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反劝寨主
如果唐姑娘是个听劝的，就不会再上山后的那么些时日哭闹不已，也不会在大家无视甚至嘲讽她的时候我行我素，更不会在听了铁柱娘和何婶两人的暗示之后，依旧一连几日去老李门前分篾。
不说劝人，林明舒之前还躲着唐若星，免得有人帮自己乱拉红线，没见他一直非必要不和唐姑娘见面吗。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头疼，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寨子里最会说话的李秀才和自己同去。
这人是秀才和祁二东从山下救回来的，几位婶娘劝不住，老李冷脸也没用，二东是个头脑简单、不会说话的，秀才怎么着也得和他一起去管一管。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去找秀才还没说清楚是什么事，不过提了唐姑娘三个字，秀才就抱着这几日抄好的书，准备招呼着二东一起下山换钱。
“交书的日子不是今日。”林明舒抬手拦住秀才的去路，无奈道，“不过去找唐姑娘一起说几句话，你跑什么。”
“你记错了，就是今日。不过就是和唐姑娘说几句话，你有什么不能自己去的。”李秀才面不改色，把书本交到颠颠跑过来的祁二东手里，看着二东把书本装进书匣。“你要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合适，可以找旁人陪你。”
旁人？他倒是想。可寨子里的人有几个想和唐姑娘打交道？
不过是那两个婶娘和她关系好一点，其他人，之前见到她就像见到丧门星，生怕三两句不对就被大小姐骂的狗血淋头。
寨子里最好脾气的翠玲都被她扇过巴掌，哪里还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也就这几日看她不作妖，大家对她的印象才好上那么一点。
要是喊上其他人，万一再闹出事，那就不是劝说，是上门挑衅。
林明舒眉头微蹙，怎么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陪他一起去劝唐姑娘，难不成他要找两位婶娘一起去见唐姑娘，至于翠玲嫂子，根本就不在他的备选名单里。
纠结中，李秀才却已经把书匣用布包好，准备出发。
“实在不行，你就自己去。我们现在是山里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二狗日日在翠玲烧饭喂鸡的时候帮她看女儿，你看谁会多想？行了，少爷，让一让。中午不用做我们的饭，我们带了干粮。”
被人用扇子拨开，林明舒明白秀才的不配合，犹豫再三，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找唐若星。
唐若星稀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不是奇怪这人怎么会来找她，而是奇怪这个人同之前在竹林里见到的那样，和她一直保持着最起码有一米距离，就连落座也是坐在离自己最远的对角线位置。
除了最初的目光相对，这人甚至不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是又看不出轻视和无礼，除了那一身的粗布短衣，一举一动像是一个极为守礼怕唐突佳人的书生。
相貌俊秀且行为古板，是唐若星对眼前人最深的印象。
一点儿也不像能够带人打下野猪回来的武夫，更不像一个能把流民凑在一起组成寨子的大当家。
“是李师傅找大当家来劝我的？”唐若星手肘支着身体，十指内扣用关节托着下巴，语气里带着隐隐笑意。
她的屋子就在林明舒的后面，水房这边的人，如果要出门找大当家都有可能路过她的门前。
刚刚她就看到老李拄着拐急急忙忙赶过去，又脚步轻快走回来，知道自己的举动让老师傅忍不住找人帮忙。
在唐若星看来，这几日的老李对她的态度已经有些松动，前三日都是只看自己一眼，这两日老李已经关注她完整的分完一根竹片，甚至在她失败的时候呼吸都重了两分，一副被她的手工蠢到的模样。
特别是今天的老李，要不是二狗在一边看着，怕是已经开口主动和她搭话。
就像家属院门口看人打麻将下棋的，有几个看臭棋篓子能忍住一直观棋不语？
“唐姑娘聪慧，既然已经林某知道来意，还请姑娘日后不要如此，免得大家为难。”林明舒态度诚恳，话说得客气。
怕唐姑娘不听，再气的李伯敲着拐杖上门找他，林明舒认真回想李伯说的话，据实相告：“李伯刚刚同我讲，他不过是个木匠，不过之前试过做了一次竹编，做得勉强入眼，无法指点姑娘。若是姑娘真的想学篾匠，不如正经找一个篾匠师父，跟着学习。况且，手艺活本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姑娘这三五十日工夫，怕也学不会。”
偷偷瞄一眼任务面板，限时三个月，剩余82天，唐若星觉得林明舒是在夸张。
如果真的是三五十日学不会的，系统怎么会计时三个月？为了难死她吗？
唐若星微微歪头，故作不解：“那李伯觉得学一门手艺有多长时间？”
听出对面人的戏谑，林明舒倒也淡定：“三年。”
“三年？”唐若星语调都高了，“你骗人，怎么可能是三年。”
三年后剧情杀都要来了，这要是真的，就不说和任务时限相差甚远，一切都已经凉透。
这人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说出的时间也太糊弄人。要不是有系统，她还真信了。
