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四十三)我想像个正……
过了十多天, 常清静的记忆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倒是凤陵仙家所在的江栾城,快到花灯节了。江栾的花灯节每年春季, 冬季各一次。
冬季的花灯节也就是元宵。
不同于立春时拜春迎春的花灯节,江栾城的花灯节,在暮春。据说这与凤陵仙家某位先祖有关, 具体原因已经不可考。
总而言之,每到这时,各家各户都会把花盆放在廊前阶下,互相比拼。并且在花间悬挂一盏琉璃灯,或者在花盆间『插』下参差高低不一的烛火。光影错落间, 暗香浮动。
早在几天前,谢迢之就安排着凤陵仙家的弟子,搭设彩棚,灯山。灯山上绘有神仙故事,文殊、普贤菩萨,肌肤丰润, 眉眼细腻。
灯山最高处,有水按时放下, 如同瀑布, 映照着灯影, 如飞雪溅玉, 琼冰玉沫,灯光耀耀,长街两侧, 又有草编的灯龙蜿蜒起伏,一直延伸出百余丈的距离。
花灯会当前,宁桃四人干脆将之前那些不愉快统统抛之脑后,一个个高兴得神采飞扬,拥挤着跑出去看灯。
这还是宁桃第一次看到这种花灯节,走在人群中的时候,激动地脸都红了。
她之前去过一趟南京的夫子庙,但那人流量实在有点儿恐怖,从那之后,宁桃就对灯会这种事彻底丧失了兴趣。
吴芳咏今天传了件青『色』的袍子,少年唇红齿白,目若点漆,风度翩翩,
常清静则换上了一件便服,少年身着圆领袍,蹀躞带,。
至于竹马小兄弟,谢溅雪今天穿着件,十分温柔。
一路上有不少少女,看到了这三位『性』格,风姿迥异的小郎君们,纷纷羞红了脸笑『吟』『吟』地往他们怀里砸瓜子儿零食。霎时间瓜果如雨般噼里啪啦全落在了三人怀里。
至于苏甜甜,今天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乌发垂髫,脸儿是淡淡妆,肌莹雪腻。
“我好久没有看到城里的花灯节啦!”
苏甜甜走到个摊位前,拿起一只蝴蝶状的春胜,往鬓角比了一下,抿起唇甜甜地笑着问:“好看吗!”
谢溅雪温柔地『摸』『摸』对方脑袋:“好看。”
吴芳咏一口答道:“好看!!”
苏甜甜有点儿紧张,转过身,眼睫微颤,扶着鬓角,期期艾艾地去问常清静:“小牛鼻子你觉得好看吗?”
少年目光淡淡扫过,略一迟疑。
或许是这灯火太美了,让常清静也不大好意思再对这只狐狸冷着脸,只好移开目光,生硬地说了句:“不错。”
苏甜甜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旋即又抿起唇,目的达成,她见好就收,喜孜孜地一笑:“嘻!”
又拿起另一只春胜,递给宁桃:“桃桃。这个给你。”
“啊?”宁桃有些始料未及,懵『逼』地问,“给、给我的?!”
苏甜甜嘟起嘴:“你不喜欢啊。”
桃桃觉得有些头痛,其实这段时间,除了帮助常清净找回记忆,她已经和苏甜甜疏远了不少。
这种女孩子她应付不来,只能谨谢不敏。
但苏甜甜好像浑然未觉她的疏远,依然拉着她开开心心地递给她一只春胜。
在这种环境和气氛下,桃桃不好再拒绝,拿着这春胜往脑袋上一别。
笑了一下:“谢谢。”
算是接受了。
谢溅雪柔和地夸赞:“宁姑娘戴着这个也好看。”
“是啊,桃子你长得本来就很好看!!”
高中的小姑娘,哪有不喜欢打扮的,就是不大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而已。宁桃心里也想打扮。苏甜甜往她脑袋上别着的是个燕子样式的。
扶了扶脑袋上的春胜,刹那间,好像有蝴蝶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心湖上,轻轻振翅,鳞粉扑簌簌而下,桃桃心尖猛地颤了一下,从脖子到脸都忍不住红了。
花灯会的娱乐活动主要还是猜灯谜什么的。竹马兄和吴芳咏猜出来不少,宁桃沾了苏甜甜的光,也混到了一只兔子灯。
走了大半截路,苏甜甜有些撑不住了,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桃桃的袖口:“桃桃,溅雪,我们能不能歇歇啊。”
宁桃原本屁颠屁颠地提着灯笼,嘴里叼着个糖人如脱缰的野狗般,正在往前挤,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放缓了步子。
于是五人就坐在石阶上面歇歇脚。
石阶下是河水,水面漂浮的花灯,汇聚成了一条耿耿的星河。天上的烟花落在了水里,水面霎时被晕染成了紫『色』、红『色』、橙『色』。
烟花庆典太美了,宁桃看着水中的倒影忍不住怔怔出神。
“桃桃?”常清静留意到她微微出神。
宁桃看着河面上的烟花倒影,心绪激动起伏。
一半是因为,在现代她太基本看不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另一半是因为,这个场景,特别像她玩过的一款游戏。
“我在想,我之前看到的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叫仙剑奇侠传四。主角们在一个叫即墨的地方一起看了花灯。”
“那里面有个角『色』叫慕容紫英。”宁桃看了一眼常清静,开开心心地说,“其实我觉得,你有点儿像他。”
常清静已经长得很高了,眉眼英挺,身后背负着长剑。此时河面上来的微风,轻轻吹动了少年的袍角,少年肩宽腿长,踩着长靴站在河畔。
“一样是冷漠的棺材冰山脸!一样是剑仙。”宁桃掰着手指,激动地说。
吴芳咏好奇地凑过脸来:“那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吴芳咏主动要问,宁桃立刻打起了精神,摆出了卖安利的姿态,炯炯有神,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说:“这说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就是从前有个少年叫云天河……”
宁桃坐在石阶上,常清静略一犹豫,垂着眼看了眼面前的石阶。
这样不顾仪态坐在石阶上,对于他而言是种挑战。但最终,常清静还是掀起道袍,和宁桃一道儿席地而坐。
苏甜甜撑着下巴,好奇地催促:“那后来呢?!”
