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023

        叶丰收听到这话,  脸色微沉,“你现在就要这个?”

        黄桂美心里也咯噔一下,城市户口每个人头一个月都有对应市斤的粮票,还有各种零碎的票,  现在一票难求,  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除止之外,  每家每月还按粮油本上的人头拿到一些生活补贴,  要是少了叶宝珠的粮油关系,  那以后他们的日子就少拿了不少东西。

        她当即道:“对啊,  宝珠,你这才刚嫁人就把粮本拿走,  这也太急了吧,你该不会不想赡养咱妈才这样做吧?”

        叶宝珠闻言冷笑了声,“你担心什么,妈是我亲妈,我不止赡养她,  我以后还会帮她找工作。”

        黄桂美诧异,  “你要给妈找工作?”

        叶宝珠点头,脸上也挂起了微笑,  “对啊,我想妈一直在家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到时候我跟绍辉帮忙看看吧。”

        贺秋梅也惊讶得很,“真的啊?”

        叶宝珠也没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  只道:“是啊,我想着你一直在家也不是个办法,就让绍辉帮你问问看,  说不定运气好就能找到了。”

        陆绍辉唇角扬了扬,也点头应和,“是的,妈,我会好好找的。”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把黄桂美气得鼻青脸肿,刚才她让叶宝珠帮忙拿个报名表都推三阻四的,结果现在她张口就说要帮贺秋梅找工作,这分明就是故意打她的脸啊!

        叶丰收原本不是答应的,可是如果叶宝珠说的话当真,这老婆子去上班了,家里也多了一份收入,那他当然没问题,巴不得呢。

        于是他点头,看着贺秋梅,“去拿给她。”

        贺秋梅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是他们有这份心就已经很让人高兴,于是赶紧进屋把粮油本找出来给了叶宝珠。

        叶宝珠跟陆绍辉拿了东西便从叶家出来,走了一会,陆绍辉看着叶宝珠笑问:“你刚才说这事是故意气嫂子的吧?”

        “当然。”叶宝珠直言不讳,想到黄桂美之前算计她的事,眸底闪过一抹不爽,“谁让她脸皮那么厚,当初算计我婚事之后还想让我给她办事,门都没有。”

        陆绍辉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她:“你刚才说的孙大明又怎么回事?”

        叶宝珠闻言这才发现她好像并没有跟男人提起过孙大明,听他这问突然有点心虚,但现在他们都结婚了,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把之前黄桂美让孙大明提亲的事跟他说了。

        陆绍辉听她说完,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他原以为叶丰收只是贪图彩礼而已,没想到他为了彩礼竟然想把女儿嫁给一个二婚带娃的男人,难怪之前怎么那么执着于彩礼,对他也有那么大意见,原来都是事出有因!

        他眉头紧锁,看着女人,低沉的话里语也忍不住恼怒:“叶丰收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他亲闺女吗?怎么还那么听你嫂子的话了?”

        叶宝珠想到叶丰收,表情并不是那么好,“重男轻女呗,从小可没少打骂我,就觉得我长大了能嫁过去再收一把彩礼钱这才算没白养我,正好孙大明是我嫂子那工厂的车间主任。”

        现在确实好多家庭都存在重男轻女的这种问题,陆绍辉虽然没亲历过,但在工会也听了不少,想到这,他拉着女人的手捏了捏,安慰道:“没事了,现在咱们结婚了,以后我对你好。”

        听着他这话,叶宝珠扑哧一声笑,“怎么,你想当我爸啊?”

        陆绍辉微微扬眉,“也不是不行。”

        叶宝珠瞪他:“想得美!”

        陆绍辉突然下腰凑到她耳边,沉笑了声,“当晚上那种爸爸!”

        叶宝珠闻言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脸色一热,当即抬着小手捶了一下他手臂,“好啊,陆绍辉,你个闷骚男,你平时假装正经是不是?”

        陆绍辉见她神色愉悦,一把抓着她的手,笑了笑,“没有,我还没跟你算账,是不是因为孙大明所以之前你才急急忙忙叫我来见家长的?”

        叶宝珠闻言愣住,片刻后,立马笑了起来,“没有,你想多了。”

        陆绍辉一看她这副笑脸模样就知道是这样的,“我说你当时怎么那么急,原来是因为孙大明,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打动了你。”

        叶宝珠就算有也不承认,“才不是因为孙大明,我当时就是觉得你长得这么好,人又这么好,那我得对你负责啊,再说了,你当初也让我负责的,还说如果我要是不对你负责就要去告我,那我能不急么?”

