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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第 206 章


沈兰息笑容还挂在脸上,  只是眼中没了笑意,于是便形成了一副奇诡的神情。他明明在笑,却又没在笑。

        周寅该成亲了。

        刚才他还能用轻松的态度思考这件事,  但周寅主动提起,再加上她提出她大表姐也将要招婿之事,沈兰息立刻感到火烧眉毛,  急迫感涌上心头。

        她要成亲了。

        沈兰息陡然感到坐立不安,想到她可能嫁给旁人……

        他轻轻抿唇,并不想再继续向下想去。他只是有这个想法,  便忍不住要生出发疯的冲动。

        周寅要嫁给谁?

        他并不想去想这件事,  但这似乎又是无法回避的,  因为她注定要嫁人。只要他想一想日后她或许要另嫁他人,  不能再与他畅所欲言,甚至连见面都只能遥遥相望,  他便觉得心在隐隐作痛。

        过去他并不在意她会嫁给谁,  只要她幸福便是。

        可其他人能给她幸福么?

        沈兰息心中微动,  不由去想她嫁给谁他总是担心的,  担心对方会不会全心全意对她。若换做是他,他定然将她当作月亮一样捧着。

        若换做是他——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沈兰息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顿时乱了一拍,  慌张地抬眼去看她。而她对他内心中的龌龊一无所知,  还单纯地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啜饮。

        他心乱如麻,压下眼睫整理心绪,  反而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也可以”这个想法枝枝蔓蔓地蜿蜒生长开,占据了他一整颗心。如果她一定要嫁人,  嫁给他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会对她好的。

        沈兰息这么想着犹豫地抬头看她,  她察觉到他的不安,  直直看过来,柔声问:“怎么了?”

        他的所有想法在她这一问之下都显得龌龊不堪,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没什么”三个字已经在嘴边,但这次他却说不出口。

        过去他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能说出一句没什么,这次不然,还是有什么的。这次他想争取一下。

        所以他鼓起勇气,有些紧张道:“我会对你好。”他的话夹杂在风中,让人乍一听听得并不太明晰。

        周寅似乎没有听清,笑着重新问了一句:“什么?”

        沈兰息并不怀疑她是不是没有听清,看着周寅反问一句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他说的声音太小她才会没听清楚,但让他再说一遍他反而失去勇气。

        “没什么。”他含糊道,实在是失去刚才的勇气,又变成了没什么。

        周寅很通情达理地点点头,并没有强求他再说一遍,这件事就这么被她一带而过。

        沈兰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他庆幸于她的通情达理,但也会想她如果再多问一遍,只一遍就好了,那他一定会有足够勇气告诉她他会对她好。

        但世上没有如果,她没有再多问一遍。

        实际上周寅是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同沈兰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况且她的最终目标也并不是沈兰息,他越界了。

        而沈兰息似乎确确实实被她那一句话所困扰,哪怕没勇气对她说那一句,却满心想着周寅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每次对他笑一笑他便觉得她对他与对旁人是不同的,但他的确不认为自己会是她心仪的类型。

        沈兰息偶尔会觉得周寅什么样的人都不喜欢,他所定义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因她对谁都是一样,悲天悯人的态度。

        他自取了茶盏一斟一饮,略平静些后才以周寅朋友的口吻问:“话说回来,你……对什么样的郎君会有些好感?”他说完自己耳根先是发烫,不免暗怪自己指向或许太明显,问得或许太突兀。

        周寅轻飘飘看他一眼,眼神中未带任何色彩,却轻而易举让沈兰息心虚不已。然而她却很坦荡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这个嘛,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沈兰息反倒讶异,没想到她的这个答案。

        周寅认真点头,此时却又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也不大清楚我会对什么样的郎君更有好感。”

        她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绵长,似乎在回忆或是思索着什么,最终很羞涩道:“好像没有什么特定的要求,全凭心意。”

        “嗯?”沈兰息不太明白。

        “没有具体的要求吧。”周寅慢条斯理道,“说不上来,如果遇到适合的人,无论面貌、性格是什么样都没关系的。”

        沈兰息手指攥紧。

        周寅笑看向他,半真半假道:“譬如说我见了你就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她这句话并没有说得十分明显,却又带有十分的暗示意味。她觉得他好,说明他是不同的,但她只说他好,却没有说对他十分有好感。

        沈兰息一颗心不上不下,悬在半空中。

        周寅又及时补充一句:“不过人一定要心地善良。”

        沈兰息及时自省,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人。

        周寅又反问他:“你呢?”