吴芳咏:“对啊!那后来呢?”
谢溅雪莞尔:“不要急,让宁姑娘慢慢说。”
宁桃指着天上的烟花说:“……后来他们到了即墨……就像今天一样,天河、菱纱、梦璃、紫英,四个好朋友一道儿看烟花。即墨花灯这个剧情其实是个分水岭,到后面,这故事实在令人伤感。”
那时候,故事里的主角们,对未来行侠仗义满怀憧憬,有朋友在一起,能一道儿踏遍千山,可是最后都物是人非了,只剩下烟花逐流水。
就
像烟花一样,在最美好的一刻,分崩离析。
在听到主角四人组不同的命运,听到最后柳梦璃与慕容紫英的对话时。
四周沉默了半秒。
半晌,苏甜甜这才轻声说:“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太伤感了。”
常清静沉声:“生尽欢,死无憾。”
“对!”桃桃一个哆嗦,恍然,”生尽欢,死无憾。”
宁桃说:“我们那儿有句话,叫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啊对了。”宁桃猛然想起来,“还有古剑奇谭!这个故事里也有花灯,琴川的花灯可好看啦。”
可惜最后的结局一样令人伤感。
“其实我一直觉得,古剑奇谭这个故事里的紫胤真人,就是小紫英。”宁桃喃喃地说着,虽然不大好意思,但是宁桃还是转了个面向,看向了常清静。
少年站在花灯下,乌发如墨在肩头流泻,眉眼如画般动人,肌肤如同薄雪般细腻,肌莹骨润或许就是如此了。
只是太冷了,袍角袖口好像都散发着微不可察的寒意。
“小青椒,你以后也会成为那种威风凛凛的剑仙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像小紫英,紫胤真人一样。高处不胜寒,那样太孤独了。”
“桃桃。”常清静动了动唇,指尖也跟着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几乎想凑近一点。
凝视着少女侧脸的轮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
“我——我——”
宁桃移开视线:“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尽快想起来,想起来甜甜!”
四目相接中,常清静面『色』又微不可察地白了点儿。
他看向了宁桃。
少女今天穿着件浅黄『色』的上襦,月白『色』的下裙,裙子上用绣着大片大片的杭菊,脑袋上别着春胜。
葡萄眼在灯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宛如蜜糖般的颜『色』。
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像是月牙儿,在眼镜镜片下熠熠生辉。
看了宁桃半晌,常清净移开了视线,沉默不言地盯着这花灯逐波流。
“这烟花真好看。”宁桃故作懵懂未觉地指着烟花,默默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真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很喜欢小青椒,但正因为喜欢,才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不能窃据小青椒的喜欢。
她不能做小偷,偷走苏甜甜与常清静之间的回忆。
看完烟花之后,五个人继续往前逛。
宁桃觉得浑身都是劲儿,倒着往后走,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忍不住朝常清静他们挥手。
当然这次花灯出游,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那就是继续帮助常清静恢复记忆。这次模仿的事苏甜甜在芦苇『荡』里不小心滑倒,摔在了常清静怀里。
本来宁桃他们计划的是很好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响起来一阵惊叫声。
“妖怪!!”
霎时间地动山摇,人群朝四面八方奔逃开。灯笼掉在地上,呼啦一声,烧开了。
桃桃茫然又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妖,妖怪?!”
只见远处,突然有一条碧绿的巨蟒,从地上蹿升而起!长有丈十,电目血舌,鳞片覆身,巨蟒腾空而起,蛇颚大张,一口几乎就是一个人头。
宁桃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条巨蟒,呼啸着从人头顶蜿蜒掠过,一直往前方飞去。
“桃子!小心!”危机之时,吴芳咏从身后一把拽住了宁桃,往旁边一扯。
四散开的人群很快冲散了五人。
伴随着人『潮』涌来,苏甜甜猝不及防是真的被绊了一跤,“啊”地叫了一声,苏甜甜往后倒退了几步,差点儿摔倒的刹那,却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像是微风细雪。
苏甜甜抬起脸,愣愣地看着接住她的常清静:“小……小牛鼻子?”
