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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如今每天,都是历史 (为舵主大神德加更)


  “我本来,是想说改变血统的。”

  小魔鬼乖乖巧巧。

  “只是,哥哥你好像用青铜与火的权柄,做了别的事。”

  “哦,原来可以改变血统啊。”

  路明非恍然。

  “嗯,哥哥你可以的哦。”

  “无所谓。”

  路明非说。

  “我对血统什么的不感兴趣。”

  他看向圆圆,灿烂的笑了。

  “还是习武好,你看看她,剑心空明,不消数年,定能直入外罡。”

  小魔鬼审视圆圆。

  那模样犹如阿基米德眯眼去看他的数学公式。

  有如米开朗基罗在石胚中寻觅大卫像的身影。

  某一刻,他悠悠的说。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吧。”

  路明非得意洋洋。

  “习武,超棒的。”

  小魔鬼温柔的笑了。

  “但,还是不对哦。”

  “嗯?”

  “我是说,这人虽然得了些权与力,但想要变强,没那么简单。”

  他看向路明非。

  “哥哥你说的外罡,就是龙王吧。”

  路明非回忆着诺顿的表现。

  “有些出入,不过,大致上也差不多。”

  “但她,”

  小魔鬼话锋一转,指向了圆圆。

  “凡物想要抵达龙王的座。”

  “仅靠青铜与火的权柄,可远远不够。”

  “这么说吧,以哥哥你如今掌握的权限,这女孩最多也就成长到四代种的程度。”

  “四代种?”

  路明非嘀咕着。

  “不知道跟非人比起来哪个强点。”

  “好好听我说啦。”

  “哦哦。”

  路明非堆起笑脸。

  小魔鬼无奈摇头。

  他吐了口气,又轻轻一笑。

  “还记得我那天的话么?”

  他幽幽的说。

  “哥哥你的识海,还少了,几棵树啊。”

  “你是指?”

  路明非想。

  “其他的龙王。”

  小魔鬼便投来欣慰的眼神,点点头。

  “正是。”

  “得了吧得了吧。”

  路明非摆摆手。

  “一个诺顿我都累个半死,只是想一想,这样的家伙还有三个,真是头都大了。”

  小魔鬼笑了笑。

  “那青铜树,哥哥你就没想过真正的拿到手么?”

  “以你这临时的权限,能点化的凡物,可没几个。”

  提起这个,路明非就更是头痛。

  小魔鬼说的他又何尝不明了。

  但问题还在死胡同里。

  除非诺顿主动将权柄拱手相让。

  否则只有杀了他一个解法。

  可杀了他老唐又得死。

  路明非苦恼的敲敲脑袋。

  “好烦。”

  他自暴自弃的说。

  “以后再想啦,这种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肯定有办法的。”

  “这可真。”

  小魔鬼无奈又宠溺的笑。

  “像哥哥你的作风啊。”

  远方响起马蹄。

  路明非面色一肃。

  他投去目光。

  “那是……”

  “嗯,追来了。”

  小魔鬼说。

  “嗅到了哥哥你闹出的动静么,鼻子可真灵。”

  他往前行去。

  “这家伙交给我,既然哥哥你有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

  路鸣泽侧过脸,歪了歪头,眯眼笑着。

  “我啊,要去跟撒旦打架了哦。”

  路明非一愣。

  他就露出个阳光的笑容。

  竖起大拇指。

  “加油!”

  路明非拍着胸膛。

  “等着,过两年,我帮你一起揍他!”

  “嗯。”

  小魔鬼轻轻点头。

  “我会好好的期待着哦。”

  “那么,在与哥哥并肩之前。”

  他庄严的迎向强敌。

  “让我来,会一会你。”

  世界的时间恢复流动。

  路明非听到小魔鬼最后的话语。

  “对了,哥哥你的武道。”

  “多少有些麻烦,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嘛,在拥有绝对的力之前,还是不宜大肆公开。”

  “我会让人配合你,处理首尾。”

  “放心啦放心啦。”

  “有我在,哥哥你好好习武就行啦。”

  男孩温柔的笑着。

  “我可是,你的弟弟呢。”

  路明非笑了笑。

  “这家伙。”

  他低声的说。

  “噗通!”

