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荆棘冠冕
1254年7月3日上午维吉亚王国‧日瓦丁王城
佩汀哈洛呛咳着醒来,她认出自己此刻正身处皇宫的地牢。阳光斜斜从地牢气窗射入,却怎么也驱不经年累积的阴冷潮湿。她查觉到自己已经被换上白色亚麻囚衣,难堪地闭上双眼。昨天晚上太过于混乱,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佩汀哈洛看着自己的手脚都被戴上了铐镣,呈大字型被吊在墙壁上。她登基以后从未对任何人用刑,这房间的种种刑具她见都没见过,此刻看在眼里,只觉头皮发麻。若是那群疯子暴民让她在牢中每个都体验过一遍那还得了
“阿,早安。我的女王,很好奇这些玩意对吧”
佩汀哈洛抬眼看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华服中年汉子。身后跟着两名粗壮的猛汉
“你是哪位”佩汀哈洛问
“我是维吉亚王位的合法统治者,维迪姆王子”中年汉子端着佩汀哈洛的脸回答:“不过我得称赞,你真的很美啊!”
“呸!”佩汀哈洛啐了一口:“你以为写篇文章指控就算有合法统治权吗?我可是在波耶会议上被见证由亚罗格尔克手中接下皇冠的!”
“首先我指控的没有错!你把维吉亚人的自由与权利出卖给你的波耶们!你选择为波耶考量来支付为你夺权的代价,我则选择站在人民这方”维迪姆王子撇嘴,左边那名壮汉上前往佩汀哈洛肚子重重挥拳,佩汀哈洛猝遭重击,女性的身躯忍受不住这样的攻击,让她只能干呕者
“我努力地引入农庄人力补足因为战争流失的青壮年,我难道不是为人民考量吗?你这种把人民挂嘴边的骗子只敢对一个女人动拳头…哼!你写文章难道就是为人民考量?还不是为自己!”佩汀哈洛咬牙辩驳
“把火炉生起来,看来我得好好地教这蠢妞一课什么叫治国”维迪姆王子拉了张铁凳,笑吟吟地看着佩汀哈洛
“你也配教我治国?我是合法统治者!带领维吉亚驱逐库吉特人!取得内战胜利!而不像你只是个突然冒出的骗子!”佩汀哈洛据理力争
“我才不是骗子!”维迪姆王子起身大吼,佩汀哈洛吓了一跳。这自称王子的人似乎有着很不稳定的情绪:“还有!别再說你是个合法统治者!亚罗格尔克他的王位不合法!”
佩汀哈洛没有应答,她注意到不远处插在炭火中的铁条。显然一场折磨免不了,她害怕地颤抖着,祈祷援军快点来到。
“我,维迪姆。在昨天晚上以前都还有着一个称谓,叫做『私生子』”维迪姆王子又回到了温和有礼的恶心模样:“我小时候,父亲早逝。我的叔叔贝尔勒克摄政王主导国家,但是他却利用这个优势指控我的母亲通奸,将我指为私生子。幸好,父亲的老仆维克托带我逃出来了。才没有让贝尔勒克的刺客得手”
维迪姆王子感谢地指了指刚刚挥拳的壮汉,原来两人早就是主仆
“贝尔勒克还来不及当上国王就急病去世,哈哈!天意真是难以捉摸!但王位却落在他儿子,亚罗格尔克手中三十年之久。直到你夺走为止,所以我只是要回我的权利而已”
“那你刚刚口口声声的人民呢?你在乎他们吗?还是你只是在乎你那该死的权利?”佩汀哈洛反唇相讥
维迪姆王子脸色一沉,起身从炭火中抽出铁条
“治国第一课,人民永远是主人。你可以骗他们,引诱他们,但是最重要的是让他们高兴,让他们以为真的可以当主人。要做到这点,你有时得制造出敌人…”维迪姆王子拿着烧红的铁条,阴沉地道:“你就是我制造的敌人,瑟吉昨晚为你订做了这个。瑟吉,我们动手吧”
佩汀哈洛心凉了半截,想不到维迪姆真的要用刑。另一名壮汉上前一把撕开佩汀哈洛的囚衣,维迪姆则将铁条往佩汀哈洛前胸印去。佩汀哈洛在皮肉焦臭中痛得哭叫。烧灼的剧烈折磨让意志坚定的女王崩溃了,无助地啜泣着。她白皙的前胸此时烙着『人民之敌』
“好了,我也没有兴趣一直糟蹋你”维迪姆王子将铁条插回炭火中:“把皇冠、权杖与王球交出来,我就答应你不用游街太久”
“不在我身上”席薇亚颤抖着回答
“治国第二课,不要相信人民有耐性。他们才没有!他们要立即的享受和答案,而不是长远的目标和耕耘!”维迪姆起身,解开席薇亚的左手铐镣,将她的手按在铁砧上
“你想干什么?”席薇亚发抖着怒问
“我再问你一次,皇冠在哪里?”