        沈兰息没反应过来,问:“我什么?”

        周寅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呢?”

        他险些要脱口而出喜欢你这样的女郎,但为了不让周寅困扰,还是硬生生改口:“同你一样。”他这句同你一样说的十分有水准,不知道说的是标准与周寅方才说的一样,还是标准就是周寅这样的。

        周寅似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一看便是理解成第二种意思。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冲着他善意地笑笑。

        她的最终目标虽然并不是沈兰息,但一切皆有意外。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所以她要给他一些希望,让他对她始终上心,但又不能对他将话说绝,免得他去做蠢事而给她带来麻烦。

        准确来说沈兰息已经是这些人中很让人省心的一个,其中最能带来麻烦的应该要算崔骜与司月。

        但没关系,无论是谁会带来麻烦,一旦让她困扰,她会解决带来麻烦者本身。

        所有人都不重要,在她的目的面前都可以被优化掉。

        ……

        王雎的生辰正巧在下月旬假时,与许清如的生辰的确是一先一后。

        然而许清如生辰带来的谈资却还没有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中变淡,反而是经过口口相传以后越演越烈。

        许尚书是确确实实疯了,他虽然疯得突如其来,却不像部分人想象的那样只是浅浅地疯一下子,而是真真正正地一疯到底。

        而至于能让这件事一直在人们口中一直保持热度的缘故还是多亏许夫人清醒后为了巩固与过去夫人们的交情,日日邀请夫人们到府上做客。

        每每夫人们前来做客,她忆往事后便会垂泪,说起她太过苦命,自己的病情刚刚好转,夫君却又疯了。

        夫人们自然是对她百般安慰,而这时候她就会带着夫人们去瞧一瞧她那疯了的丈夫,表示即使夫君如此,她也一定会尽心竭力遍寻名医将他治好,衬托出她的坚定忠贞,同时又叫旁人瞧见她那个道貌岸然口蜜腹剑的夫君如今有多狼狈。

        夫人们见到这副场景后话便传开了,称赞许夫人的言辞滔滔不绝,自然对于许尚书评头论足的话也少不了。不过都是说他今非昔比,如今与过去比简直不成人样儿,说他现在多么多么狼狈多么多么可怕。

        最终话题还是落到多亏许夫人不嫌弃他,对他不离不弃。

        许夫人这么玩了一个月便厌烦了,再看许大人只觉得恶心,平日里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她算是浅浅报了仇,许尚书余生都要落到她手里任她宰割,她还是觉得这么不太过瘾。

        若是他能意识里清醒着,表面上又疯着就好了。

        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狼狈不堪应当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

        可惜鹿神医说了,没有这样的药物。鹿神医说的那自然就是真理,许夫人得知是鹿鸣将自己治好的以后简直要对他生出些病态般的膜拜之心,将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鹿鸣将她治愈也无异于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她这么反应并不为过。

        因有许清如生辰宴上发生的大事,众人对王大郎君的生辰宴处于一种兴致缺缺的状态。论精彩,再精彩难不成还能够比许尚书疯了一事还要精彩不成?

