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豪气把街逛（七）

　　妇人和汉子都对梁生热情，梁生也是立即脸上堆笑，对着二人唤道：“陆大哥、陆大嫂，近来生意可好？”

　　汉子立即憨笑应道：“好！好！多亏梁先生照拂，我这摊子摆在大将军府的门口，再没有宵小敢来捣乱。承蒙众位食客厚爱，摊子远了些也愿追随前来。我与妻子起早摆摊至午后，每次准备多少材料也都卖光了。”

　　“宵小？在这都城里头还敢这么嚣张？”她插嘴道。

　　这陆姓的汉子也是爽快，张口就应她道：“嗨呀，可不是。就是这天子脚下，更有那狗仗人势之辈，专挑我们弱小商贩欺凌。吃顿饭不给钱也就罢了，还要抢走你一日辛苦挣来的银钱，若是胆敢招惹，更是要被砸了整个摊子……”说到这里，汉子看着她才是一愣，没了下文。

　　梁生赶紧引介道：“陆大哥、陆大嫂，这位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珍儿，这两位是……”

　　“陆大哥、陆大嫂嘛。你们好。”她一边唤着，一边急忙起身，就近热情地握住了汉子一双还沾着些粉面的糙手，上下摆动了两下，然后一转身又去握住了妇人略沾水的一双，又是上下摆动了两下。

　　汉子和妇人都是怔愣躲闪不及，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双双满脸通红，搓着自己一双自觉脏的手不知摆在何处，急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小姐您好，快请坐。”

　　当她依言又要坐下的时候，妇人却又突然拦阻。不为别的，妇人只是拿着抹布急忙给她擦了擦那木凳。擦完了，妇人还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脸上很是不好意思。

　　她冲着妇人一笑，大方地坐下了。不想对面那清贫书生打扮的食客却突然起身。

　　她奇怪地看向了那书生。书生是端着自己的碗起身的，碗里还冒着热气。她记得，他这碗馄饨正是刚刚出锅的三碗之一。他分明还没吃完啊。

　　书生对上她直白怪奇的视线，脸上一红带着些讨好笑意，作势想要作揖，但奈何手里还端着碗，这一动作碗里便有些汤水洒了出来。书生一番慌乱，脸上更红，最终也只得作罢。

　　这时汉子和妇人伶俐，看出这书生是有意给他们四人让出这张桌子。正巧旁边一张桌子也有人吃完了。汉子向着书生告罪一番，对妇人道：“快给再添上些。”

　　妇人早已麻利帮着书生收拾了衣袖和这桌狼藉，应了汉子一声，便引着那书生去那边坐了。留下汉子继续招呼他们四人。

　　不多时妇人复又给书生添了满满一碗。书生一番推谢，妇人更大方道：“今日多有得罪，这一顿便算在摊子上，若是不够与我说声，我再给你添。”

　　书生囊中羞涩，多少惊喜，也是饱读圣贤书，自知食量与粒粒皆辛苦，不再推辞，礼貌躬身谢道：“粒米皆汗水，自当珍惜。足矣，不宜再贪念浪费。多谢。”

　　说罢，书生也就大方坐下，领了这一餐的好意。忽觉四方含笑视线，一抬头才见这桌剩下三位正是锄耕农户。他刚刚那一句‘粒米皆汗水，自当珍惜’颇得了三人好感。就是原本候在一旁等位的另一位锄耕食客也是体谅，不怨被他忽然抢了位置。

　　何况众人刚刚也都从旁听到了，知她竟是这将军府的大小姐，而且待人热情和善，毫无大小姐架子。好些人都是这馄饨摊子的老主顾，都知这摊子从前摆在平民小街旁常有宵小闹事，自从搬来这将军府门口，得将军府庇佑，他们吃着也是安生。大家都甘愿先给她们让出这一桌。

　　她也是才留意到，大家守秩序，原本都是自觉排队，本不需抢占位置。但四顾大家含笑视线，她也就大方冲着大家灿烂一笑，领了大家让位的好意。

　　梁生也是抱拳冲着大家笑脸一揖，就近坐了她左手边。梨子和梅子也不用她催促，慢一步便自觉分座了剩下两位。

　　待他们都入了座，也不用梁生开口吩咐，汉子已道：“你们稍坐，我这就去给你们热上馄饨来。”

　　梁生还是赶紧道：“陆大哥，我们吃过才来，闻见你这混沌摊的香气却又贪嘴，每人只想小吃上半碗便可，切勿多添。”

　　“好嘞。”汉子应了一声。

　　期间，梁生还与汉子搭话道：“怎不见娃儿？”

　　汉子一边双手忙碌，一边也是大声欢喜应道：“蒙东头吴老先生不弃，娃儿再两月也满五岁，得梁先生每次归军得空教导些，也都勤练着习得的字，上个月开始便每日早起送去吴老先生家中学习，午后收摊再去接回。”

　　梁生听了面上也是一喜，刚要说话，呼听背后脆生生一声亲昵叫唤：“老师您来啦。”

　　梁生回头冲着打远跑到近前的男童招了招手。男童便更上前来，让梁生抱坐在腿上。梁生问着男童又习得了哪些字，男童一一答着，二人旁若无人起来。

　　不多时汉子却还是端了满满的四碗馄饨过来，一边给四人分发，一边笑骂男童道：“怎么这么早自己跑了回来？快下来，不要耽误老师吃饭。”

　　梁生先由得那男童乖乖落地，回头就见她们三个已经亟不可待地各自塞了一颗饱满馄饨进嘴，烫得龇牙咧嘴却又满足得脸泛红光，只得无奈摇了摇头，冲着汉子谢意一笑，道：“我们吃着了，你便快去忙吧，莫要大家空腹多待。娃儿，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也吃些？”

　　娃儿摇了摇头，懂事道：“我吃过啦，老师你们快趁热吃吧。”

　　然后娃儿又向着汉子解释了一番，“今日吴老师教我的字我都习得了，吴老师还夸我聪敏，多教了我‘勤能补拙、善器当善琢’二句，叫我今日通熟这两句便可，明日开始每日还要再多教我些。我又预感，老师回来了这几日抽空必来看我，我便提早跑回来啦。我的预感果然没错，嘻嘻。”

　　说完，男童怕爹爹再骂，已经跑到了他娘身边，接过妇人手中刚收回的碗勺，体贴道：“娘，您歇歇，我来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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