“骗你做什么。从学徒到出师，三年时间才是最起码的学艺时间。还不说学成之后还要和师父签契约，做活赚钱后还有孝敬师父的分成。”林明舒以为她曾是千金，对市井生活不了解也是正常，慢慢解释，“木匠篾匠泥瓦匠，底层的手艺人都是如此。要是遇见有无良师父，学徒被当成拎包伺候的下人，什么都不教，再被师父捏着身契，十几年出不了师也是有的。”
唐若星不知道什么无良师父，但是她听过被导师压榨的悲惨学生，也听过现代的传统曲艺里面某些学徒十来年才能从学徒变成徒弟，信了几分。
她看一眼自己的任务面板，想起三天放弃的二狗，想起寨子里除了打猎、开荒种菜，就是抄书换钱的日子，心生怜悯，问：“寨子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因为学手艺的时间不定，难度又大，才没想着让寨子里的人学一门手艺给寨子创收？”
“什么？”林明舒抬眼，意外自己听到的问题，“唐姑娘我们说的不是这件事。”
“不不不，我们说的就是一件事。”唐若星坐直了身子，决定和这个大当家的好好谈谈。
面对困难，我们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他来找自己说的是什么？是单纯得让她别去打扰李师傅吗？
不，不是的。
林明舒说的是李师傅篾匠技艺不精，不好意思指点她。说的是找正经师父学手艺消耗时间太长，还有可能被无良师父压榨劳动力。这都是学习手艺路上的困难啊！
这不仅仅是她的困难，也是寨子里其他人的困难。更有可能是寨子到现在都脱不了贫困的原因。
在唐若星看来，这个一把手来找自己，并不是帮李伯当一个说客，而是送上门来和自己这个表态要带全村致富的人，讨论寨子的未来。
唐若星完全没想过林明舒的大当家是怎么来的，从她在现代二十几年的人生经验来看，大当家就是一个集体的掌舵人，是会为了集体的未来努力思考的领导者，他的眼里装的不会只有个人和部分，而是集体和全局。
林明舒脸上的波澜被她当做是心思被撞破后的诧异，唐若星认真地说：“寨主，我们都知道，我们现在的寨子地处深山，没有几亩良田，大家的日子不算好过，又不好进县城寻个活计赚取银钱，二十来口人也只能混个温饱，总是要找一些别的出路。”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山中竹林繁茂，竹子不像木材难以运输，竹制品轻便，透气，如果手艺过关，花样精巧，寨子里的人都能学会这个，靠竹制品一定是可能给寨子带来足够的财富。”
“至于篾匠手艺，也不是一定要李师傅全部教我，如何编制、如何锁边我都有思路，不过是想请教分篾。李师傅做的背筐我看了，篾条分的好，厚薄统一，宽度相等，没有毛刺，这是我需要学习的。您和李师傅的担心有理，这些困难是客观存在的，也不难解决……”
唐若星滔滔不绝，林明舒的眼神从诧异到不解再转成木然。
这就是县城首富家的庶女吗？
这才决心留在寨子里几天，就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带着寨子赚钱了？
是谁说的唐家是靠卖女儿发家的？
一个被轻易放弃的庶女，都能想到利用山上随处可见的竹子来做手艺赚钱，那些传言都是迷雾弹，唐家一定是想扮猪吃老虎。
商户，果然心思深沉。
唐若星一口气说完自己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对于寨子未来的设想，也没听到这个寨子的大当家的提问与反馈。
支不支持，怎么落实，你这个管事的好歹说句话啊，要不她写个计划书？
还是算了，她没练过毛笔字，字丑，拒绝。
身体前倾在桌子上，唐若星隔着桌子凑近，歪头对上林明舒的眼睛：“寨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猝不及防凑近的娇俏容颜，让林明舒向后弹起：“唐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这耳根子都变红了的纯情模样，让坐直的唐若星不由发笑：“林寨主，我刚刚提出的想法，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和意见呀？没有意见的话，你觉得能不能及时落实呢？”
语调中的笑意让林明舒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带着椅子往后挪了挪。
林明舒不置可否：“李伯年事已高，我没有立场请求李伯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明日唐姑娘也不必再去找李伯。”
说完，林明舒起身就要告辞：“希望唐姑娘做事都能够心中有数，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林某就不多叨扰。”
唐若星看着人扬长而去，托着腮盯着那个背影目不转睛，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身影片刻之间消失不见，她的眉头却越来越紧，娇俏的脸上带有几分纠结：
“统子，你说这个林寨主是不是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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