        不过说起王家,京城人也是很有说头的。单说王家出的两位郎君原本京中人都常说这是王家祖坟冒青烟了。

        两位郎君一个如山间雪云中月,一个如镜中花手中沙,一表人材更得皇家青睐,是京中贵女择婿的炙手可热的人选。

        可惜王家祖坟上的青烟冒着冒着冒到一半便不冒了,原本在贵女中更受欢迎的王二郎君瘸了条腿儿,不良于行,便与“佳婿”二字毫不沾边了。

        不过王家如今大小事宜竟然还是由王二郎君操持,还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的。

        说起眼镜,京中读书人几乎人手一副眼镜。因各人都是往死里学的,用眼过度是常事,眼镜便成了很热销的东西。不少读书人甚至千里迢迢到京城来只为求一副眼镜好能更好学习。

        见此,慕虎馆索性向各地开了分店,不过分店只做药堂,并不行医,如此既能方便大众,又不至于太受当地排挤。

        总之每卖出一副眼镜,便有一笔钱到沈兰亭手中。

        王栩操持王家虽然让不少人感到意外,但有些人也明白王家的用意,不过是让王栩为王雎铺路罢了。

        再见到王栩为了王家之事一瘸一拐地奔走,不少人还是很有些唏嘘的。看到好端端的一个人断了条腿,多少会叫人觉得惋惜。

        尤其是他如今付出再多,因着这条断腿也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王雎可以凭着四肢健全轻而易举地成为王家继承人,的确是令人唏嘘。

        而此次王雎的生辰宴便是由王栩操办的,更加叫人感慨万千。

        感慨归感慨,利益才是人心所向。如今王雎眼见着要成为王家继承人,既然是他生辰,便是要比王栩更加隆重一些,且宾客们也更给面子,来的人更多。

        王栩却对这次长兄的生辰宴没有丝毫怠慢,甚至很是上心。他并不吝啬于钱财,将生辰宴布置得华贵大方,旁人看了更觉得他大度无私,越发觉得他可惜了。

        女孩子们与此次登门的其他女客坐在一起,不过单摆了一张桌子,离主位不远不近,可谓十分贴心。

        除周寅以外其他女孩子们与王雎并不算相熟,只是他还是很给面子地邀了众人来。因想着周寅一人来未免无依无靠且有些尴尬。

        不过他既然送了请帖,出于礼貌,且主要是为了陪着周寅,女孩子们还是很赏脸地都过来了。

        席上群英荟萃,菜色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王雎作为本次生辰宴的主人,于首席之上,父母身边,暂时还不能离开,只静静立在一旁垂首听训。

        他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神情冷淡,看上去并不为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而感到多么欢喜。

        相反地站在他一旁的王栩却难得显示出腿摔断后的开心模样,在众人谈话中不着痕迹地插话接话,让气氛变得和谐无比,每个人都感到十分舒心,无一不表现出他今天状态的确不错。

        女孩子们那席遥遥看去,对王栩的滔滔不绝很有说法。

        “今天是王雎生辰,王雎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倒是王栩看起来蛮高兴的,也不知道今日究竟是谁的生辰。”许清如托腮道,只觉得这一幕有些意思。

        谈漪漪顺着她的话定睛一看,忍俊不禁,不由附和:“还真是这么回事。”

        戚杏倒是对此习以为常,为大家解读这个场面:“我平日在家中敷衍我祖父的时候就是王雎这副神情。”

        许清如恍然大悟:“我说看起来很是眼熟。”原来这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戚杏,难怪。

        “倒是好久不见王栩这副……”谈漪漪努力想词儿,“油嘴滑舌?油腔滑调?游刃有余的样子了。”

        “他今天似乎的确要兴奋一些。”许清如做出点评。

        而林诗蕴显然对王雎、王栩两兄弟都没有太大兴趣,还不及她对谈漪漪的文学监督:“你今日用了不少成语。”她静静看向谈漪漪评价道。

        谈漪漪干巴巴地笑笑,一见林诗蕴她总会有一种见到夫子的紧张感。因她实在在文学一道上没有什么造诣,也只是勉强跟上春晖堂的进度,平日里还要多靠林诗蕴照料才能过夫子那关,她对林诗蕴实在是有半师的尊敬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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