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峰

新弟子们又如滚水沸腾起来。

        “禁术？什么是禁术？”

        “很厉害的法术吗？”

        “应该很厉害吧，是被禁止使用的法术，就像禁书不能看、禁地不能入一样。”

        “为什么参宿的功法被列为禁术啊？”

        “是很坏的功法吗？”

        “如果谁的主星是参宿，那是不是就无法修习主星功法了？”

        楮语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分神在识海中翻开《镜步天歌》，但是并没有在《杓篇：玉衡》中找到参宿。

        游畏秋凑过来低声问：“师妹可知？”

        楮语看他一眼，似信非信：“师兄知道？”

        游畏秋故作高深地点头，一副快来问我的模样。

        楮语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弧，不问。

        若二师兄知道，那定一师叔也会告知他们；若定一师叔不说，那二师兄应当也不会知道。且即使她的推断错了也无妨，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定一真君提笔轻点，室内立时安静下来。

        迎着新弟子们惊讶的目光，他笑了笑，缓缓道：“参宿功法是什么、为何会被列为禁术，本君无法回答你们。但是这并不重要。”

        “求道之路上，被列为‘禁’的事物往往对修道者具有强烈的诱惑，只要此事物还存在，便会有人在自身好奇心的驱使下或者他人恶意的怂恿下去探讨、追寻、触碰，从而‘犯禁’。因此，本君只明确地告诉你们一点，参宿功法并无传承。不论你们是否好奇，这都是既定的事实。世间只有不存在的事物，方可真正被‘禁’。”

        游畏秋轻叹一口气，悠悠低声：“小师妹真难骗。”

        楮语随口应：“确实。”

        游畏秋一顿，微笑着熟练地自我顺气。

        新弟子们似是被这一番教导镇了镇，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那主星为参宿的弟子怎么办呢？”

        定一真君的目光扫了一圈，又落到楮语身上，道：“不若由你们的小师姐来与你们解答一下。”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追随而来。

        突然被定一真君点名，楮语虽有些意外却也并无乱色，神态自如地起身。

        问题不难，无非是讲述一下主星与辅星在修炼上的联系，再介绍一下基础功法与辅星功法。楮语思路清晰，略略整理了一下措辞便启唇回答。

        这些虽然于楮语而言很简单，但对于刚入门的新弟子们来说却不然。而后定一真君又点她起身几次，散课时，众人便已一口一个“小师姐”十分熟稔地叫了起来。

        楮语切身理解了为何祝枝几人如此喜爱定一真君，并感激他作为师长的关照。

        她入门便与同届弟子站在了不同的修炼起点，又一跃成为亲传。定一真君这般是给她机会与同届弟子们拉近些距离，不一定结交，但也比疏离不识要好。

        回去之前，那名提问的少年也来找了楮语，有些不自然地叫着小师姐，然后报上他的姓名。

        名为宣运凡的少年目光灼灼、十分认真地似是宣战般地道：“我一定会努力超越小师姐的。”

        楮语看着与自己一般年纪、紧张得微微脸红又不掩锋芒的少年，感受到他身上未带敌意却与她莫名相斥的气息，良久，低笑了声，应道：“好啊。”

        一笑明眸如星熠熠生辉，落入宣运凡眼中，与泠泠似玉的声音一同令他年少的心措不及防地跳得快了几分。

        更在多年后斮风城底的无间恶狱里，成为混沌昧夜下支撑他熬过十八重炼刑誓不堕魔的心上余烬。

        －

        游畏秋带楮语去钧天官主殿领了课表后就与她分别了，似是有什么突发的急事。

        楮语原本打算问祝枝去何处寻酒，现下有了随侍，便觉得应当不需要打扰祝枝，径直回了列宿峰。

        今日去过定一真君的入道课后，她心中生出了一些猜测与疑惑。

        初提及参宿时，定一真君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

        她想了想。她昨日登记了信息，定一真君能够知道她的主星是商星。而参宿为冬星，商星为夏星，自古“参商不相见”，因此参宿与商星应当有相克的特征或者其他的什么关联，定一真君才会如此。

        参宿的功法被列为禁术没有传承。问星垣中楮语得知太微门的心法《后镜步天歌》传承自步天宗《镜步天歌》残卷，因此她现在识海中的《镜步天歌》或许留有参宿的功法，只是目前暂不可知。

        而定一真君到玄洲接楮语几人时，曾言“大劫起于步天”。

        参宿功法被禁，大劫起于步天。楮语很难不将二者联系起来。但她目前所知寥寥，无法做更深入的猜测。

        定一真君还言：“步天宗幸存弟子尽数殉道。”

        可师父是步天之后，她得到的心法也是有镜君亲笔手书的步天真传。师父只说师门是步天，已经灭门，别的什么也没说。

        至此种种，困惑诸多，因她暂时未打算公布自己的师承，皆不可贸然询问。只能在往后的道途中，一边修行一边探寻了。

        楮语回到列宿峰时，斛初与涪风已经自行安置好了。楮语住在山顶，二人则在山腰处择了两间小屋舍。

        涪风不爱说话，沉默地站在一边，斛初上来与她交代，九官各峰的亲传弟子们方才都遣人送了礼来。并递给楮语一张名单，是她代为收礼时记录下来的。

        楮语对她的细致表以满意，而后清点了一下。

        灵丹药物类的礼物比较多，楮语均收入玄字环。剩下的则比较杂，有胭脂、字画、花籽、玄元书行热销话本……楮语令斛初与涪风将它们分别归置到各处。

        最后剩下三样。

        一只浑身玄毛貌似人间乌云啸铁的小狸猫，变天官暮云峰孟飞白赠。

        附有手书，道此兽乃“咬夜狸”，性情温顺可爱，可食天地灵气，是最受十四洲修士喜爱的灵宠。而赠予她的这只是孟飞白养育的一只幼崽，不仅可食灵气，还可食辰宿之力。

        斛初适时轻声道：“闻说孟少君的主星功法能得到灵兽的自然亲近，与玄洲伏兽宗还相交甚好，咬夜狸是孟少君与伏兽宗在百年前共同培育出来的灵宠。少君若喜欢，可为它起个名。”

        楮语闻言看去，小咬夜狸黑乎乎的一团窝在铺了绒的竹笼中，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瞪着一双翡翠般的绿眸看她。确实很是可爱。

        楮语伸手运了点星韵与它，它立时将短小的四肢伸出竹笼，抱住她的手。楮语便将笼子打开，它连滚带爬地翻出笼子挂到她手上，眸子半眯，餍足地吸收她流出的星韵。一身玄毛柔顺干净，沾着它的体温又软又暖。

        楮语低笑了声，顺势将它搂到身前，一时没什么好的想法，便道：“就叫乌云吧。”

        而后是四壶酒。

        一壶名为“梦千山”，玄天官飞岚峰祝锦赠。

        三壶名为“秋鹿白”，钧天官见别峰不近舟赠。

        祝锦的酒楮语暂时不打算喝，只存入玄字环。

        而这不近舟……钧天官，见别峰。

        楮语大概知道他是何人了。

        祝锦与祝枝的关系好，知道自己好酒倒没什么意外。

        这位大师兄送的也是酒，倒也有心了。

        楮语正有些馋，不近舟又送了三壶，她便不客气地先开了一壶。

        没成想这秋鹿白入口时喝着不烈，后劲却颇大，她晚上修炼的时候醉意上涌，认错了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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