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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清晨一早,坤宁宫寝室之中,掌事宫女霜儿撩起床帐,柔声道:“娘娘,娘娘醒醒,今日万寿节,娘娘总不好怠慢了陛下。”

        我翻了个身,咕哝着道:“宴席这么早就开了?”

        霜儿一边伸手轻轻抚着我的背,又低声哄着道:“倒是没有这么快,只是今日阖宫觐见,娘娘总不好去的比陛下还迟。上次中秋夜宴,咱们就是最后一个到场的。陛下虽未与娘娘计较,芳嫔娘娘却是明里暗里的总提,到最后连朝野都有听闻。娘娘不欲与人争个高低是不错,但也不能落了那些小人的口实啊。”

        “罢了罢了……我起就是了,你这么叨叨个没完,我也是睡不着了。”我松开拽住被子的手放弃挣扎,没魂似的坐起身任由霜儿一招手唤来的三四个宫婢们上下捯饬。

        半个时辰之后,得赖于宫女精湛的梳妆功底,愣是把我这长期熬夜熬出黑眼圈遮得个干干净净,完美无瑕。这么一打扮,我这个皇后还是挺人模人样的。

        “娘娘今日可别忘了,出了咱们坤宁宫大门,就得自称本宫了。万不可像平日里那般,我我我的,要闹笑话的。”霜儿细细的整理着我衣裙上的每一处褶皱,嘴上还不带停。

        “是!本宫知道了!”

        一早上折腾了半天,可怜我午饭还没有吃就被霜儿拎到了海清宫。一屋子宫女太监忙的不歇脚,我瞅见一把椅子,眼疾手快脚下带风的一屁股坐下,任由霜儿怎么说,再不肯动一下。

        “娘娘,咱们还是做做样子转一圈吧,看看宴席准备的如何了。”

        我伸手一指旁边天刚擦亮就来报道的芳嫔,反驳道:“这么多人能出什么岔子?再说了,你看那边芳嫔忙的屁颠屁颠的妆都花了,还用得着本宫?”

        霜儿感紧拽下我的手,又反应过来这是在外面,尴尬的放开,说:“咳咳……娘娘别指着芳嫔说话呀,被瞧见了怎么办?”

        芳嫔现如今协理六宫,霜儿越拦着不让看,我便越是好奇她现如今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芳嫔大概也是忙完事了,闲得无聊想找个不自在。在侍女的搀扶下,扭着腰走过来。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忙了一早上,不知娘娘大驾光临,嫔妾失礼了。”

        我堆起满脸皇后专属的职业假笑:“哪里哪里……妹妹免礼,妹妹辛苦了才是。前几天听宫人们说皇上让丽贵人来协助妹妹操持万寿节晚宴的,怎么没瞧见?”

        芳嫔听到这里,起身的动作稍稍一僵,随即又无事般的冷笑道:“哼……总归是丽贵人有福气,昨日太医院请平安脉的时候,说是有喜了呢。”

        天了噜!

        “皇帝那个混蛋居然还要有崽了?那本宫不是还得受累当个大娘?”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惊天大瓜霜儿怎么不和我分享,回头问向霜儿。

        霜儿一脸大难临头,恨不能冲上来捂住我的嘴,一对大眼珠子瞪得都快给掉出来了。

        一旁的芳嫔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您、您刚才……说、说什么……”

        霜儿立刻上前一步,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母鸡护崽似的把我拦在身后,笑哈哈的对着芳嫔打马虎眼:“回芳嫔娘娘的话,我们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太开心了,问奴婢是真是假呢,娘娘是吧?”

        说罢不停的朝我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我:“呃……是啊是啊,谁知道皇帝居然会走狗屎运,哈哈哈哈……”

        芳嫔以及身后一众婢女:“……”

        “娘娘!!”冷不丁的被身后的霜儿下了一跳,回头一看,她像是被什么烫到了嘴似的:“娘娘……你、您是说皇上好福气,龙体康泰,居然这么年轻就有了子嗣是不是?”