常清静双手猛地一顿,目光触及少女柔美的面庞时,心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喉口一滞,紧跟着,额头传来一阵剧痛。
搁下手,等苏甜甜站稳了,常清静面『色』惨白地步步往后退,捂着脑袋,拢紧了眉峰。
面前好像闪过无数零碎的画面,脑袋一阵被挤压的疼。疼得常清静面『色』沉郁,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快要爆炸了。
“小牛鼻子?!”
半晌,常清静惨白的面『色』这才慢慢回复了点儿血『色』,少年慢慢直起腰,摇了摇头,嗓音微哑,“我没事。”
又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远处的巨蟒,反手将行不得哥哥拿在了手中。
“快追。”
“等等我!”苏甜甜牵着裙子,飞奔上前,一把攥住了常清静的手。
常清静一怔。
苏甜甜用力攥住了他的手,目光坚定:“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能帮的上忙的!”
情况危急,常清静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深深地看了苏甜甜一眼,抿着唇拔腿冲了上去。
眨眼之间,那巨蟒就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
宁桃眼睛一眨,想到自己这几天经过艰苦的学习,已经熟练运用了不少技能,刀法也进步了不少,立刻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帮忙。
没想到却被吴芳咏给一把拉住了。
“桃子!!”吴芳咏急得额头冒汗,“你别去。”
宁桃也急了:“我为啥不去啊!!”
“甜甜妹子不是说,她之前和清静在祠堂里遇到了渔『妇』吗。”吴芳咏神情一点一点严肃下来,“我看看刚刚清静好像有恢复记忆的意思了。”
“这妖怪,清静能对付得了。如果让他俩在共患难一次,说不定清静就能想起来了呢!”
“可是——”
宁桃张张嘴,看向常清静和苏甜甜的方向。
在这四散的人群中,他俩是逆流而上的,格外显眼。
苏甜甜一跃而起,腾地一声,就化为了只火红的赤狐,四爪狂奔,追上了巨蟒,一个急刹车,拦在了巨蟒面前。
小狐狸两只前爪撑着地面,呲牙咧嘴:“吼——”
这条碧青『色』的巨蟒果然被面前这狐狸吸引了注意力。权衡了一下吃凡人和吃修士的利弊,巨蟒果断地调转了方向,朝着这只狐狸呼啸而去。
虽然拦着桃桃没让她上去,吴芳咏急得也冒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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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上蹿下跳,身形灵活,但毕竟体力有限,巨蟒长尾一摆,立时将苏甜甜从半空中打落了下来。
半空中,那只火红的狐狸扑腾了两下,眼看就要砸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时,一道黑『色』的光芒陡然滑过。
常清净脚步一转,一个滑步及时赶到,张开手臂去接苏甜甜。
苏甜甜从天而降。
她坠落,坠落,落入了常清静怀中。
看着小道士英挺的眉眼,苏甜甜睁大了杏子眼。
隔着吵闹的沸腾的人声,常清静面『色』微变,上下唇一碰,怔怔开口,说了句什么。
就在这时,巨蟒逮住了机会,旋身摆尾,朝着常清静背心重重拍去。
苏甜甜尖叫:“小牛鼻子!!”
常清静迅速回神,转身放下了苏甜甜,一个侧身的功夫,忙着回护苏甜甜,却被打飞出去了数丈远。
从宁桃的方向能清楚地看到常清静的左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不行。”宁桃咬牙甩头,掌心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雷光,“我得上去帮忙!”
虽说断了左臂,但常清静面『色』不变,再度迎面对上了这条巨蟒。
眉目镇定,眼神凌厉,锁定了巨蟒,且念念有词。眨眼间,数十张明黄『色』的符箓抛出,常清静迅速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动作飞快地画上了几笔。
十多张符箓上下左右,浮在空中,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符箓腾空而起,环绕蛇身,每一张都如同一道枷锁,将巨蟒牢牢枷在了锁链中,动弹不得。
少年脊背挺直,眉目冷如罗刹,抬手招出一道剑气!
霎时间,头顶这方寸的天空,雷电皆下,激绕其身。天雷轰隆隆仿佛空谷奔流。
桃桃冲上前,朝着常清静的方向厉声大吼了:“我来帮你!”
