上的木盒，陷入了沉默，而同样陷入沉默的还有大副“赤蛛”阿列克谢，航海长“极速者”卡耶维奇。

　　这木盒与最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阿列克谢？”

　　听到船长的声音，一向作为智者的大副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在船长已经排除了有外人进入的可能后，他也无法确定明明被关押在舱底房间的安德列耶维奇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皱着眉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种可能性，第一安德列耶维奇身上有秘密，但我们不知道，具体的要问斯塔尔克家族。第二，那个盒子之前出了问题，影响到了‘暮色号’或者那个家伙，让他突然恢复了能力。

　　毕竟塞尼奥尔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有很多仪式魔法都能做到这一点。另外，不排除两种可能同时存在……”

　　其实，阿列克谢很想说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有外人进入而且没有被船长发现。这并非不可能，但他不能这么说，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处。难道他要劝船长放弃这次埋伏？或者抓一个海盗船长来审问一下？

　　前者会让“黄昏中将”成为海盗之间的笑柄，斯塔尔克家族也会不满，下一次也无法聚集到那么多海盗；后者会让本身就畏惧的海盗船长们更加难以面对塞尼奥尔，一旦出现什么差错，比前者的后果更加恐怖，那会让“暮色号”彻底消失在海上。

　　“不管这次我们与塞尼奥尔战斗的结果如何，斯塔尔克家族都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么是关于这个盒子，要么是关于安德列耶维奇的秘密！”

　　阿列克谢的声音低沉但却透露出些许无奈，他知道即使斯塔尔克家族不给他们交代，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这样会让他们不用再次去面对“血之上将”，安稳地呆在北苏尼亚海。

　　以“血之上将”的作风，引来“黑皇帝号”或者“风暴教会”、各国海军并非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好了，你去安排伏击的事情吧，卡耶维奇，你带着这个木盒一起。”

　　“是。”

　　卡耶维奇挥了挥手，一阵旋风将木盒卷了起来，跟随着他离开了船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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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尼亚岛东南六十海里处。

　　一艘小船孤零零地飘荡在海面上，橘红的太阳光芒洒落在海面上，不远处是“血之上将”率领的海盗舰队。在舰船“血肉之树”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靠近了那艘小船。

　　站在甲板上的塞尼奥尔摸了摸唇上的胡须，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无形的魂体夹杂着寒风飞出，从小船上托起一个木盒，朝着他飞回。

　　轰隆的声音接连发出，夹杂着“砰砰”的枪声。

　　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巨大的舰船，它左舷对准了塞尼奥尔的舰队。

　　一枚枚炮弹在空中穿梭，“暮色号”在数位“航海家”的指挥下，准确地轰中了数艘“血之上将”所属舰队的船只，被击中的海盗船或爆炸出火花，或响起海盗的凄惨的哀嚎声。

　　“暮色号”可以在黄昏之时的隐藏，让两百米的船身彻底消隐踪迹。

　　塞尼奥尔微微侧头，看到了“暮色号”甲板上的“黄昏中将”，在下一轮炮击前，十艘舰队上海盗已经反应了过来，各自运用能力抵抗起了飞来的炮弹。

　　他们或是将一具具活尸丢到半空中提前引爆炸弹，或是操纵幽魂让炮弹偏移，或是制造出安静蔓延的黑色火焰，或是让一群虚幻的蝙蝠飞出，在海面上制造了一起又一起的礼花。

　　很快，他们的舰船也调整好了方向，准备予以还击，可这时“暮色号”再次消失在橘红的光芒中。

　　塞尼奥尔微微一愣，刚想要请杰克斯大人出手，一艘海盗船上飞出了一群虚幻的蝙蝠，拖着长长的黑气向前飞行。

　　“船长，他们往那里走了！”

　　“血之上将”没有迟疑，舰队沿着蝙蝠飞行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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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界，刚准备降临物质世界的杰克斯眸子微动，转身看向了不远处，在一片色彩斑块中走出来一位身披黑袍，脸带面具的女人。

　　“你是布拉托夫背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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