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芬格尔在行动
弗罗斯特感觉受到了冒犯。
对出身古老氏族且长期置身高位的加图索代家主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但他现在生气还是早了。
现实再一次证明了墨菲定律,当你意识到一件事情有概率往最坏的方向发生时,无论概率有多小,它也必将发生。
弗罗斯特以为广告只是孤例,但他错了,在之后长达十分钟的漫长时光里,一则又一则以他为主角的广告轮番上演,从推销女性日用品到婴幼儿奶粉,精彩纷呈大开眼界,说来大概连弗罗斯特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心态能糟糕到这种程度,特别是屏幕里那个顶着加图索代家主面庞的婴儿叼着奶嘴时,饶是以弗罗斯特常年掌权的深厚养气功夫,一时间的脸色也宛如吃了死苍蝇般难看。
到底是谁做的!
弗罗斯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昂热。
但很快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作为校董会上的老对手,弗罗斯特很了解昂热,千万不要被这家伙表面的不着条给迷惑了,昂热的本质永远是那个骄傲的传奇屠龙者,他曾在黄金时代的欧洲剑桥就读,体内流淌的都是高等教育熏陶出的贵族血液。
就算有矛盾,给他弗罗斯特下绊子,昂热也肯定不会用这种换头广告的下三滥手段,摆不上台面不说,除了宣泄情绪还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是利益交换,代家主的弗罗斯特深谙此道,对于换头视频这种卑劣行径,他抱有深深的鄙视。
捏碎座椅扶手的代家主先生如是想。
除了昂热还会是谁呢?
说来这种行事风格……弗罗斯特隐约嗅到熟悉的味道。
莫非是那位?
他想起钟楼,照片里英俊的年轻牛仔,以及如今的沙发土豆,卡塞尔永远的副校长先生。
弗罗斯特曾听闻副校长先生的风流韵事,以及这家伙年轻时的荒唐事,他和始终维持老英伦贵族精神的昂热简直判若两人,你几乎没办法在这位炼金师身上找到任何美德,责任心恒心正义感这些钻石般闪耀的品格,大概早在半个世纪前就被这位炼金师作为筹码交易给了魔鬼,条件是白兰地或者花花公子的杂志。
不必怀疑,副校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滓,他传奇炼金师的名头可是成就于上个世纪,而上个世纪嘛,要知道那会还没有科学伦理的说法,研究者为了得到听话的小孩甚至可以把长铁钉刺入眼眶进行搅拌,也即盛行一时的冰锥疗法,不知道多少只是调皮的孩子接受治疗后,成了傻子。
在那样一个时代成为传奇炼金师,要说副校长手下一条无辜的亡魂也没有,大概连他自己都不信。
虽然如此评价副校长似乎对曼斯坦因教授颇为冒犯,但事实上,估计骂副校长骂得最多最狠的,也正是这位当了半辈子孤儿的风纪委员长了。
换头广告这种恶心人的戏码像极了副校长的行事风格,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但动机呢?
弗罗斯特无法理解副校长做这种事的动机是什么,自己和他有矛盾么?沉思许久,弗罗斯特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恰恰相反,别说是矛盾了,弗罗斯特额目标是把卡塞尔的控制权从昂热那个暴君的手里夺回,而这一目标也明显符合副校长的利益。
在校董会重新掌握卡塞尔后,这里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校长,最好的人选就是原本的副校长先生,他有足够的威望,渊博的学识,广大的人脉,而最可贵的是,他没有昂热般庞大到畸形的野心。
对于取代校长宝座这件事,弗罗斯特相信副校长也肯定欣然同意,情报显示,这位炼金大师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表达对昂热的不满,甚至曾明确的表示出校长职务的兴趣,还似乎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教学理念,比如前卫大胆的校服改
革之类的。
总而言之,一番思考下来,弗罗斯特最后也在心里否定了副校长。
那会是谁?
此时距离听证会的召开还有一天时间。
校董会成员陆续抵达卡塞尔。
类似弗罗斯特的事故还在上演,主要是针对来校的男性校董会成员,比如在一位藏传佛教喇嘛的房间自动播放道教经文,只是这些恶作剧的捣蛋鬼有所失误,也怪他们对藏传佛教不够了解,竟然在电视里播放起维秘走秀的视频,大概是以为这种衣衫褴褛的小姐姐可以混乱大师傅的佛心。
可惜了,对这位大师来说,只是这种程度的色相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怀着批判的心情津津有味的看完
,摇摇头说一句不过如此,然后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弗罗斯特没有发难,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动物,他的个人情绪必须为利益让路。
尽管接踵而至的信息骚扰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不限于换头广告,还有手机短信甚至是莫名其妙塞在门缝里的传单,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令尊贵的代家主先生额头青筋直跳,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卡塞尔不是一座简单的校园,其全境笼罩在名为诺玛的人工智能生命体监控之下,就是这样,为什么还会出现这般肆无忌惮的恶作剧?
隐藏的高权限者么?
弗罗斯特在帕西的陪同下前往卡塞尔的山顶校园。
“我记得,主持山顶校区的人是那个S级。”
“是的。”
“哼。”
弗罗斯特冷着脸。
“昂热,固执的强行判定S级,固执的推行建立新的校区,看来,我们的校长先生,是真的把卡塞尔视作他个人的私有物品了。”
他们行走在方石铺就的山路。
山顶校区隐藏在浓重的黑夜里,几点零星的灯光,是通宵达旦的研究所。
弗罗斯特淡淡的说着有关昂热的事,他的语调缓慢,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沉稳,偶尔会用两句意大利的古老谚语,那是只会出现在权贵阶层的句子,对他来说已是习以为常。
帕西是代家主的私人秘书,充分的担任聆听者这一角色已是他的本能,他就像是一个黑洞,无论什么样的秘密进入他的耳朵,都会统统消失。
进入山顶校区,弗罗斯特在大门驻足,他凝视写有“九州”字样的牌匾,忽的问帕西。
“这是谁题的?”