紧跟着就拎起腰间的大刀,跟着蛇的攻势翻滚,上蹿下跳,将这把刀舞得虎虎生威,舞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
蟒蛇见状,奋力想要突围,眼看一口就要咬碎宁桃脑袋。
抓住间隙,桃桃豁尽全部力气,将手里的刀用力往巨蟒身上一掷。刀刃狠狠嵌入了坚硬的皮肉中,逮住这么一瞬间的喘息机会,桃桃抓住刀柄,身子在空中一晃,把自己吊起来,险险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而常清静也十分有默契地另发出了一道剑气,吸引巨蟒的注意力。
见它的注意力慢慢被常清静吸引过去,桃桃咽了口唾沫,后腿巨蟒巨大的身躯上狠狠一蹬,心惊胆战地借力向上爬去。
拔出深嵌入巨蟒鳞片中的大刀,宁桃整个人都骑在了蛇头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握紧了刀柄狠狠往蛇脑袋上一戳,企图透过坚硬的蛇鳞,刺穿血肉。
不过戳了一下,桃桃就明智地放弃,改成刺蛇眼。
刀柄一翻动,鲜血就浇了桃桃一手,腥臭味儿在鼻尖迅速弥漫开来。
蛇眼被刺瞎,大蛇怒吼着想要把宁桃甩下来。宁桃见机行事,咽了口唾沫,看了眼地面。
大概四米多高。
在落地的一刹那,桃桃便觉得双腿发抖,一阵疼痛酸麻直冲膝盖。
没时间照顾自己的伤势,在她落地的下一秒,巨蟒摆动身躯,似乎想要把她压成肉泥。
而常清静这一方面,有了宁桃帮忙,压力骤减,剑气接二连三地打在蟒蛇身上。
“咳咳咳!”跳下地面,桃桃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踉跄着,拼命躲到一边去了。
拼命的奔跑已经快让她的胸腔炸开,冲到常清静身侧,桃桃看了眼常清静,感觉喉咙已经说不上话,只好使了个眼『色』。
少年会意,目光如炬,气势如冰冷的修罗,长剑所向之处,天雷轰隆隆砸下。
蟒蛇痛苦地扭动挣扎,张大了蛇颚,嘴里咝咝作响,然而,最终还是被一道剑气贯穿了蛇头,断了气。
伴随着巨蟒轰然到地,整条长街地动山摇,桃桃一个踉跄,差点儿没站稳。
没想到就在这时四周却传来一阵如雷鸣般的掌声。
“打得好!!”
“漂亮!!”
宁桃懵『逼』地看向前方,悚然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这四周已经站了一圈儿围观群众!!
众人赞叹地看着面前这俩小少年。
古代人民多欢乐,心大,宛如看了一场十分精彩的戏法,争相吆喝起来,像是完全不记得之前逃跑的时候有多紧张。
“果然出英雄出少年啊。”一位老爷爷『摸』着胡子感叹。
桃桃微囧。
吃瓜果然是古往今来大家的共『性』吗?
“桃子!清静!”吴芳咏拨开人群,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前去求救的谢溅雪也带着凤陵弟子赶到。
看到这倒地毙命的巨蟒,金桂芝惊讶地睁大了眼:“宁姑娘,常道友,这是你们杀死的。”
宁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算我,我只是帮忙的。”
金桂芝看着她,越看越觉得面前这圆脸姑娘可爱。忍不住『揉』了『揉』桃桃的脑袋:“宁姑娘已经很棒了。”
“这吸引蟒蛇注意本来就是极危险的活儿。”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交由凤陵弟子处理,宁桃想到了常清静,忍不住看了一眼。
苏甜甜刚刚摔下来的时候,虽然被常清静接住了,还是扭伤了脚。她坐在地上,昂起脸看向常清静。
灯火和烟花落在了少年身上,桃桃只能看到常清静的侧脸。宁桃心里突然冒出了点儿古怪的感觉。
苏甜甜说着说着什么,突然笑了,眼睛里好像落了漫天的烟花。她不顾脚伤,跳起来,长发飞扬在半空,投入了常清静的怀抱。
如幼鸟归林,环住了少年的脖颈。
她笑得太开心了,笑声如银铃。
而自从失忆以来,一直厌恶苏甜甜,抗拒和她接触的常清静,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桃桃终于知道,这古怪的感觉是源自哪里了。
就在这时,常清静好像这才注意到了她。侧身看向了她,他眼里澄澈清冷,如一捧雪,眼睫落了珠玑般的光辉。
与常清静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宁桃终于明白了,一时间口干舌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小青椒……恢复记忆了。
就在刚刚,恢复了记忆。
常清静看向她,微微抿唇,眼中掠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然而这目光里并无爱意,清明得残酷
。
宁桃理解般地朝他微微颌首,一瘸一拐地默默走进了人『潮』中。
巨蟒被降服后,长街又开始热闹起来。
有人在耍杂技,口中喷吐出火焰,有人在吞铁剑,有人蹴鞠,有人击丸。有人在弹琴吹箫。
歌管笙箫响起,『妇』女们靓装丽服,笑意盈盈,手执纨扇,灯山上流下的瀑布锦绣灿烂。
桃桃走在街上,逆流而上,身旁无数人熙熙攘攘地擦肩而过,捏着伤痕累累的掌心,眼泪却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喷涌而出。
烟花在头顶绽放开了。如同花瓣层层铺展,流金溅玉,紫『色』的、黄『色』的、红『色』的、橙『色』的烟火落在她发顶。
宁桃一边走一边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有一支海棠,生出了柔软的枝蔓,渐渐地裹住了心脏,细细密密。
她要如何走入人群,回到这熙熙攘攘的灯夜中。
她其实可以骗小青椒的。
失忆后,常清静表达出了对她的好感。她明明可以顺着他的意思……
可是她不能。
她曾撒过一次谎,就在祠堂那一次。
她很后悔,她不能再撒谎了。
这十多天,是她偷来的一场梦。
如今梦结束了,她也该醒来了。
……
恢复记忆后,常清静好像就和苏甜甜和好了。凤陵仙府经常能看到两人出入成双。
至于宁桃,哭了一场之后,就迅速打起了精神,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学习上。
她把自己的教科书带给到了太初学会,王芝英女士果然十分震惊,拿着放大镜,细细地看了很久。张琼思和其他人一块儿挤在一张桌子上看,看得惊叹连连,瞠目结舌。
“这……这是真的吗?”