  是圆圆倒地的动静。

  路明非连忙将之扶起。

  他发现这女孩一双眼半睁着,面色苍白。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骤得劲力,又是斩木又是沟通本命剑以开那始解。哪怕是剑心空明,若无这些时日的修行打底,圆圆怕是根本支撑不到与本命剑的沟通完成,就得先行晕厥。

  如今尚算好的,有了刚才圆圆口中所谓的“见了斩月大叔”的一遭,她的本命剑便算是入了门,不知省下多少苦工。

  “放心,并无大碍。”

  路明非说。

  围上来的学员们都是松了口气。

  “睡一觉吧。”

  路明非轻声安慰圆圆。

  “睡一觉就好了。”

  陈平安再次见到馆主,已是七日后。

  他们在上次那家烧烤摊吃夜宵。

  但两人的状态,与上次截然不同。

  陈平安眼中少了迷茫,多了坚定。

  至于馆主。

  只是几日不见,他好似老了十岁般,坐下后只是一个劲的喝酒,菜也不吃一口,。

  他的目光是如此复杂,浸满了懊悔不甘和痛苦。

  馆主提起啤酒习惯性的往嘴里灌。

  一点也没喝着。

  再看酒瓶,早已空空如也。

  他摇了摇头。

  放下酒瓶,就要去拿个新的。

  “好了。”

  陈平安按住他的手。

  “吃点菜吧。”

  馆主吃吃的笑了。

  他咬牙,用上了蛮力。

  而后是双手。

  复压上全身的力量。

  但终于,陈平安的手掌还是纹丝未动。

  馆主一下子泄了全身力气。

  他在椅子上瘫成一团。

  手脚和脑袋都是无力的垂下。

  馆主只是定定的去看陈平安的手掌。

  “这就是,老师的武么。”

  “嗯。”

  陈平安答应一声。

  他有些处理不来眼前这番光景。

  说来,陈平安也能理解馆主为何如此。

  假如前阵子他也动摇了,离开少年宫。

  此刻的自己,恐怕比之馆主,更是不如。

  “那个。”

  馆主复向陈平安投来复杂的目光。

  “我听说啊。”

  “平安。”

  “老师给三个人开了路。”

  “一个是大……”

  他抿了抿嘴。

  还是痛苦的改口。

  “圆圆。”

  无论怎么说,他啊,都已经没有管那人叫大师姐的资格了。

  但还是想称呼那个少年一声,老师。

  就当,他不要脸好了。

  说到底,他,还是想啊。

  馆主继续说。

  “另外两个。”

  “一个是剑道班原来的老师,王超。”

  “另一个。”

  他定定的看对面这沉默青年的脸。

  “就是你,陈平安。”

  他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啊。”

  “你……”

  “你……”

  几乎是颤抖的声音。

  他终于说。

  “你修出,劲力了么?”

  陈平安在馆主的眼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

  憧憬,希望,害怕,甚至,侥幸。

  有这么一刻,他忽然明白。

  或许,馆主想听到的答案,是没有。

  但转念一想,也或许,是有。

  说来可笑,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具备了两种情绪呢?

  但事实正是如此。

  没道理的。

  人类本就是如此复杂且矛盾的动物啊。

  作为长辈,朋友,曾经的老板。

  馆主希望陈平安有个锦绣前程,修出劲力,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身为一个曾经站在武道大门之前,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半途而废,最终与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擦肩而过的失败者。

  馆主又希望着,陈平安资质愚钝,哪怕有老师开路,也修不得劲力。

  很阴暗的心思,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嗯。

  陈平安终于还是点了头。

  “我修出了劲力。”

  他说。

  “这样啊。”

  馆主喃喃。

  “这样啊。”

  他笑了笑,嘴巴里念着。

  “修出了就好,就好。”

  “哥哥我啊,一早就看得出,你陈平安不是个普通人。”

  馆主眼中的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黯了下去。

  他又是扯着嘴角笑起。

  像是马戏团中的小丑。

  没有人知道那夸张的彩妆下。

  是笑是哭。

  “来!”

