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回十八年
许志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做着奇奇怪怪的梦，一会儿是曹宁的笑脸，一会儿是良爸良妈的絮絮叨叨，一会儿又变成了姥姥招呼自己赶紧趁热吃饺子...
过去三十六年的点点滴滴在许志良眼前缓缓倒映，然后渐渐加快，最后轰然炸散，化作点点光点消失不见。
许志良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是要死了吗？”许志良心中想道。
渐渐地，许志良感觉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身上也开始变得暖洋洋的。
“这是在哪里？医院吗？刚刚听到张老师在叫我，是她们把我送到医院的吗？”许志良一边想着，一边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仿佛鬼压床一样，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然后许志良感觉身旁有人用力地推了他一下，然后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重获新生一般，豁然坐了起来。
他大口地呼吸着，打量着周围，心里想着曹宁一定担心死了。可是周围的场景...这是？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人，讲台上那个戴眼镜的男老师不就是自己高中时代的物理老师吗？还和自己一个同学是亲戚来着。他姓什么来着？许志良的大脑急速运转着。对！姓马！心脏有些不太好，却喜欢打麻将打台球的马老师，自己还在台球室里遇见过他几次。
“怎么着，志良，还没睡醒？要不再睡会儿？”马老师推了一下镜框，笑着说道。
许志良高中时候成绩很好，基本没掉出过班级前三，不过这也是这个普通班级成绩相对较差的原因，许志良的校名次一直在三百名左右徘徊。因为高中每周都要全班窜一次座位，高中时候书本又多，所以许志良为了避免每周都窜坐，就和班主任申请，在讲台旁边单加了一张桌子，免了窜坐之苦。
许志良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嘴上却跟着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老师，睡好了睡好了。”他知道马老师这句玩笑话他要是当真了，他就真是个笑话了。
“那就上课。”马老师又笑了笑，看着下方睡倒一片的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的马老师和一九年的许志良差不多大，都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甚至可能比许志良还年轻一些。
不过已经到了二轮复习了，也就许志良这种成绩考前的他还会用话点一点，至于其他的，随缘吧。毕竟学生自己都放弃了，他再怎么掏心掏肺也没用。不过他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讲台，说道：“睡着的同学都醒一醒，开饭了！”
下面有的同学充耳不闻，有的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也有几个睁开朦胧的双眼，晃晃脑袋精神一下。马老师也不再絮叨，转身开始讲课。
“大家把一模的卷子拿出来，这次一模的题呢，整体偏于简单，当然电磁这种大题它再简单也简单不到哪儿去。我大致翻了一下班级同学的卷子，还是之前和大家说的，物理的大题单选多选穿插且没有提示，选少了一个正确答案会给你三分，但如果选上一个错误答案那就零分，所以平时考试要大胆，高考要保守。”
“下面我们看第一题，这第一题呢，是一个力与能的问题，一个质量为m的小木块...”
马老师已经转身在黑板上画简图了，许志良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怔怔发呆。
这是什么情况？做梦？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真疼！可是为什么自己没醒过来？盗梦空间吗？醒不过来了？那曹宁怎么办？爸妈怎么办？自己要是死了还好，如果脑出血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难道让父母六十多岁的人还跟着自己遭罪吗？
“你咋了同桌？”许志良旁边的人奇怪地看了许志良一眼，问道。
许志良看了他一眼，他记得这个人，自己的高中同桌，朱大鹏。虽然后来两人一在春城一在奉天，不过一直都没断了联系，而且许志良还知道，朱大鹏虽然大学一般，但后来却凭着能吃苦和讲义气，在奉天搞了几个工程，混的很是不赖，当时许志良还想自己书读得好又有什么用？没钱就是个屁！
这时候的朱大鹏还没有后来酒精沙场的啤酒肚，整个人精壮又精神，一个鹰勾大鼻子，经常和许志良吹牛，说西汉医术有云：“鼻如*******，鼻大者，*******亦大。”
许志良总是反击他，那你*******也带勾的？
看着朱大鹏脸上的青春痘和痤疮，许志良摇了摇头说没事。
幸好这节是物理课，也幸好许志良所在班级的纪律不好，所以马老师一般都是自顾自地讲，如果没人提问，他一般也不会主动提问别人。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模理综考卷，236分，许志良有些懵逼。
这一瞬间他在想，自己为什么是一个理科生？
黑板右上角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48天，下面是当天的课程表，物理课是第二节，紧接着是数学和语文，下午是连着两节的英语大课，然后是两节自习，晚课还是数学。
许志良曾经无数次在酒醉后想道，如果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重回高中课堂，这些年的种种都是一场逼真的梦该有多好。可他当时想的是从高一重新来过，现在回到高考前五个月，自己就算从今天起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在高考时候考出曾经的成绩。