“原来这世界竟然如此奇妙。”
宁桃自豪地说:“这是我们那儿的教科书!我们那儿的学生都要学的。”
这书里面的东西和西洋传来的那些书,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但明显更加系统,更加基础。还有那“地理书”上的地图,这当真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面貌?
“这里……这里,我记得西洋人都没测绘出来。”
“这又是何处?”
宁桃凑过去一看:“这……这是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一帮人啧啧称奇,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张琼思红着脸,羞涩地问:“桃桃,你能不能暂且把这些书借给我们啊。”
“对啊对啊,桃桃能不能借给哥哥姐姐们看几天呀。”
“一天,一天也行。”
宁桃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些教科书,放在她这儿的意义,肯定没有放在太初学会的意义大。
王芝英搁下放大镜,神情严肃,竟然直起身子,躬身行了一礼。
“桃桃,你今日带来的东西对我们太初学会影响甚大,不,甚至,对这个世界影响都很大。”
宁桃腾地涨红了脸,摇头像拨浪鼓:“王、王先生客气了!!”
拿到这些教科书后,张琼思和其他成员,都一脸兴奋地捧着教科书,三五成群地比照研究去了。
独留宁桃一个人坐在位子上:……
不过才坐了三五分钟,受这浓郁的知识气息的熏陶,宁桃心理压力山大地翻出了教辅书,找了张桌子,趴在桌子上勤勤恳恳地学习。
在这种堪比图书馆的学习氛围下学习,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一连几天的时间,桃桃都浸『淫』在了学习之中。
楚昊苍倒是来过几次。老头儿为人狂放不羁了点儿,但也是十分好学的个『性』,懂得不少,对这些生物化学物理地理知识都十分感兴趣。
这十几天的里,常清静未曾找过她。宁桃理解常清静与苏甜甜。这就像男女主破除艰难万阻,解开了误会,终于要携手奔向大结局了。肯定是嫌时间不够多的。
直到某天,她背着书包,“放学”回来,在门口被吴芳咏拦住了。
吴芳咏看着她,张张嘴,像是留意着她的脸『色』,纠结要不要说。
宁桃茫然:“出什么事儿了?”
“也不是。”吴芳咏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地说,“桃桃,谢前辈决心为清静和甜甜妹子主持婚事了。”
宁桃呆了。
“婚事?!这就要结婚会不会太早了点儿?”
常清静和苏甜甜这才多大啊,放在现代,这还没成年呢!都是中学生!
吴芳咏没想到宁桃的关注重点竟然在这个上,更惊了:“哪里早了?桃桃你……你不难受吗?”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作为苏甜甜的『舔』狗之一,吴家小少爷当然也黯然神伤了一会儿。
又想到宁桃这几天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活着些什么,就想着来通知她了。本来都做好宁桃痛哭一场的准备了,没想到宁桃她的关注点竟然这么清奇。
“当然早了,在我们那儿,二十二岁才能成亲呢。”宁桃眼镜差点儿惊掉下去了,“小青椒和甜甜,这才十五六岁,还……还是初高中生呢。”
“我先去问问!!”
扶了一下眼镜,桃桃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往前跑,跑得书包肩带直往下掉,坠在身后。
冲到廊下的时候,桃桃就刹住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了常清净和苏甜甜。
两个人正并肩坐在石阶上,说着些什么。
苏甜甜笑得很甜,嘴角高高的翘起:“谢前辈,想订锦绣衣庄家的嫁衣,可我不喜欢她家嫁衣上的凤凰。”
常清静素来冷清的眉眼,此刻看上去很温柔,虽不善言辞,但眼里的冷意被那温柔渐渐地冲散了,冲淡了。
少年干咳了一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敛之!!”
“敛之!!”
白『色』的道袍,红『色』的海棠花,落在他肩头,袖口,他的眉眼看上去比海棠花更光华动人,耀眼夺目。
“……嗯”少年顿了顿,脸『色』又红了点儿。
昨夜下了一场雨,雨疏风骤。那些海棠花就落在他们的衣襟上,花落满地,美不胜收。
少年和少女,就像是一对憧憬未来生活的小夫妻。
那清冷的,高高在
上的小道士,为小狐狸入了红尘,沾染了红尘。
阶下青草青青,那青草沾湿了桃桃的裙角,宁桃有些恍惚。
不久之前,她和小青椒还坐在石阶上看夜雨。
再更久之前,她和结结巴巴地喊他“敛之”。
那一幕幕,多近啊,近的就像昨天一样。
敛之这称呼多亲密啊,她喊不出口,就几乎不怎么喊,只喊他小青椒。可是现在宁桃有些后悔了,如果她之前喊了敛之就好了。
敛之敛之。
她知道不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不要勉强,看了一会儿,桃桃定了定心神,悄悄地转身离开。
常清静和苏甜甜的婚事是谢迢之主持督促的,两人都同意在凤陵仙家举办仪式,之后再回到蜀山一同生活。
婚礼请了不少人,蜀山的弟子老早就接到了消息。
一大早,桃桃就听到了窗外传来的鹤唳声,推开窗户一看,十多个蜀山少年站在庭院里大声说笑。
他们是骑鹤从蜀山赶来,这些小道士们骑鹤下江栾,赶到凤陵仙府,参加常清静和苏甜甜的婚宴。
那些白鹤就停在庭院里,脖颈修长,羽翼如雪,朝天而唳。
这还是第一批,之后宾客们都会陆陆续续地赶到。
宁桃刚转身,就看到吴芳咏拍了拍她肩膀,神情复杂:“甜甜妹子明天就成亲了,今天晚上大家要一块儿喝酒,桃子,你也不打扮一下?”
