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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众里寻他


风凝霜刚转身,来人便急切道:“娃儿,你怎么在这?”

  是庾槐。

  风凝霜木然望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庾槐瞅着她一顿狂摇头:“我那傅师侄真够愚痴,竟敢就这样去闯那十道关隘。你这两个娃儿,真让我头都大了……”

  一听傅天霁的名字,风凝霜瞬间灵魂归体,抓住庾槐手臂使劲晃了晃:“师叔祖,你有他的消息?”

  庾槐感受到她手中传来非比寻常的灵力,诧异道:“你居然恢复了剑灵时代的……唉算了,这茬儿先不提。是这样的,就在那夜你去找魏师侄后,老夫我反复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便想去找魏师侄说一说。但老夫我又不能打破自己自己从此不回蜀山的誓言……”

  “师叔祖!”风凝霜打断他的絮叨,“他在哪里?”

  “别急,老夫这就说到重点。”庾槐说,“我当时只能在山下守着,看有什么人来,让他捎个口信给魏师侄。谁知人没等到,却见到满身是血的傅师侄,哎哟,那伤得……筋脉都不知断几根了。”

  风凝霜咬了咬嘴唇。

  “幸得是我在,立马将他带回瀛州为他疗伤。你知道我给他疗伤耗了几成灵力么?差不多七成!老夫也是元气大伤,唉,当时我就说过,遇上你两个娃儿铁定没什么好事……”

  风凝霜抑制不住激动,连声道谢后问:“谢过师叔祖大恩,我这就去瀛州找他。”

  庾槐:“别急,听我说完。他的危险期是渡过了,但因元气受损过甚,仍在昏迷。五天前老夫出门取了一趟药,回来时就不见他了。”

  “什么……”

  “我自然很急,四处去寻他。你懂医术你最清楚,重伤靠‘治’,更靠‘养’。他那伤不养养怎么恢复?老夫给他耗的灵力岂不白费?不瞒你两个娃儿,老夫留着这满身功力,原本是为对付妖王赤玄用的。”

  “想当年,老夫总是率性而为,不问门派中事,我师兄镜泓仙逝得早,实在是因过于操心。老夫悔啊!所以老夫躲着你们,也是为了能弥补当年的过失。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或许天意如此,赤玄的事也只能交由你们……”

  他絮絮叨叨的话还没说完,风凝霜已一个御剑,风一般远去。

  **

  站在瀛州城最高处,风凝霜神识散开,细细搜索傅天霁的气息,却仍无所获。

  她蹙了蹙眉。傅天霁元气还未恢复,照理说应该不会离开瀛州太远,可若他刻意隐匿气息,这座城人山人海,该怎样去寻?

  她想了一会,隐匿自己气息,落到大街上,一条条道路去看、去寻。

  这一走,就是足足三天。

  三天的时间,她就这样行走在城里,一双肉眼细看每一个路人。

  便在第三天晌午,人群中忽闪过一个玄色武袍的身影,她的心猛然一揪,闪身前去搭住他肩膀,唤道:“天霁!”

  那人带着讶异的目光转头。

  不是傅天霁,只是衣裳相仿,且这人是墨色头发。而她记忆错了位,记成了剑灵时代的他。

  她机械性地道个歉,步履沉重地继续走。

  脚上已经磨出多少水泡,脚跟的皮也蹭破了,她心中愈加苦涩——好想找到他,告诉他,他的霜儿真正地回来了,想起所有了……

  忽听有声音:“姑娘,姑娘!”

  不知唤了几声,直到周围的人目光都投向她,她才察觉转头,却见是那卖银饰的西域商人。

  “姑娘,我听你说的,之后再没骗人啦。你瞧,我生意大大的好起来了。您快来瞧瞧看,这都是足银哟。””

  风凝霜恍惚了很久才走上前,拿起银饰掂量,问道:“那支雪花簪子呢?”

  “卖给您啦。我说过的,一样款式只做一个,那两支都被姑娘你买去了,没再做了。话说回来,您家那位公子呢?怎么不见他?”