        我疑惑,我是这个意思吗?不服道:“皇上哪里年轻了?他今年快三十了吧?这才有第一个孩子。我……本宫觉得要是说功劳方面,那也该是丽贵人年轻身体好,有功劳也该是她,这么多妃子,不就她一个人怀孕了。”

        霜儿几乎哭了出来:“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一大早催您起床,您还没睡醒对不对……皇上过了今日万寿节才二十八呢……芳嫔娘娘见谅,我们娘娘凤、凤体欠安!奴婢还是带娘娘回宫休息一下,晚宴开始再来!”说完立刻拉起我,推开傻站在我们面前的芳嫔和她的宫女,头也不回的带我回宫补觉。

        我几乎是被霜儿拖着逃离海清宫的,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芳嫔,她站在人群久久未动,仿佛陷入沉思。

        最后那日的夜宴,皇帝忙于接受众人的祝福,本宫忙于面前的翡翠肘子,丽贵人忙于到处显摆肚子,芳嫔:……一直盯着皇上。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皇帝的八卦也一样。

        万寿节过去没几日,我正在开开心心的和宫里的几个小婢女玩麻将。

        “胡牌!哈哈哈哈……给钱!给钱!”摸了手大牌的我正开心的忘乎所以。

        去替我备下午茶的霜儿突然急匆匆的返回,见她手中空空如也,我心情不错的随口问道:“霜儿你不是去准备茶水点心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是不是听说我摸了个大的,来讨赏钱啊……”

        霜儿几步凑近到跟前:“娘娘,咱们怕是又要挨罚了。”

        “啊?这次又是为什么?”

        “娘娘前几日在海清宫的无心之语,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现在外面的宫人们都在传,皇后娘娘亲口、当众、说陛下……陛下他……那个。”霜儿仿佛被烫了嘴,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我不懂:“哪个?”

        霜儿又急又羞:“哎呀,就是那个嘛……”

        我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呀?到底哪个呀?”

        霜儿没有办法,最终话音含含糊糊的:“就是……陛下于皇嗣上……那个嘛。”

        我终于明白了……

        “你是说外面在传皇上不唔……”

        “娘娘!!”霜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简直是跳起来捂住我的嘴。

        “娘娘切莫再说了!现在外面都在说是娘娘传出去的话呢,娘娘自己可切莫再提了!”

        “唔唔唔……”我不停点头示意明白了,她才松开我的手。

        最后干脆遣散了我一屋子的婢女,说我最近需要安分一点,否则容易被人寻了错处,轻易惹上事情。我真的很不能理解,除了大小节日必须的情况下,我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就能惹上事了?

        还有什么叫我安分一点?我还不够安分吗?

        但我为什么听话呢?因为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在这深宫大院之中,往往霜儿的话是对的。

        就比如晚膳时……

        霜儿见我下午听话,乖乖的一觉睡到日落山西。便让小厨房加了一道我最喜欢的辣酱蟹,我正美滋滋的等着霜儿帮我扒开蟹壳,享受美食时,门外有人突然通报,说皇帝身边的江福海公公求见。

        我哭丧着望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问霜儿:“能吃完饭再见吗?”

        霜儿已经走到门口,冲我摇摇头,毅然决然的去请人家了。

        江福海在霜儿的的邀请下进了门,因着是皇帝身边第一首领太监的关系,霜儿对他很是客气有礼,平日里也叮嘱过我,旁的宫人们我不搭理没关系,遇见这个老头,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老奴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江福海进屋后,依着礼拜见了我这个不得宠又没实权的皇后娘娘。

        人家既然恭敬有加,我也不好不讲礼貌。

        放下筷子我面带微笑着说:“公公请起来说话吧。”

        江福海又谢了恩,才站起身来说了此行的目的:“娘娘大喜,娘娘今日可早些准备着了,一会皇上批完手上的几个折子,晚间便来坤宁宫歇息。”

        江福海说的喜不自胜,仿佛晚上要陪皇帝睡觉的是他自己一样。旁边站着的霜儿和其他宫人也都一脸的高兴,独独我哭着一张脸,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公公你有没有可能是年纪大了一时听错,皇上要来的是坤宁宫吗?”我不死心的问。

        江福海不知是真的理解错了,还是装得一手的好糊涂,依旧笑嘻嘻的道:“瞧娘娘您,都高兴的糊涂了,奴才可不能听错的,皇上说的真真的,就是来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就寝。”

        霜儿已经预感到什么般,不找痕迹的移动到我的身旁。我却并未理解她的用意,只以为她能懂我,拉住她的手哭诉:“好霜儿,我果真应该听你的,皇帝那厮这就来寻我的错处了!我也不是成心的啊……现在外面传他不举,又不是我故意而为之的。”

        霜儿大惊,暗暗的就在手上掐我的肉。

        “嗷!”我痛的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假哭也变成了真哭,把江福海看的一愣一愣的。慌忙丢下一句嘱咐的话,就离开了,生怕沾上丁点的麻烦。

        “娘娘,皇上那边离不得人,老奴还有差事在身,就先告辞了。霜儿姑娘就帮着料理一下,晚些时候皇上可就来了。”说罢脚下生风的离开了。

        留下一脸生无可恋的霜儿与我对视……

        “看你这表情,我又说错话了?”我含泪看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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