宁桃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憔悴吗?有那么明显吗?
可是她也不会打扮啊。
按理说,小青椒和甜甜结婚,她也得打扮得好看一点儿。
等在太初学会一天的学习结束后,宁桃扭捏地站起来,睁大了眼,面红耳赤地问张琼思。
“琼思姐姐,你知道哪儿有化妆品卖吗?”
“化妆品?”
“就是胭脂水粉。”
张琼思惊讶:“桃桃,你要打扮吗?!”
惊讶之后,一向素面朝天,沉浸于学习的张琼思也懵了:“我、我也不知道。”
倒是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成员的围观。
众人围着宁桃,一个个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桃桃,你要打扮?!”
“也是,桃桃是大姑娘啦,确实该打扮啦。”
被一众人眼神促狭的围观调侃,宁桃心脏狂跳脸『色』爆红。
“因为,因为我好朋友要结婚了!!”
话音刚落,四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宁桃定睛一看,却看到了一双靴子,目光一路往上。
楚昊苍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美大叔长卷发披散,脖颈间围着狐裘,上唇的胡茬短短的,淡淡的。
这鸦雀无声的清场效果,也只有格外凶残的度厄道君能做到了。
“哼。”
桃桃:……
“你要打扮?”
桃桃嗫嚅:“……稍微……稍微打扮一下。”
在宁桃豆豆眼下,楚昊苍毫不留情地表达了自己的嘲讽,“怎么?小娃娃也到了注重仪容的时候了。”
宁桃羞恼地大声说:“打扮一下又怎么了!常清净都……都要成亲了……”
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说着说着,宁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常清静,虽然她已经彻底放下了,但伤心还是要伤心个几天的。
“哭什么!吵死了!再哭我就一掌拍死你!”
“你过来!”楚昊苍阴沉着脸,粗暴地将宁桃扯出了屋门,拽着她一路往街上走。
楚昊苍一直扯着她到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像花街一样的,桃红柳绿的地方。并且不认为带一个年纪能做自己女儿的小姑娘,来这种风月场所有什么不对。
门口的龟公和丫鬟们一个个都愣了半秒,有点儿犹豫要不要上前迎接。奈何这位,堂而皇之地长驱直入,冷着脸,一上来就把桃桃推了出去。
“去!给她好好打扮!”
老鸨接到了消息,急急忙忙地从楼上下来了:“客官,我们……我们这儿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哪有带姑娘来这儿打扮的?”
“上品灵石。”
“不是,你看这……”女人一脸为难。
“三百颗上品灵石。”
“这……这真的没有那个规矩啊”
“三千颗上品灵石!!!”楚昊苍面待不耐。
宁桃瞠目结舌地看着原本拿乔的老鸨,迅速变了脸『色』,喜笑颜开。
“好嘞!妥!”
半刻后,她就被摁在了镜子前。几个好看的小姐姐团团围住了她,轻声细语的问:“小姑娘啊,你想如何打扮呢?”
宁桃有些不在状况外的懵『逼』:“就、就简单地打扮一下?”
没想到自己作为穿越女第一次逛青楼,竟然是老头儿带她来的。
从青楼出来后,宁桃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脸上火辣辣的,老是忍不住『舔』嘴唇上的口脂。
楚昊苍眯着眼看了她半秒,移开视线:“哼,打扮之后,倒也颇有几分姿『色』。我的狗,倒也不能输给旁人,邋里邋遢。”
“对了。”楚昊苍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个什么东西,“这给你。”
宁桃接过去一看,竟然是个小剑一样的簪子。桃花枝如同藤蔓一样顺着剑身蜿蜒向上,在剑刃绽放出朵朵胭脂『色』的桃花,美得有点儿凛冽。
“前辈?”
楚昊苍面无表情:“顺手买的,算是赏你的。”
桃桃眉开眼笑地,小心翼翼地捧着簪子,别在了鬓角,“多谢前辈!”
楚昊苍一直把她送到了凤陵仙府门口,宁桃站在门前,有点儿恍惚,一想到待会儿大家可能看到她打扮后的样子,简直想调头就走算了。
桃桃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跨过了大门,走在了凤陵仙家弯弯绕绕的长廊下。
今天晚上是凤陵仙家的家宴,凤陵弟子都是脸上带笑,盛装出席,男的俊俏,女的漂亮,混迹在这些人里面,看到大家都好好拾掇了一番,桃桃轻轻地松了口气。
屋子里,觥筹交错,灯烛高高擎着,照耀着大红漆柱上的凤凰纹样。
凤陵仙家的弟子一个个喝得兴头大起,围着个火锅吃的红光满面。
“诶!吃饭!喝!”
“谁数了谁脱件衣服怎么样?”
“靠,玩这么大吗?”
“诸位道友,你们的节『操』呢!!”
