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第235章

长平宫内，烛火摇曳，身为后宫之主的夏贵妃敛裙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面前坐着的，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丈夫。其实，他也不算是她的丈夫。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妻子。只有珍懿皇后，才是乾元帝的妻子。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坐拥六宫，却只是她堂姐夏明蓁的丈夫。1

        玄凌捻着手里的佛珠手串，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昭昭待你，从来亲厚。你与她虽非一母同胞，她却从来将你视作亲妹。她走后，朕念及昭华帝姬年幼，加之太子需得有人扶持，这才召你入宫。这些年来，你为元后亲妹、太子姨母，抚育着元后留下的嫡出帝姬，手握六宫大权，又有太子孝敬你，就连朕，都对你信任有加——朕实在不明白，你究竟还有何不满？天下女人之首，你还不满足？”

        “皇上错了。”夏贵妃一笑，抬眼看他，温婉道，“天下女子之首，六宫之主，是红颜薄命的珍懿皇后，是我的姐姐，而非我。皇上问我为何仍不肯知足——臣妾也很想知足啊，可是臣妾怎么知足啊！”她红了眼眶，膝行上前，拉住了玄凌的衣角，“有姐姐珠玉在前，谁又能记得我呢？皇上您从来只肯唤臣妾‘贵妃’……您可曾记得臣妾的名字吗？世人只知夏明蓁，何人知我夏明曦啊？！我看似拥有了一切，可是，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皇上您何其残忍啊！您为姐姐考虑周全，为了她的儿子女儿操心不已，可我呢？我入宫来，皆只为做了别人的嫁衣，我的感受呢？臣妾也是个人啊！臣妾亦有不甘心啊！”

        “朕当年问询夏家是否有意送女入宫，是你父亲向夏衍举荐了你，而据朕所知，你从头至尾，也未曾说过拒绝之语。”玄凌语气冷冷，他一把挥开了夏贵妃，“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来，你享受得太多了，早就已经忘却了——你如今能拥有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是昭昭的妹妹，仅此而已。你因为昭昭，才拥有了这一切，却在得到之后，转眼便怨恨于她。你只说自己活在昭昭的阴影之下，殊不知，这些东西，本也不是属于你的。”贵妃之位，六宫之主——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珍懿皇后。若没有珍懿皇后，她何来今日的荣光啊。

        她颓然跌坐在地，乾元帝厌弃于她，移开了视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夏贵妃惨然一笑:“妾入宫数载，上为皇上孝敬太后，下为皇上抚育皇嗣，妥帖安置六宫嫔妃，处理后宫事宜。这一路走来，臣妾不敢说自己劳苦功高，但除了利用珍懿皇后之举，臣妾从头至尾，皆敢说自己不负皇恩。而臣妾暗示太子前去求情之举，纵有私心，却也诚然不愿让堂兄去死。如此谨小慎微数年，方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皇上自可下旨废妃，自可将臣妾打入冷宫，但臣妾斗胆，想向皇上求一个孩子一-”她垂首叩头，“夏明曦此生，别无所求，但求吾皇隆恩，允我一个孩子。”

        她说得卑微，玄凌却自始至终都冷眼相待，听到此处，他失望地摇头:“冥顽不灵。你因为嫉妒，坐下如此错事，若朕当真厌弃了太子，于你而言，又有何好处莫要忘了，你亦是夏家女子。”他一指夏贵妃，“不敬长姐，不慈嫡女，蛊惑嫡子，贵妃此举，何以懿德慎于治内，又何以表六宫而母仪天下”他高声唤人进殿，“着，长平宫贵妃夏氏，思念珍懿皇后成疾，着暂留于宫室安养，命敬妃主理六宫，欣妃从旁辅助。”他站起身，看着夏贵妃道，“为全昭昭和夏家的颜面，朕不会废了你的。但是自此之后，你所拥有的一切，就将被收回了。”

        夏贵妃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婉：“皇上夺走了臣妾的宫权，亦不允臣妾再抚养昭华帝姬了吗？”

        “不止。”玄凌冷冰冰道，“宫权、孩子、贵妃的尊荣，元后之妹的体面、太子的敬重，包括朕对你的信任——这些因为昭昭才得到的东西，都不会再留给你了。夏明曦，你好自为之。”

        他头一次唤她的名字，却是为了同她说这一句“好自为之”……夏明曦笑出了声，形容癫狂，这是何其可笑啊!周玄凌他，又是何其无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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