“你以为这样能逼我就范?维吉亚的王权可不是说讨就有的!”席薇亚怒道
维迪姆王子耸耸肩,然后抽出匕首,在席薇亚的惨叫声中将她左小指齐根切下。
“再问一次,皇冠在哪?反正你还有九根手指头可以切,所以你决定跟我耗就是了?”维迪姆王子晃着刀:“可惜了你的手,本来多美”
“我不知道…”席薇亚已经痛到快要昏过去了,只能呢喃道。而不知道是否因为疼痛产生了幻觉,她好像听到了厮杀声以及皇军的口笛生从远处传来
“妈的,真是浪费我时间”维迪姆王子骂道
“维迪姆殿下,刚刚他们说洛玛堡的波耶率兵进城了”瑟吉低声说道
“快说,皇冠在哪里!”维迪姆王子再次按住了席薇亚血淋淋的左手
“我不会说的…这是维吉亚统治者的责任…”席薇亚昏昏沉沉地道,虽然她真的很不希望又失去一根手指头。
“治国第三课,不要把人民给逼急了!因为一点动静就会让他们抓狂!”维迪姆王子提起匕首一剁,从痛到快要疯掉的席薇亚身上再砍下了无名指。维迪姆疯狗似地喊:“我要我的皇冠!新规则!我再问一次,如果没有像样的回答!我就砍了你整只手!”
“你赢了,快住手”席薇亚哭叫:“我命人把皇冠藏在教堂…”
“看吧!这不是简单多了!”维迪姆王子松了口气
“殿下,我们得把握时间撤走。正规军如果敢到,那就麻烦了”维克托提醒
“走吧。有了皇冠,之后要征募群众就简单多了”维迪姆王子浑身舒畅起身。
“那这娘们呢?”瑟吉问道
“丢着吧”维迪姆端起席薇亚的面容,吻了吻她的脸颊,好像刚刚砍手这回事儿完全没发生过一样。随后便要转身离开,留下奄奄一息的席薇亚。
“呜喔──”一个披着斗篷的叛乱者被踹下石梯,重重地跌回地牢口。脖子不自然的扭曲,显然在跌落中撞断了颈椎。
“上面的!发生什么事!”维克托朗声问道
一双板甲靴缓缓踏下石梯,靴子的主人是一个斯瓦迪亚骑士模样的中年汉子。他扛着一柄双手重剑,头带桶盔。显然是个硬手!
“我乃洛玛堡领主,维吉亚王国的法提斯波耶”骑士大步踏入地牢:“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快走!”维克托抄起铁锤,往法提斯身上砸去。法提斯重剑回击,两柄重兵器相击爆出火星。维克托力大无穷,铁锤挥击时破空声十分具有压迫感,但是法提斯也不好惹,一柄重剑在他手底挥舞起来竟然如寻常手半剑一样灵活。维克托毕竟不是军人,面对如此熟练的武技根本就没有获胜的机会。法提斯飞快一剑抢在维克托回防前砍中了他的脑门。这壮汉晃了一晃,跌倒在地
“尊敬的女士!噢!天啊!圣母垂怜!”法提斯看着铐镣,却一筹莫展。幸好克雷斯赶到,飞刀灵活地一剉,便打开了锁头。两人连忙扶起席薇亚。
“抱歉,我来晚了。事发当时我连忙赶去洛玛堡找法提斯,没能保护好你”克雷斯看着被折腾个半死的席薇亚,歉疚地道
“我得追回他们…”席薇亚起身:“他们要去抢皇冠了”
“由他们去!不过就是皇冠而已!”法提斯劝道
“这是我的责任…我没有当好女王”席薇亚强忍疼痛,快步追上。
“夫人啊!能否请你让固执休息一天呢!”法提斯怒道
“法提斯,夫人说得对。如果让其他波耶知道她因为不堪刑求让皇冠陷入危险,也许从起义至今在波耶间筑起的信任都会瓦解”克雷斯
“我马上带部队去抓那两只老鼠!”法提斯快步上楼
“夫人,交给我们俩就可以了!您快去找医生!”克雷斯说道,追上了法提斯。席薇亚点头允诺,独自捧着鲜血淋漓的手缓缓前行,若非手上剧痛提醒,她还有点无法相信自己已经被斩下两根手指的事实。
她从地牢缓缓走出,阳光逼着她用一段时间适应突然亮起来的四周。
街道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大多数是前晚的暴动民众。他们的威风只持续到今天上午法提斯领军进城。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皇宫外成堆的暴民尸体被骑士扔在一起。而另外一小堆则是皇宫的仆役、女侍以及部分禁卫军。