  他开了瓶酒。

  站起来。

  “哥哥我!”

  “再敬你一杯!”

  “陈平安!”

  “你……你是好样的!”

  话未说完。

  也说不完了。

  馆主已端着酒瓶,一股脑的往嘴里灌去。

  好熟悉啊。

  陈平安想。

  他站起来,跟着馆主,也给自己灌酒。

  是了。

  他终于想起。

  几日前被辞退时。

  馆主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是,相同的人,相同的话。

  彼此心境,早已不同。

  刚放下酒瓶,馆主通红着脸,就一个劲的干呕。

  因为没吃什么像样的菜,他呕的都是些胃水酒液,好不狼狈。

  陈平安给馆主拍了拍背。

  他递去纸巾。

  沉默的看着馆主难堪的样子。

  眼前这个人,往日里可最重外貌。

  每天来武馆都得梳十多分钟的头发。

  还老是跟陈平安他们这些教练炫耀,说他家那口子啊,还不是因为咱这张脸,非我不嫁,烦得要死,撵都撵不走。

  可就是这样的他。

  此刻却狼狈至此。

  “馆主。”

  陈平安说。

  “要不,我还是帮你问问吧。”

  “老师他,或许只是气话。”

  馆主眼中猛然亮起灼目的光。

  他死死的抓住陈平安的手。

  如同溺水者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可以么!”

  “我听说,老师他不准我们这些……这些瞎了眼的再进少年宫。”

  “老张他,哦,对了,老张,你记得么,就广元武馆的馆主。”

  “他前天跑去少年宫,想给老师磕头。”

  “我听说,我听说……”

  馆主长长一叹。

  “他是连门,也没得进啊。”

  这件事,陈平安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时他还在准备站桩。

  外面就一阵骚动。

  老师没有出面,是王超,也就是王老师,带了几个人出去摆平。

  他还记得老师与王超说的话。

  “三心二意,还习什么武。”

  “一出我门,再入不准。”

  馆主看出了陈平安的神色。

  毕竟这人啊,只知道习武了,哪里还能管理好表情。

  馆主长叹一声。

  他摇摇头。

  在下一秒,收起脸上神色。

  他笑了笑。

  这次,他的笑可平静多了。

  不再悔恨,不再痛苦。

  只是,这馆主啊,就真的看开了么?

  不见得。

  毕竟武啊。

  真正的武啊。

  又有哪个习武之人,不心向往之。

  但再向往,又有什么用呢?

  人生就是这样的。

  有些事情,有些机会,有些人。

  错过,就是错过。

  错就是错。

  用橡皮擦涂改液透明胶。

  也改不了的错。

  馆主反是劝起了陈平安。

  “别去,跟你说啊,平安,绝对不能去。”

  “老师这人,我看的出,有主见,一言九鼎,下的决定八成是改不了。”

  “更何况啊。”

  他悠悠的说。

  “当初要走,是我自己要走。”

  “没人拉着我。”

  “也没人给我钱。”

  “我是他马的猪油蒙了心!”

  他摇摇头。

  “就这么走了。”

  馆主自嘲一笑。

  “真话啊,也不怕你陈平安笑话。”

  “前阵子,就你工作不要也想习武那天。”

  “我还在心里笑你呢。”

  “我就想啊。”

  “你陈平安!”

  他喷的唾沫横飞。

  “你陈平安有毛病!”

  “脑子坏掉啦!”

  “习武,习武。”

  “饭都吃不上了还习武!”

  越说越起劲。最后馆主指着陈平安的鼻子喊。

  “你就是个傻子!”

  猛的一顿。

  馆主细细的看了好一会陈平安。

  又捧着肚子笑起来。

  笑的眼泪口水直流。

  “后来啊!”

