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人间仙境自在心
风凝霜挥舞着两只小拳头,愤愤不平地反驳:“管它呢,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哎不是我说你,你作为我的师尊,我赢下比赛,人人都替我高兴,怎么就你老泼我冷水呢?”
今天是她的高光时刻,那枚蟠桃果然让她灵力蹭蹭往上涨,火焰术法也升到了第三阶。另外她赢下了比赛,也就赢下了容凤珩做庄的赌局,她从那堆乱七八糟的宝物里选了个“闻香识故人”,另外一个也不知选啥,挑挑选选的,最后选了个上写“照葫芦画瓢”的瓶子。
术法升级了,还有小法宝拿,双喜临门,乐哉!
傅天霁一把捏起她脸颊的肉肉,将她的脸蛋进行各种搓揉捏拉。风凝霜不乐意了,想反击,这坨冰块却一下将她身子扳转,从后面抱着她,将她规规整整地制约好了,突然发问:“银霄的事,你是不是提前与容师侄串好的?”
第三局比赛开始前,风凝霜与容凤珩有过极短暂的交流,没逃过傅天霁的眼睛。
“是啊。”风凝霜伸了个懒腰,说,“银霄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要赢下这场比赛了。但是直接和那皇帝老儿要圣旨放人,他肯定不同意嘛。所以……”
“所以你就与容师侄唱双簧戏。”傅天霁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挺能忽悠的。但是唯独‘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这句,是傻子才会信。那毕竟是天子,该给面子还是要留点的。”
风凝霜往他怀里缩了一下,宽宽的暖暖的,舒服得直想让人睡过去。她打了个呵欠,说:“确实是乡野之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医术过人,对酒与美食亦有不凡造诣,这哪能是一般乡野之人能够做到的?傅天霁语气几分抱憾:“我终是错过了你的成长。”
错过我的成长?这什么话?风凝霜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眼中无限憾意,遥望远方。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风凝霜索性坐起来,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的意思是——你本该参与我的成长?”
傅天霁笑了笑,道:“当然。我比你年长,你还未出生以前,这世上已经有我。对于我未来的媳妇,我难道不该从她一出生便开始了解她么?”有理有据,丝滑无比。
风凝霜被这话逗笑了:“现在了解也不晚嘛。”
她对傅天霁说起了自己的家世。
原来她的外婆,在现任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是她的一名贴身大宫女,深得她信赖。但是一次先皇醉酒以后,对这名大宫女动起了歪念,皇后得知后大为吃醋,寻了她一个错处,将她折打几十杖,逐出了宫。
多年尽心的侍候,落得个如此下场。大宫女自是深深不忿,被逐出宫后,不仅没有就此躺平,反为自己人生做起长期谋划——她为大宫女多年,与不少太监宫女熟识,于是让这些人偷偷将宫里佳肴典籍、医术典籍都抄撰出来了与她。她靠着这个发家,开展第二度璀璨人生,后更遇得良人,结亲之后,诞下了风凝霜的娘亲。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风凝霜想起惨死的爹娘,眼神忽然变得哀伤,抱起膝盖,眺望远方。这地势高,能看见远方山峦叠嶂之间,有一条小村庄,家家户户,烛火温柔。
傅天霁仿佛听见她的心声,低声说:“霜儿,你还小,还有很多美好的日子,你不需要改变什么。那些双手沾血的事情,有师尊替你去做。明白么?”
明白,当然明白。他想护她在一隅美好之中,那里只有阳光与彩虹。
她笑笑,也不忍拂他意,半真半假地安慰道:“你都说了,反正现在我还小嘛,修为也还低着呢。现在去报仇,不是只有送上人头?所以,先搁一搁吧——哇,你看那边!”
她指着山峦间那个小山庄。其时是黄昏,雾气聚拢,透过云雾看去,小村庄嵌入蕴开的光晕中,家家屋顶蹿起奶白奶白的炊烟。仿佛那里才是仙境,他们这儿,只有高处不胜寒。
傅天霁轻轻地抚了抚她顶发:“确实很美。霜儿是不是想念人间的生活了?”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回回都能猜中她所想?
“嗯!师尊难道不觉得凡人的生活更有烟火气么?我反正是羡慕的。”报仇后,她想回归平凡生活,夫妻恩爱、相濡以沫,平平淡淡才是真。
傅天霁又笑了:“你羡慕他们。焉不知他们也羡慕你?”
风凝霜想了想,说:“师尊你是不是想说:人总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得到了,却还是想回去,证明我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呢?”