皇宫已经收复,法提斯的部队正在重整秩序;街道也随时有骑士小队巡逻,堤防可能的叛乱份子再度集结;市民组成巡守队,防止暴民的渗透。最积极的是来自于维赞的一百名志愿军,他们逐户搜捕藏匿的暴徒。整座城镇失去了该有的繁华热闹,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滋长中的仇恨。
这样的惨况让席薇亚不忍卒睹,她垂下目光,看见墙角一个维吉亚神弓手的遗体蜷曲着。席薇亚眼神落在他生前紧握的那张维吉亚战弓。
*
1254年7月3日中午维吉亚王国‧日瓦丁王城
“维克托没跟上来!”瑟吉从教堂门缝往外窥视,一个脖子被扭断的教士在他脚边躺着。门外街道不时有骑士飞马冲过。
维迪姆王子应了一声,忙着东翻西找。
“殿下,我们得快点才行!那骑士随时会带人追到!”
“找到了!”维迪姆乐道,捧着一只麻袋。里头沉甸甸的,放着皇冠、王球与权杖三圣物,可以说,他现在拥有了合法维吉亚统治者的全部象征物。
“我们走吧”瑟吉嚷道,夺门而出
“在那边!”巡逻的维吉亚骑士吆喝着,挺着轻型骑枪冲前。
瑟吉虎吼一声,看准骑枪来势。粗壮的大手一拽,马上骑士向前弹飞。而瑟吉揪住马缰,硬是将战马扯住。
“殿下,快点上马”瑟吉掩护着维迪姆跨上战马,两人便要往东门冲去。
此时,克雷斯正在日瓦丁连栋建筑物的顶端上狂奔。眼看反射着正午日光的日瓦丁教堂金色圆顶就在眼前,克雷斯更提气直追。她的深色斗篷与劲装十分引人注目,已经有不少法提斯的骑士注意到这身影,在下方的石板路上跟着追了起来
!
克雷斯疾停,软皮靴蹭落了不少积雪。她看见维迪姆王子正骑着战马往东门奔去。女刺客一咬牙,退了几步。然后疾冲跃过街道上空,重重地落在另一端的屋顶。惹得屋内居民都从窗户往上探头。
此时她脚下的屋顶已经越来越简陋,这已经是日瓦丁的贫民区。而克雷斯的眼睛从来不敢离开百步之外的维迪姆飞骑。直到前方屋顶的旧木板突然碎散。克雷斯脚下一空,连忙探手攀住崩塌中的屋顶边缘,一个俐落的翻身弹起。重新站在屋顶上。
“俐落的婊子”一只粗壮的大手从崩塌处探出,竟然是瑟吉。这壮汉爬上了屋顶,肩上扛着跟维克托一样的重木槌
克雷斯咬牙甩出飞刀,瑟吉张手挡下。锋利的短飞刀插进他掌心,而瑟吉蛮不在乎地将飞刀如玩具般抽出,抛在一旁。然后上前重木槌挥出。克雷斯连忙矮身闪过,这一闪避双手同时也抽出了短刀。但女刺客还来不及冲上,脚下屋顶又被瑟吉的重木槌打碎。让她逼不得已退开。
“我不会让你追上我的主人”瑟吉挥出两槌,几乎要将克雷斯逼往边缘。
克雷斯敏捷闪过脆弱的屋檐,又一个闪身钻入瑟吉的左方一尺处。将短刀插进了他的肋间。
谁知瑟吉宛如没有感觉一样往克雷斯的脸上挥出一拳。将她打飞数尺。克雷斯连忙将短刀插在屋顶上固定身子才没有整个人翻落街道。但已经悬挂在旁,随时会跌落。满脸是血的克雷斯勉强抬眼看了正准备冲破东门防御的维迪姆渺小身影,心中满是不甘。维迪姆王子经过东市集时,贫民窟又跟出不少残存的暴民党羽。法提斯的骑士大多在城中与皇宫周围搜捕残党,突破防御薄弱的东门对维迪姆王子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没用的,东门那些新兵拦不住我家王子”瑟吉举起了重木槌,盯着克雷斯的头脸。
1254年7月3日中午维吉亚王国‧日瓦丁王城
此时维吉亚教堂的钟塔螺旋梯,佩汀哈洛的娇柔身影正往上疾奔。没有女王该有的高贵模样,她身穿破烂的亚麻囚衣,衣不蔽体。裸露的前胸的烙印字样疤痕还在,甚至还是赤足。
她奔上钟塔,维吉亚清冷的风从东吹来撩起她的发丝。她解下背上的战弓,飞快观察四周,街道上搜索敌踪的法提斯与维吉亚骑士们、在屋顶上战斗中的克雷斯、最后遥目往正在奔往东门的维迪姆王子背影望去。席薇亚飞快抽箭上弦。由于少了两只手指,这个简单的动作此时由她做来竟是辛苦百倍。