  “后来我才发现!”

  “什么傻子!”

  “我才是傻子啊!”

  “我就是个白痴!”

  “怂货!”

  “没卵蛋的!”

  “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他狠狠的骂着。

  就好像正在骂的这人,不是他自己。

  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旁边几桌的人不时投来稀奇的目光。

  陈平安见了,便歉意的点点头,说了两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终于,馆主停了。

  他把手放在陈平安的肩头。

  “平安啊。”

  “你知道,你在经历什么吗?”

  陈平安就点头。

  “习武。”

  “哈哈哈!”

  馆主又一阵大笑。

  笑停了。

  他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陈平安。

  “不。”

  他说。

  “你现在的每一天。”

  停了停。

  “都是历史啊。”

  陈平安没有听懂。

  馆主才不管。

  他只是继续。

  大概这些话,也是他说给自己听。

  “千百年。”

  “不。”

  “千百年都不用。”

  “你看好了。”

  “五十年后。”

  “你,圆圆,王超。”

  “还有老师。”

  “全都得进教科书,你信不信!”

  陈平安无法理解。

  “教科书?”

  “是啊,教科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馆主望向天鹅绒一般的星空。

  悠悠长叹。

  “青史……留名啊。”

  他笑着。

  “这要换古代,你们一个个,还不是都得混上个这个祖那个圣的,来吃他千年的香火。”

  “以后啊,子孙们要习武。”

  “拜完咱老师。”

  “接着就得挨个把你们仨拜一遍。”

  “这叫,。”

  馆主一字一顿。

  “礼敬先贤。”

  一番话下来。

  馆主说的口干舌燥,豪气激荡。

  陈平安却是想了许久,许久。

  “怎么样,开心吧!”

  馆主打趣。

  陈平安却摇了摇头。

  “我,”

  他一如先前。

  “只想习武。”

  馆主一愣。

  一张脸僵住了。

  也许十分钟。

  也许更久。

  他自嘲的笑起。

  “我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老师偏偏就看中了你陈平安。”

  “比不上,比不上。”

  “我啊,真的是比不上。”

  陈平安更是听不懂了。

  他只是默默的喝酒。

  之后馆主也就不提什么未来什么教科书这些奇怪的话。

  他们说起了一些少年宫的趣事。

  比如少年宫最新的规定,也不知背后的老板怎么想的,教人习武飞弹不收钱吧,还给补贴。

  凡是习武有成的,修出劲力的,一月一万。

  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平安三个一样。

  就算路明非给开了路,也不见得立时就生了劲力。

  他们仨属于厚积薄发。

  给些补贴也是情理之中。

  真要说来,一个月一万就能定下剑心空明的师徒名份。

  九州灵宝宗的老不死能嫉妒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揍人。

  尽管他们不一定能打过阎罗就是了。

  至于旁的趣事,似乎是武道班里有些沙子,别的武馆的人安插进来捣乱的。

  这些天也陆续清理了出去。

  同时,这座城有个叫贾大力的馆主,涉嫌逃税漏税,违法经营,不实宣传,还使用危险物品进行教学,被学员告上了法庭。

  “听说啊,这人,姓贾的。”

  馆主给陈平安讲。

  “这回可算是栽了!”

  “进去啊。”

  “起码十年。”

  他摇摇头,啧啧两声。

  “这捞的钱越多,回头进去,也就越久。”

  陈平安往地上撒了杯酒。

  馆主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这是?”

  “手抖了。”

  “”陈平安说。

  馆主撇撇嘴。一个修出了劲力的武者。

  还能手抖?

  反正他是不信。

  但,无所谓。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是小孩。

  成年人嘛,难得糊涂。

  “来来来,喝酒喝酒!”

  馆主招呼他。

  “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他大笑着。

  “这要再过三十年,我可就没那个机会,能和你陈平安喝酒啦。”

  “趁现在,你还没进教科书。”

  “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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