吴芳咏喝了一口酒,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
桃子怎么还没来?总不会是因为喜欢清静,受不了,赌气就不来了吧?越想,吴芳咏就觉得越有可能,眉心忍不住突突直跳。
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常清静与苏甜甜身上。
化解了误会之后,两人并肩而坐,无疑于一对金童玉女。
常清静身姿如松,如竹,腰肩的线条匀称清瘦,就算在这衣香鬓影的地方,依然有种如雪般的出尘孤冷。
苏甜甜坐在他身侧,她喝多了桌子上的果子酒,醉得有些『迷』蒙了,脸蛋红乎乎的,显得特别娇憨。
就在这时,楚沧陵突然冷不防地皱着眉低喝了一声:“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还不快进来?”
一把就将还在门口的桃桃扯了进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被楚沧陵扯着的少女身上。
吴芳咏霍地一声站起来,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啊!!!这这这!”
吴家小少爷手指着面前的姑娘,指尖抖个不停,哑巴了半天,这次脱口而出:“桃子?!!”
“桃子你你你,你真是桃子?!”
面前的少女,被楚沧陵扯着,尴尬地脸蛋爆红,头顶冒烟。
她穿着件嫩黄『色』的襦裙,胸口前的雪白『色』诃子上绣了金线杭菊,大朵大朵的铺展,披着件暗绿『色』的披帛,裙褶上绣着柿蒂花。
唇角点着妆靥,皮肤白而温润,斜红与胭脂有些微醺的娇憨,豆豆眉张扬得可爱。鬓发高高地梳着双丫髻,颊侧又像是双垂髻。用红『色』的发带扎着,垂落在颊侧,活生生像个唐朝的仕女小俑人。
那眼镜也被青楼的姑娘们嫌弃地换成了带链子的那种,十分之『骚』包。
总而言之,就是可爱到爆了好吗?!
楚沧陵刚刚没注意看,如今扯过来一看,愣了半秒,皱起眉狐疑地问:“宁桃?”
吴芳咏脸『色』也红了,看着面前这活泼可爱青春靓丽的少女,少女鬓角的红发带被夜风吹得微扬,吴小少爷的心脏也好像跟着这发带一起一落。
吴芳咏涨红着脸,猛地扭过头。
他才不承认是被萌化了!实在可爱到犯规了!!
原本喝得酩酊大醉的凤陵弟子,一个哆嗦,全都清醒了,巴巴地凑上去,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宁姑娘?!”
这是宁姑娘?!
可爱得像桃子成了精一样,顾盼间,张扬又秾艳,偏偏鼻梁上的眼镜又多了点儿怯意和书香气,这真是宁桃?!
常清静微微侧目,也是一愣,竟然有些恍惚,但旋即又收回了视线,伸手去扶苏甜甜。
苏甜甜站起来,冒冒失失地差点儿摔了一跤:“桃桃!你今天真好看!”
常清静的眉眼是很细长的,看着凌厉,剑眉斜飞入鬓,乌墨的发披散在肩头,眼睛里如同冰湖璀璨。
少女裙角的柿蒂花落在他眼里,常清静不由微微出神。好像……好像在什么时候,他曾经和什么人一起坐在石阶下,数着夜雨连绵。
裙角被夜雨沾湿了,像海棠花瓣。
常清静握紧了酒杯,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苏甜甜,目光触及到苏甜甜柔美的面庞时,心神略定,就好像心里的花被人用手『揉』皱了,攥紧了,又舒展开,花瓣层层开放,心里流淌着点儿淡淡的脉脉温情。
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好像落在了实地,踏实又安心。
就算之前再不愿意承认,如今他如同一个败将一样,不得不承认,他对苏甜甜的确束手无措。
她以爱为利刃寸寸瓦解了他身上的盔甲。
他忘不掉她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跌跌撞撞,嚎啕大哭。
那温度暖和,踏实,心安。
他的心湖为她泛起波澜,他那些故作冷肃的模样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为了她焦躁、不安、嫉妒,贪嗔痴毒三毒缠身。他嫉妒谢溅雪,甚至喝下了忘情水。
就算他喝了忘情水,她依然不肯放弃,甚至不惜亲手打断了自己的腿,她痴缠着他,直白热烈到他终于招架不住了。
常清静微微抿唇,道心好像裂开了一个细细的裂缝,挤进去了一个小小的苏甜甜,在那之后,再容不下旁人。
骄傲的天之骄子,终于为一人低下了头。
凤陵仙家的其他弟子,一个个张大了嘴,搁下了筷子。
被众人围在中间夸赞,宁桃也不好意思了,喝下了不少酒。唯独就是不敢抬眼看常清静。
按理说常清静要和甜甜成亲了,她、她也要保持距离啦,再也不能称呼“小青椒了”。
酒过三巡,众人起哄。
“诶!宁姑娘打扮得这么漂亮!必须得表演一个是不是?”
“对!我们刚刚可都表演啦!”
宁桃有些晕乎乎的,张张嘴,“可我、可我不会跳舞。”
至于唱歌,词曲根本不是一个风格。
但是抵不过大家的热情,只好糊里糊涂地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大刀。
“那我给大家耍个刀吧!”