要知道他当年可是考了592分，超了重点线50多分，现在，他除了数学没问题，剩下的也就英语还能强一点儿，毕竟自己之前教课的艺考生文化学校的校长是教英语的，而且很有一套，至于其他的？早还给高中老师了。
不过许志良转念一想，穿越这种事儿实在太不靠谱，自己现在更有可能是高血压昏迷过去，或者很有可能就躺在手术台上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这么一想，许志良轻松了许多，可是一想到自己醒来之后可能一段时间都不能重新站回讲台了，家中里里外外都要靠曹宁一个人操持，许志良又觉得痛苦极了，一个男人最悲哀的莫过于要靠他的女人为他遮风挡雨。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个梦里怎么开心怎么过吧！反正明天就醒了！
仿佛一块儿木头一样在座位上坐了一上午，其实许志良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着一个问题。
万一，我是说万一，自己醒不过来怎么办？如果真的是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时光倒流或者平行空间或者其他爱啥啥反正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就是回不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眼前的高考就是一大关！
清贫了一辈子的父母，希望可全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啊！明明稳稳的重点院校的成绩，最终却考的连二本都勉强，自己的父母会怎么样？换了自己，应该也无法接受吧。
该怎么办呢？
许志良隐晦地在班级里扫了一圈儿，努力回想着每个人的成绩和性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同桌朱大鹏身上。
朱大鹏正偷偷地低着头看放在腿上的小说，这会儿还没有手机，所以看得小说都是从旁边书店租回来的八百页的盗版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儿。
许志良想到今年高考的时候，和认识的学霸前后桌这种小概率时间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常规抄法已经不可行了。可许志良记得就从最近开始，朱大鹏和学校的不少学生都给校外的一些人倒卖过答案，当然他们的上家不同，最后答案自然也有准有不准的。
许志良没记错的话，那一年全校就朱大鹏倒卖的答案最准，他自己用没敢使劲抄，都考了五百出头。
自己可以放弃数理化，主攻语文和英语，理综可以从朱大鹏这儿买答案！
虽然有被查出来的风险，可三十六岁的许志良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而且他记得，那一年查的应该不严！
可是，钱从哪里来？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除了数学课上被叫起来回答了两个问题，其他时间许志良都微蹙着眉头坐在那里，大脑急速飞转着。
最后他找到了自己目前唯一的凭仗，那就是他记得2001年高考的试题答案！虽然大题的步骤不可能记得那么清了，但至少价值八十分的选填答案，牢牢地记在他的脑袋里，甚至今后十八年的高考选填答案，他都能记个七七八八，只是因为零二年是自己高考的年份，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可是这么干危险系数也确实太高！
许志良心中一时委决不下。
“走啊，同桌。发啥楞呢？你这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还惦记陈冰呢？”朱大鹏拍了下许志良的肩膀说道。
许志良回过神来，陈冰？哦，对了，自己高二时候谈的一个女朋友，这会儿刚分手不久，当时还央着朱大鹏几个轮番去给自己求情来着。
“嘿，没事儿。走，吃饭去。”许志良站起来，和朱大鹏并肩走出教室。
“同桌，你这总带我去姥家吃饭，好么？”朱大鹏嘿嘿笑道。
他是住校生，家在辽省，也不知道为啥初中就来到了A县读初中和高中。两个人是同桌，关系又好，考虑到学校食堂吃的不好，所以许志良隔三差五就带朱大鹏回他姥姥家改善一下伙食。
“行了，别总这么客气，你不去我姥也得给我做，一样的。”许志良笑着说，脚上的棉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许志良姥姥家离高中很近，走路也就五六分钟，是个今年刚建完的楼房，九十平的房子一共才花了四万多块钱。
和朱大鹏开门进屋，许志良姥姥还在厨房忙活，听见开门声喊道：“外孙啊，你和你同学洗手先上桌，姥把这大鹅再靠靠。”
许志良的姥姥没有工作，身体也不太好，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中风让这个慈祥的女人一辈子都和病痛在斗争，许志良家里穷，一直都是姥姥姥爷照顾着。因为冬天自己家里的平房太冷，良爸良妈要工作没时间照顾许志良，老太太就主动结果了照顾许志良的任务，许志良从初中开始就在姥姥家吃住，因此和姥姥姥爷特别亲。
“姥。”许志良怔怔地看着眼前还有些胖乎乎的老太太，眼圈有点儿红，他清楚的记得几年后眼前这个慈祥的老太太又染上了癌症，切除了一个肾，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哎。这咋的了，咋还哭了呢？让老师说了？”老太太抬头看了许志良一眼，却发现他眼睛红了，连忙问道。
“没，没。”许志良摇头，说道：“刚在路上被风吹起来的煤渣迷眼了，我用清水洗洗就好了。”
“啊，那快去吧。要是还不好，一会儿姥给你翻眼皮看看。”老太太关了煤气灶，把锅里的大鹅炖土豆盛到一个大盘子里。
朱大鹏跟着喊了一声姥，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盘子，老太太笑呵呵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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