幸好还扣得住箭…
她的食指与中指夹住箭尾,努力忽视自己因为断指的剧烈疼痛与不习惯。她强迫自己呼吸平缓,让因剧痛而颤抖的身躯安定下来。
她没有时间细想这样的距离箭力可不可及,因为她相信没有自己射不中的目标。杀意就这样冷静的汇聚在倒刺箭的尖端,佩汀哈洛镶嵌在她那绝美眼眸之中的瞳孔缩成一点。
她檀口微张,将胸腔的气体缓缓放出──
一箭贯穿维吉亚初夏的空气,沉郁的弓弦声响刷破宁静
然后又是一箭、再一箭、再一箭。直到佩汀哈洛因为疼痛再也拿不稳弓为止。
百码外的维迪姆王子惊恐地看着身旁的随从们一个个被射穿脑袋,他连忙抬头警戒。可是这附近根本没有所谓的制高点,他又不可能相信卡拉迪亚大陆上会有这样的神箭手能从教堂钟塔这么远的地方射中已经在东门口的他。
“唔呵──咳-咳”维迪姆后颈一痛
他艰难的想要伸手往后颈摸去,但是只摸得到一小搓箭翎。随即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喉头正穿了一只倒刺箭。维迪姆惊恐的感觉呼吸慢慢变得艰难痛苦,无力的栽下马背抽搐着,装着圣器的麻袋烙在不远处。讽刺的是,他生命中的最后数十秒竟然连摸一下皇冠都没办法,只能痛苦的失血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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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年7月3日中午维吉亚王国‧日瓦丁王城
克雷斯像猫一样轻轻落在石板路上,瑟吉则没那么幸运。战斗方酣时他的下身忽然中了一箭,痛得发狂的壮汉便失足跌落了屋檐,把自己颈子摔断了。
“老是被您所救阿,夫人”克雷斯摸着似乎已经脱臼的下巴喃喃自语,然后快步往教堂跑去,她知道全大陆只有佩汀哈洛一人才有能力用神箭扭转整个局势
不少骑士与她擦身而过,大家都听说维迪姆王子一干人被突然掠下的箭支射杀。连忙赶过去完成封锁,想必法提斯也一定不会忘记要收回圣物。
*
忽然从钟楼外翻入的克雷斯吓了佩汀哈洛好大一跳。
“你!从哪来的!”瘫坐在塔楼内闭目养神的佩汀哈洛惊叫
“我是刺客阿,爬个墙有什么大惊小怪”克雷斯吐舌,一时激动的她又施展身手,竟然沿着教堂外壁爬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佩汀哈洛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缓了缓气
“全日瓦丁只有这个地方视野最广,最适合天生神射手杀掉逃难中的鼠辈”
“圣器到手了吗?”佩汀哈洛轻松地闭上眼
“法提斯收齐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跟波耶们说您替维吉亚夺回了圣器…”
“但是,其实是我招出圣器所在的。我不知该如何向波耶们交代。”
“你不说,谁会知道”克雷斯耸肩
“但这是谎言…治理一个国家怎么能够用这种方式?”
“夫人,有时候说谎…是为了能更诚实地做更多符合真理正义的事情。能有像您这样勤奋、认真的君主,是维吉亚人的福气。所以我恳求您,稳住您的王位。再说,您是统治者,您的话就是实话,不是吗?”克雷斯诚恳地劝告
佩汀哈洛没有开口,默默咀嚼着克雷斯的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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