傅天霁:“你只是怀念你小时候那些日子罢了。若真的有平安在心中,何处不能平安、何处不是人间?又何来此仙境彼人间一说?”
风凝霜心神一动,竟回答不上来。望着山谷间那些昏黄的烛火,若有所思。渐渐地,越看越觉遥远,越看越是朦胧,只觉家家的烛火像蝴蝶一般,一个个地飞起来了……
小时候听人说,那些神经大条的人不能想太过深奥的事情。一想,周公就会乘着云来找他的。她以前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几番和傅天霁对话后,她能够理解这个理论了。
她就像小溪流,简单澄明;而傅天霁像汪洋……不,像个深潭,有时说话深沉,有时又似已经认识她许久,而有时又让她看不清,她一旦深入思索,便觉困意深深。
有意思,这真是个催眠的家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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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在他怀中转了个身,想继续睡,突然想起他俩还在树上呢,若是自己继续睡,他岂不是难受了?
她强撑开眼皮,只见傅天霁眉头微皱,似在想什么,见她醒来,问道:“霜儿,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对?”
风凝霜瞌睡得不行,只想马上回到厢房去睡,打着呵欠道:“没有啊。就是很困很困,肯定是今天太累了。”
傅天霁神色更凝重了。风凝霜撑起眼皮看他,见他眼中血丝重重,明显也是奢睡的状态,正想劝他也回去歇息,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一件事。
今日聚仙宴上的酒——这酒该怎么形容呢?只能说十分清淡……蟠桃一下口以后,这酒就更清得像白水,难觅酒意难觅。她酷爱烈酒,这样的酒,她不喜欢。
现在仔细想起来,有一种叫做“噬镍曲”的毒药,毒性轻微,但无色无味。加到酒里面,能够完全与酒融合,数个时辰之后,能叫人陷入昏睡而不自知,还以为是酒的后劲。
宴席上这酒本就十分寡淡,噬镍曲再一加进去,根本就令人毫无所觉。她一个人奢睡这不奇怪,毕竟经历了三轮比赛。但傅天霁这样千杯不醉,修为亦这样深的人,却绝无可能在这个时辰瞌睡。
她猛掐自己一把,强打精神:“师尊,那酒有问题?”
傅天霁证实了她的想法:“嗯。”
“是麓禹么?”风凝霜震惊了,“他在我们的酒里做了手脚?!”
傅天霁还没来得及回答,寂静的山峦突然震动了起来,归巢的兽鸟纷纷鸣叫着,从林间成群掠起。远处传来惊叫声,在山谷回旋。
“不好!畸戮兽跑了!!”
对面山脉亮起不少火把,照彻薄雾弥漫的黄昏,本是祥和的蒙滈山,裂人心肺的兽吼声一阵接一阵,雄浑狰厉,将祥和之气冲了个稀淡,音浪在山峦间横冲直撞,逶迤拖向远方。
傅天霁脸色一沉:“不好!这种兽都是结伴而行的,它在召唤它的同伴。”
风凝霜强压下睡意,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秀囊,从里面取出一小罐绿瓶,巴掌这么大,木塞一旋开,一阵冲鼻的味道,她深深一嗅,骤然神台清明。正要递给傅天霁,见他阖眼打坐着,身周不断散出白气,再睁开眼时,也是神志清醒的样子,飞快对风凝霜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一看。”
风凝霜一拉他袖子:“我同你一起去。”
“在这留着!哪儿都不准去,等我回来。听见没有?”傅天霁语气匆匆,不容分说。
风凝霜只好放手,看他御剑的背影消融在浓雾中,不自觉咬起嘴唇。她不想留在这儿,但她也知凭着自己现在这个修为,与傅天霁同行,只能拖他后退。惟有在此处藏好,才能令他放心。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震动山岳的兽吼,刮过来的山风中,也隐约带上了几分血腥气,风凝霜捏紧拳头,心跳一下快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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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霁到达蒙滈山的主峰时,盘旋的山道里已经到处布满断肢残体,树上、道上都有,血腥气浓重逼人。一看衣饰,都是蒙滈山的弟子。
这件事不会是麓禹所为,他了解麓禹为人。更何况他身为掌门,不可能在自己地盘给来宾下药,让逃出的畸戮兽大肆屠杀自己门下子弟。必定是宴会中混入了妖王的手下,想趁众仙全部酒醉之时,实行一网打尽。
他御剑往众宾客所住的山峰飞去。
半途中,身形忽然一顿——对面一道人影闪电般飞来,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他脸色沉了沉,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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