  风凝霜没说话,怔怔望着这些簪子——彼时是追月,如今已到岁末,不过几个月,世情便变幻得这般讽刺。

  “老板,有没有那种符咒贴,驱邪的那种。”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风凝霜转身,原来是蕊珠楼的头牌聂琬。

  聂琬一身海棠色大衣,正背对着她,询问一个卖福贴的摊主,语调听起来很急切。

  风凝霜走过去,拍拍她肩膀道:“聂姑娘。”

  聂琬一下跳转过身,见是她,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过来,行礼道:“原来是风姑娘,好久不见。”

  风凝霜望了一眼那卖福贴的摊儿,“聂姑娘为何买驱邪的符咒?若有妖邪,不妨告诉我,我正好有空,可帮你去驱一驱。”

  聂琬赶紧说:“那怎么好意思麻烦姑娘?我就是夜晚睡得不安稳,总做噩梦,便想找些符咒贴一贴,求个心安罢了,并不是真的遇到什么妖邪。”

  “原来如此。”风凝霜点了点头,“那便不打扰了,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离去。

  聂琬看她离去的背影,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买了符咒便匆忙往蕊珠楼赶。

  回到自己住处的西厢房,她在门外驻了驻足,掏出一张白纱蒙上脸,才推门而入。

  绕过屏风走到床榻旁,她低声道:“我回来了。”

  床榻上坐着的,竟是傅天霁。

  他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只盯着斜上方的窗格,那窗格雕的是雪花形状,阳光洒进来,形成奇妙的造影。

  聂琬垂头叹了口气。

  十几天前,她发现“游龙戏凤”厢房的客人破天荒回来了,并且还带了一个她魂牵梦萦的人——傅天霁。

  他好像伤得很重,而他身边没有那个她。

  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聂琬十分想去问,但那厢房门一直紧闭,她又摸不准前去说什么?该怎样说?自己又凭什么身份去问?

  其实她只见过他一面,还是许多年以前。

  那日她百无聊赖,在蕊珠楼上俯瞰街道,忽被一名银发男子吸引住目光。那是一位翩翩公子,仪姿绝尘。因她这一瞥,他也像感应到了,抬头一望——只一眼,她便知道她此生都会记住这个人。

  为他弹过一首曲子,在他眼中看出不属于她的相思。她却知这一生她都只愿意为他弹。从此以后,她深居在蘅芜苑,独守这份无望的相思。

  如今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在这里,与她一门之隔,她却不敢冒昧前去,只好闷闷地走开。

  没想到五天后,她竟在城外遇见他。

  那天她出城拜访一位朋友后,乘马车而归,回程中她揭开车帘想看看风景,竟意外发现他就坐在一株大树下,岿然不动,像与树连成了一体。

  她惊喜万分,立马下车与他打招呼。

  哪曾想一见到她,他突然变了个人,疯了一样握住她肩膀死劲摇晃,“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

  她涌起几分窃喜——听他这话,不管是什么理由,总之那叫风凝霜的女子离开了他,他大受刺激,兴许还有些神智不清,将她认作风凝霜了。

  在被他摇散前,她掏出一张白纱巾将面一蒙——他果然松了手,安静下来。

  她试着牵他往自己的马车走,他亦像木偶一样,没有动作没拒绝。

  她高兴极了。苍天一定是眷顾她,自己这无望的相思终于能见一线曙光了。

  接他回去后,她将他锁在西厢房中,试图让他认出自己是聂琬而不是风凝霜。可每次只要她揭开面纱,他立时发疯般要将自己捏碎。没奈何,她只能罩回面纱。

  今天已是他来的第六天,他滴水未进,点滴未食,就木头一样坐着,憔悴得厉害。她不知所措,又不敢领他出门去医馆,唯恐那游龙戏凤厢房的客官见着,要将他领走。

  病急乱投医,她索性去市集上买个符纸,看看能不能治他这痴癔之症——不曾想,市集上居然遇见风凝霜。

  她第一念头便是:不能让他们相见。

  想到这里她微叹口气,对傅天霁说:“你先好好歇着。”说完便起身,准备拿这符纸去门口张贴。

  就在门拉开的一刹那,她忽然愣住。

  门口站着一个风凝霜,望着她,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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