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九章 什么是真理
福州大学堂的门前有一条街叫文汇街。
这条街上一共有六所大学堂,分别是福州大学堂、福州政法学堂、福州医学院、福州师范学堂、福州理工学堂以及福州外语学堂。
六家学堂加在一起有数万学生。
这些学生成为了这条街的消费主力,带动了整条街的繁华。
街道两侧以餐馆、书店、旅馆、茶馆为主。
这里的店铺东西便宜,人流量大。
茶馆中只要花五分钱买一壶茶,几碟坚果,就能够坐一个下午。
华族的货币体系以元、角、分、厘为计量单位。
一元就是一个银元,相当于一两白银的价值,相当于后世的三百软妹币左右,一元等于十角,等于一百分,等于一千厘。
一厘大概相当于原来的一文钱。
这样的货币计量单位更加符合华族人的习惯。
同时又比以前通用的银两、铜钱方便一些。
这间名叫聚贤楼的茶馆中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读书人?从他们身上的装束就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周围的学生。
青色长衫的是福州大学堂的人。这里的学生普遍年纪较大一些,多是以前的读书人,有人甚至还是秀才,后来华族成立之后,建立大学堂,这些人参加考试进入了学堂。
福州大学堂的儒学院是最大的,其次是法政学院,反正是以文科为主。
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的学生穿着青色短衣长裤,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中山装。
这些学生是福州政法学堂的学生。
福州政法学堂直属于华族法部,立足于培养基层司法裁判人员。
他们的办学理念与福州大学堂完全不同。
福州大学堂法政学院的校训是“明礼崇法”,认为要将儒家的礼学放在律法之前。
而福州政法学堂的校训则是“明德重发”。他们认为律法是在道德的基础上总结归纳,权威发布的,在执行律法的过程中只需要考虑道德的问题。
今天两桌人挨到了一起,立马火花四溅,周围的学生已经多要了一份瓜子,准备看热闹。
位于角落的福州大学堂学生不知道为何聊到了最近报纸上说的火热的西北铁路。
一个学生拿着调子朗诵道:“唉……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旁边一人附和道:“吾等身为太学生,如何能看着偌大的华族二世而亡?如此生死存亡时刻,正是有志之士挺身而出之时。”
“喂!那个死胖子,请你把太学生的‘太’字去掉好吧,什么时候你们福州大学堂成为太学了?”隔壁政法大学堂的学生果然看不过去了。
刚才这帮子福州大学堂的家伙就在那里抨击元首,说话阴阳怪气,拿腔拿调。
华族有言论自由,大家不好说什么。但是你随便给自己戴高帽就不行了。
现在大家都是华族的大学生,但是不是太学生。
太学那可是国学啊,以前的太学就是官员的储备基地,是可以参政议政的。
“你说谁死胖子,真是有辱斯文,果然是一帮只懂法不知礼的家伙。”福州大学堂的胖子顿时就火了。
那个高个子政法大学堂学生也毫不相让。
大声说道:“哼……你们懂礼?真是丢尽了理学的脸,吹牛都不打草稿。说了半天不能建西北铁路。那你们有办法赶走沙俄人吗?”
政法大学堂的这些学生平时经常搞辩论赛,就是为了锻炼他们的应急思辨能力。
他们经常在茶馆中与福州大学堂法政学堂的人辩论。
福州大学堂的人主修的是理学,注重的是思考能力。
有思无辩!
“我们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历朝历代为了西域将国家拖垮的还在少数吗?秦始皇征伐岭南,出兵五十万,二世而亡。汉武帝征伐西域,将文景积累的底子都给赔光了。大唐何等盛世,不也在恒罗斯之战后走向衰弱?”
这个胖子倒是有些学问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但是那个大个子也不遑多让:“可是你看华族的赋税,比前朝如何?华族的百姓生活是不是比以前更好?”
这些问题都是不容反驳的。
不过胖子的脑子转的非常快。
“华族的赋税是更低,百姓也生活得更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不劳民伤财修这条铁路,百姓的生活兴许会更好一些?”
胖子说的也没有问题。
“生活好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生活是哪里来的?不是护卫军一枪一炮打出来来的吗?”
