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泥中的饼子

　　仡徕稚凝道：“我们带这么多人要绕过去，太麻烦费时，不知要绕到多久。再者此关作为皇城的最后一道关口，此时集中了这国中最后的一批精锐，我们这次如果砸碎了它，毕其功于一役，可使其他人胆寒，再无其他军队敢来救援，我们便可长驱直入攻打皇城，岂不省事的多。”

　　老和尚听了沉默片刻，摇头叹息。仡徕稚凝又将饼子递到陆飞嘴边。陆飞冷冷道：“多谢，我还饿不死！”

　　“小道士倔强不吃，我老和尚肚皮早饿瘪了，你好歹让我吃两口。”

　　仡徕稚凝心中赌气，正要递给那和尚吃，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低贱的丫头，枉为我的女儿！人家不吃硬要给，是否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他一番？”

　　月光之下，巫毒神悄然走近，伸出手来：“把饼子给我！”

　　仡徕稚凝无奈将饼子递到她手中。巫毒神一把丢到地上，用脚狠狠踩到烂泥之中，冷冷道：“你用嘴嚼碎了，吐给他吃！”

　　仡徕稚凝一愣，默默弯腰蹲下身子，从烂泥里挖出饼子，攀到囚笼顶上，揭下脸上黑布，咬一口饼子，嚼了几下，俯身趴到陆飞嘴边。

　　陆飞犯了倔强脾气，本欲不张口，忽觉脸上几点温热，却是她眼中滴落的泪水。

　　他心中一软，张开口，嘴巴与她柔软双唇触碰，有些凉凉的，嘴中饼子和着粗糙的砂砾及烂泥的腥臭涩牙，还有她泪水的咸味。

　　仡徕稚凝一口口嚼碎了喂陆飞，巫毒神在一旁冷冷盯着看，忽哈哈笑起来。她越笑越大声，忍不住咳嗽起来，笑声夹杂着咳声，渐渐远去。

　　老和尚低头不住念佛。仡徕稚凝喂完一个饼子，用手背抹了几下泪水，忽冲陆飞一笑，月光下这笑容宛如芙蓉初绽。她轻巧跃下囚笼，蹦蹦跳跳而去。

　　老和尚嘀咕道：“小气的妮子，掰点渣子给我吃也好，一口都不剩。”

　　陆飞望着月亮出神。

　　第二天起了大风。巫毒神命各草头王率领手下轮流猛攻关隘，均败退而回，那关隘丝毫未损。巫毒神暴跳如雷，大骂道：“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青螳走出，结结巴巴道：“干娘……我……我去。”巫毒神看向她，点了点头。青螳率她手下的巫神教众攻上前去。她一马当先，手脚并用沿着高墙往上攀爬，刚爬到一半，城上飞出几道金光。原来城中有修道之人发现，祭出法宝来打向她。

　　青螳用后肢攀住城墙，前肢两个巨型镰刀挥舞，与几件法宝相击，叮当作响。

　　忽一道流光飞来，青螳用前肢一挡。她与几件法宝激战好一会，本已力竭，那法宝又来势猛恶，她竟没能格开，是一柄金光灿灿的长枪，从她前胸贯入，将她钉在城墙上。其他几件法宝趁机连番招呼在她身上。她挣扎几下，身子软软垂落，像一个被钉在墙上的破口袋不动了。

　　巫毒神看到大怒，命金蚕王和飞头王率手下杀上去。金蚕王与金蚕盅虫合而为一，只见她背后生出六道巨大的金翅虚影，如一道金色流光向着墙头飞去，众多弩箭射来，如射在金石上，纷纷坠落。她已落上城头，一众守城修道之人围上来，她以一敌多，竟不落下见。她身后弟子也随即攻上，一边前行，一边施展盅毒。

　　飞头王和一众手下弟子念动咒语，她们脑袋离身而起，在半空中呜呜飞着，如一支支箭飞上城头，见人就咬。一时锁头关城墙上大乱。巫毒神又命黑蛇和八神卫的人率着羽蛇国精兵和收拢的搏杀高手轮番攻打，关门终于被攻破，城外的人一涌杀了进去。这番大战直杀到天黑。

　　巫神教众捉来几名大将和一些兵士，绑了带到巫毒神面前。

　　巫毒神笑道：“你们负隅顽抗，可知你们已注定必败。”

　　有一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另几人昂首不理睬。巫毒神挥了挥手：“都杀了吧，倒是可惜了。”

　　他们在锁龙关歇息一晚，又继续进发，一路再无阻碍，离陇阳城已不到百里。巫毒神下令扎营。

　　此时陇阳城中早已大乱。有少数修道之人逃回，告知锁龙关被破的消息。城中的高官豪富多数要携细软金银带着家眷逃出城去。

　　卫家黄家老爷子来找南宫不二商议出逃事宜。南宫不二却早已下令让军队紧闭城门，不让出逃，传下令来要共同坚守皇城。黄木虚气得跳脚大骂：“你这是疯了！要拉着大家伙儿一同陪葬！”被南宫不二请出去。卫流古低头不言，看不出脸上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黄木虚气呼呼回去，到家后面容一变，召来儿子，说道：“去准备吧，那个东西该动用了。”

　　“父亲，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黄木虚坐在椅子上似乎十分疲惫，合上眼摇了摇头。他命人召集嫡系亲属，开始进行密议。

　　晚上风小了许多，来了四名女子，将陆飞从囚笼上解下。陆飞道：“是谁让你们过来，要带我去哪里？”

　　四名女子均不言语，如哑巴一般，将他放在一张床板之上。老和尚嚷道：“喂，你们把我落下了！”

　　一女子嘻嘻一笑，丢给他一块饼子：“别声张，否则割了你舌头。”

　　老和尚两手抓住饼子大嚼起来，口里含混不清的嘀咕着什么。

　　床板上铺了一条锦缎。陆飞被侍女抬着，越走越是偏僻荒凉，四周静悄悄无人，前面是一处堆放柴草的草棚。草棚三面被高高的劈柴堵住，垒得如墙一般，里面有火光透出。

　　四女抬着陆飞走进去。陆飞见里面地上铺了一块洁白兽皮缝制的毯子，毯子上一个铜烛台，上面插着一盏红烛。

　　仡徕稚凝盘膝坐在毯子上，一手托腮望着烛光，不知在想什么。几女抓住陆飞四肢，把他放在毯子上，均退了出去，又将这一面摞起一捆捆劈柴堵住。

　　仡徕稚凝目光转过来，看着陆飞道：“老婆子在设酒宴庆功，今天打了胜仗，大家都很高兴。青螳死便死了，无人理会于她。但我心里却没有高兴之意，只感觉空落落的。胜了败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一切都如同儿戏一般。”她语气似乎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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