“S级。”
帕西回答。
“S级么……”
弗罗斯特低喃。
“我听说,武道的所有理论都来自于这位S级。”
“目前的情报显示,正是如此。”
“帕西,你见过他,有什么印象?”
“S级是一位强大的混血种。”
“强大?”
弗罗斯特收回目光。
“再强大,士兵也只是士兵,武器也只是武器。
“记住,我们的对手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昂热。”
弗罗斯特来到山顶校区是为了见卡塞尔的教授团,这些拖着氧气瓶面容枯槁的老头子是密党内能与执行部相提并论的宝物,甚至其重要性还在执行部之上,毕竟执行部只是武器利刃,一个混血种组织最不缺的就是暴力,而教授们不同,他们代表着开拓和未来,是密党真正的底蕴。
何况听证会在即,教授们的意见对会议的走向有着很大程度的参考价值,弗罗斯特认为自己有必要提前见一见这些密党的珍贵大脑。
他理了理衣服,步入研究所。
但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弗罗斯特竟一个教授也没见到。
一次次的被助教拒绝,所有的教授都沉浸在忘我的研究工作中,弗罗斯特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嘱咐助教一定要照顾好教授们的饮食生活,充分表达了其对教授身体的关心。
虽然没见到教授很是遗憾,但他过来的行为本身就已足够,弗罗斯特尚算满意,只是在临走时听到几个助教凑在一起闲聊,他们提到S级。
“S级多久没来了?”
“快一个月了吧。”
“我听说有人前两天在研究所前面看到过他。”
“真的么?具体在哪里!S级在做什么!”
“就在研究所门口啊,至于做什么,好像……是在扫雪?”
“什么!扫雪!”
“你确定没看错!”
“我都说了只是听说啊。”
“哎,教授都提到S既好几次了,我也很无奈啊,总不能跑去把他抓回来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可不是S级的对手。”
走出研究所的弗罗斯特,还在想着那几个助教的话。
这个S级,似乎比他想的更加重要。
弗罗斯特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站在山顶校区的大门口,往下望去。
弗罗斯特的目光很快落在世界之蟒车站。
他微微皱眉。
“这么晚,还有人来么?”
翌日,晨光大亮,路明非在盥洗室收拾停当,扣上卡塞尔校服的纽扣,他在离开宿舍前望了眼窗外,静悄悄的卡塞尔校园,白雪皑皑,连只飞鸟的踪迹也找不到。
假期就这样,学生们都回家了,返校还得过几天,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挠挠头。
听证会在大礼堂召开,这段路他得一个人走,虽然路明非从未把审判什么的放在心上,但或许是几天的闭关使他心绪波动,也或许是今天的雪地太过空旷太过寂寥,路明非稍微有点寂寞。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
忘了是谁说的来着,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去游乐园,都是很寂寞很孤独的事。
那么,他一个人去听证会,应该也算很孤独的事吧。
他不是以前那个总是逃避孤独的死小孩了。
就是偶尔的,很偶尔的,会稍微感慨一下。
“走了。”
他对自己说。
路明非推开门,冬日的阳光照进宿舍。
是个好天气呢。
楚子航和凯撒在他对门靠墙站着。
没有穿学生会或者狮心会的制服,也没有穿卡塞尔的校服,而是九州武道服配统一款式的大氅,在领口打了扣,有人把手插在口袋,有人双臂抱胸,有人垂手肃立,从路明非的门前一直到楼下,男生女生如冰雕般沉默,路明非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扫过,混血种的武者们下意识挺胸抬头,不闪不必的和路明非对视。
他们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路明非分明在里面看到了燃烧的火,蓬勃的生机和向上的力量,不同于混血种因龙血而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桀骜,武者的自信来源于他们的努力,并非祖辈的血统,因此也更为纯粹。
路明非在心里感慨。
多么完美的说白烂话的时机啊。
他因为自己不着条的念头而笑起来。
真是的,我真是没救了。
路明非想。
明明是假期,应当在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却聚集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都这场合了,还想着说什么白烂话。
你应该感动啊。
听到没,路明非,给我感动啊!
住在心里的死小孩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圈周围的男孩女孩,傻傻的笑了。
“那个。”
路明非笑着。
“都早啊,吃了没。”
以凯撒和楚子航为首的混血种学生们沉默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路明非。
路明非尴尬的笑了两声。
说实话,他有些处理不来当下这场景。
“那个……”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看向凯撒。
“你们怎么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
何等雄浑的一声吼。
情感之丰富,声调之高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路明非转头,就见一团巨大的不明物体从楼梯口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奔来,还有三米的距离就开始滑跪,另外插一句,不得不说九州分部武道服的质量真是好,被这家伙死命糟蹋也没事,路明非这样感慨着,往旁边走了一步,闪开某人试图抱住他大腿的企图。
芬格尔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在场的混血种学生们情绪都很稳定,他们的心理活动大概就类似于……
什么!居然有卡塞尔的学生滑跪!岂有此理!他身为卡塞尔的骄傲呢!他的荣耀呢!他的……
哦,这玩意叫芬格尔啊,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路明非倒是挺在意这不要脸的家伙刚才说的话。
“你是说,你做的?”
路明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那是,当然!”
芬格尔挺胸,抬头,收腹,提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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