“福州海战大家难道都忘记了吗?洋人的战舰在闽江上耀武扬威,是谁将他们打退的?现在你们谁还能看到洋人的战舰过来耀武扬威?”
“大家都想着过更好的生活,那不就是贪图享乐吗?那就让沙俄人拿了西域?咱们跟北宋一般将西边的防线收到陕甘?到时候又要多少军费?沙俄人没事儿就渗透过来打草谷,谁愿意过那样的生活?”
“大个子说的没错。”
一个带着眼镜的学生说道。这个学生穿着一身白大褂,竟然是福州医学院的学生。
“咱们刚刚立国,正是应该锐意进取的时候,当年大明驱逐蒙元之后还六征漠北呢。”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医学院的学生,顿时来了兴趣。
这些学医的家伙,学业是最忙的,每天都要抱着医书背诵,还有无尽的临床实验。
他们跟这些文科生不同,这些政法专业的文科生,课业没那么多,学律法的并不需要将法条都给背下来。
你只要知道原理,知道怎么去找就行。
“你一个学医的懂个屁,少在这里拉偏架。”墙角的那桌,一个长着马脸的青年人呵斥道。
穿白大褂的学生道:“学医的怎么了,大医医国,治国与治病一样,有病吃药,没病保养。沙俄人现在只是占领了西域的一小块地方,就跟你脸上长的那个疙瘩一样。现在只要用针挑了,抹点药膏就行。要是放任不管,变成脓疮,那就要用刀子了,用针的成本自然比用刀子低。”
这个戴着眼镜的医学生说出的道理通俗易懂,无懈可击。
“西北乃是蛮荒之地,其所居住的百姓多信回教,不习我中华文化,沙俄人要占领那里必然要劳民伤财,等到沙俄人在彼处疲惫,我们再去收复也不迟。”马脸的青年人说道。
这套理论倒是非常符合传统儒学的观点。
高个子冷哼一声道:“西域与北境相比,哪个更加蛮荒,西域天山伊犁河谷,沃野千里,真的就是蛮荒之地吗?就连满清朝廷治理下的西域,粮草都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你说那是蛮荒之地?北境都能够给咱们带来那么多的物产,更何况是西域呢?”
“要是再给沙俄人几年时间,他们将西域给经营好了,至少能够养活几十万大军。到时候华族要派出多少军队才能够收复那里?”
“到时候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也许沙俄人控制西域之后,当地人都站出来反抗,让他们不能立足呢?正好让沙俄人与当地人斗一个两败俱伤,咱们华族坐收渔翁之利。”胖子说道。
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以为就你们爱国,我们福州大学堂哪一个不是爱国的,我们都希望华族变得更加强大,华族的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最终实现天下大同。”
高个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跟他们辩论赛上一般,他将一只手放在腹部,另外一只手斜着伸到边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没有说你们不爱国,你不要随便扣大帽子,大家在这里辩论,自然都是希望华族更好。但是只有真理能够让华族变得更强,歪理和奸臣一般都会误国。”
胖子也站了起来:“你说谁是奸臣,还说没有给人扣帽子。”
高个子连忙将手上下点了几下说道:“唉唉唉……不要乱说,你怎么也是大学生,可不能这样断章取义。我只是打一个比方,可没有任何的指代性。”
胖子喝了一大口茶,追问道:“那你说什么是真理,什么是歪理,这真理难道是你说了算吗?你以为你是圣人?”
高个子摇头道:“我说的自然不一定是真理,就连圣人说的话也不是真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们与心学不都说格物致知,你不去实践,怎么知道一件事情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政法大学堂所学的并不是理学,也不是心学,甚至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儒学。
政法学堂的教材是董良参与编写的,董良不是学法的,但是他知道后世的那些法学生学的是什么。
他们学习的是法理学、法制史以及各个部门法,其中各个部门法中最重要的是法的基本原则。
他让人将华族古代的法家思想与欧洲近代法治思想相结合,创造了华族自己的法理学。
在崇法精神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些人本主义思想。
立法尊重民意,严格按照律法执法,公平公正,推动全民守法……
政法学堂的这些学生所推崇的是不是圣人之学,而是元首的思想。
他们可能会质疑圣人,但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元首。
因此高个子给出了他们学堂的标准答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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