宁桃晕乎乎地走上前,一个踉跄,脚下那高高的粉『色』白底的翘头云履,『露』出个可爱的鞋尖,绊住了裙角,差点儿摔了一跤。
众人赶紧去扶。桃桃豪气冲天地拨开了其他人的手,醉醺醺地举起刀就开始练剑,招式大开大合,沉稳勇猛,时而刀快如风,时而稳如耸峙的山岳。
时而如流星,时而如浩『荡』的江河。
明明穿着一身襦裙,偏偏动作干净利落。像仕女一样可爱的脸上,几分凝重和认真。
宝刀刀身『荡』出一道刀气,刀气一『荡』,竟然直直地削下了半截小烛。
宁桃跳起来递出了刀,将那半截小烛捧在了刀刃上。裙摆的柿蒂花好像也飞扬起来了,悠悠落下,柿蒂花好像就朦胧在这片流霞般的烛火之下了。
这一刻,在座的凤陵弟子俱都怔了一怔。
吴芳咏、苏甜甜、谢溅雪、常清静四人目瞪口呆。
老实说,宁桃又不会剑舞,但这刀舞得就是好看,利落,罡正,豪爽。
刀就是该这样舞的,龙『吟』虎啸,豪情万丈。
卷着的是风沙朔雪
,舞出的是万里江山。
喝多了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宁桃头疼欲裂,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路过的凤陵弟子看着她的神情都有点儿复杂。
“唉,要是宁姑娘你能日日都作昨日的打扮就好了。”
还有就是竟然还有几个凤陵少年,红着脸,互相推搡着笑嘻嘻地来和她打招呼的。
宁桃『揉』着脑袋,陷入了沉思。虽然如此,宁桃还是脸上红扑扑的,精神满满,笑着着打了招呼,“早啊!”
将昨天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抛之脑后,宁桃顺着长廊开始了自己这一天的锻炼。自从学了刀之后,为了让身体素质跟上刀法,她每天都会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什么的。
走到谢迢之住处的时候,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请安,却听到了门内传来了隐约的交谈——
或者说争执声。
宁桃发誓自己没有偷听的习惯,但这声音依然透过墙面传到了耳畔。
桃桃惊讶地睁大了眼。
听声音……好像是甜甜?
苏甜甜哭着说了什么。
谢迢之的嗓音传来,沉静又有点儿清冷。
“蜀山那儿我自会善后,你无需挂心。”
“若蜀山无意,这么多年,张浩清不至于用数不清的丹『药』喂着他,将他喂成这副血脉。”
“不过是一碗血……伤不得他『性』命。”
“可是……”苏甜甜哭着又说了点儿什么。
谢迢之合上眼,又睁开,眼里的光冷得令人心悸。
“谢溅雪与常清静两人中,你必须选择一个。”
“你若选了常清静,那就救不得谢溅雪,你若选了谢溅雪……常清静『性』子高傲,将来迟早与他形同陌路。两个都想要,两个都想选,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谢前辈!!”苏甜甜终于失声痛哭。
“你姥爷当初为度厄道君所杀,你姥姥终日以泪洗面,要如何选,”谢迢之手指微微一动,“你自有主张。”
宁桃心里担心,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结果刚往前,门就被从里面“砰”地一声撞破了!
苏甜甜红着眼睛,从屋里冲出来。
撞见宁桃,两人都愣了一下。
桃桃有点儿“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又有点儿懵,皱起了眉。
“甜甜?”
苏甜甜眼睛红得像个兔子,看到她,滚烫的眼泪顺着尖尖的下巴直往下掉:
“桃桃,你、你都听到了?”
宁桃抿了抿唇,皱皱眉:“听到了一点儿,没听清楚,你与谢前辈?”
苏甜甜一边哭一边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桃桃,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又牵着裙子,埋头冲了出去。
……
苏甜甜浑浑噩噩,如幽魂般地走在凤陵仙家内。
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才好。
她眼眶通红,双手颤抖,走走停停,干脆在廊下坐了下来,痛哭出声。
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
是溅雪死,还是欺骗敛之。
她不知哭了多久,突然,一个温和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甜甜?你在这儿作甚么?”
苏甜甜颤抖着嘴唇,愣愣地抬眼看向了来人。
谢溅雪温和地弯下腰,关切地看着她:“甜甜?”
少年皱了皱眉,如玉的脸上『露』出了点儿错愕:“你哭了?”
少年穿着身青『色』的圆领袍,乌发束在脑后,眉眼好像流转着太阳的光芒。
苏甜甜咬着唇,呜咽了了一声,终于控制不住,扑到了谢溅雪的怀里。
“溅雪,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敛之……敛之他究竟要怎么看我。”
谢溅雪无奈地笑了一下,将少女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如果在往常,谢溅雪一定会温和地说,没关系,遵从本心就好。
然而这一次,少年却不疾不徐地拍着她脊背,等着她哭完。
一直等到苏甜甜抬起红肿的眼,谢溅雪这才温和地空出一只手,细致地揩去了苏甜甜脸上的泪痕。
“溅……溅雪……”苏甜甜不敢再对上他的眼。
少年眼睫微微一扬,『摸』着她的脸,语气依然是轻柔的:“甜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可是我想活。”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活。”
“平常人再习以为常不过的跑步、跳跃、打闹,对我而言反倒是奢求。”
“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为此我能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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