        陆绍辉狭长的眉微微凝起,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可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强词夺理呢?

        正想着,又听女人改口道:“哎呀,我还没问你呢,咱们现在结婚了,那申请的房子也没有回复呀?”

        陆绍辉直接被她给带偏了,当即道:“目前住房紧张,陈明勇还没有回复,不过我想到了一个解决职工住房方案,说不定咱们能住上新房。”

        叶宝珠眨眼看他:“什么方案?”

        陆绍辉也没多想,直接把自己计划的方案跟她说了,又顺嘴问了她一句:“你觉得这方案会过么?”

        叶宝珠听着他的方案感觉像是以后的集资房,通过筹集厂内工人资金来建造的房屋,这种房子曾一度风靡全国,解决了不少工厂的职工住房问题,可是那时候是零几年,跟现在背景毕竟不一样,方案是可执行的,但她不知道这时候靠不靠谱。

        想来想去,叶宝珠把自己认为这种房子的缺点和优点说了出来,然后又补道:“你先跟陈明勇商量私下里商量看看,有领导顶着,咱就不怕。”

        陆绍辉也知道风险所在,但还是想冒险一次,毕竟这样,不仅解决了工厂资金问题,也直接解决了住房问题,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的方案被驳回。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把自己整理得差不多的方案拿去给陈明勇,哪想到他到办公室里,谢家禾已经在里面了。

        谢家禾估计也想要工会秘书这一职,所以最近他很努力,每天早出晚归,表现的非常明显,陆绍辉觉得有点意思了。

        陈明勇正在看谢家河提出来的方案,他这个方案根本就不是方案,拐弯抹角写了一堆文案,无非就是要工厂出钱盖职工宿舍呗,要是工厂有钱,这种方案还需要他提出来吗?

        所以陈明勇看完也没说什么,只抬头看着拿着文件袋的陆绍辉,“你现在也是来送方案的?”

        陆绍辉点头,“这个我可能需要单独跟你谈谈。”

        陈明勇微微一愣,这什么方案还搞得这么神秘,不过他也没拒绝,把手里的文件还给谢家禾后便让他先出去。

        等人一走,陆绍辉才自己的方案递了过去,陈明接过看了看,没过一会,他当即让陆绍辉去关门,又沉着脸看着他问:“这方案你给谁看过?”

        陆绍辉抿唇:“就只有你和我。”

        陈明勇松了一口气,把文稿放在桌子上,看着他道:“方案很好,可是万一让人家扣上一顶咱们剥削工人的帽子,那问题可就大了。”

        陆绍辉扬眉,“咱们当然是选择工人自愿的原则,咱们厂出一部分资金,工人出一部分资金,到时候房子盖好了,用房子抵押给工人,钱货两清,一举两得。”

        说完,他顿了下,“这个方案早就五六年那会已经有大单位试验过了,说明是可行的,如果上头不批,那咱们只能天天跟革委会那边申请资金,烦着他们直到胜利为止,他们总不能不考虑咱们这些小厂的工人吧?”

        听到这话,陈明勇也深以为然,现在人均住房率太低了,每个工厂都有职工住房问题,大工厂一跟政府申请资金就直接下来了,只有小厂几次三番还在自己挣扎,现在如果他们把方案交上去了,一边是工厂和工人一起出资,一边是工厂和革委会出资,要是革委会里面有个大胆的,当然选第一种了,就算不选第一种,那第二种迟早也得批下来,总不能两样都不行吧?

        大家都是工人,都给社会做贡献的,凭啥一次又一次厚此薄彼呢,再不批资金,他们还让不让这些小厂工人活啦!

        更何况,如果选第一种,钱货两清了,也不存在谁剥削谁。

        陈明勇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对他这种曲线搞房的方案喜欢得不行,笑眯眯看着陆绍辉问道:“唉,小陆啊,还是你小子胆子大啊,回头你把整个方案的细节都写下来,我再交上去啊。”

        陆绍辉点点头,陈明勇又道:“对了,你那申请的房子下来了,不过啊,你也知道啊,咱们现在住房紧张,都是旧房子啊,就三十平,里面啥也没有,你改天去看看,要是能接受环境的话,就自己收拾收拾住进去。”

        陆绍辉一听他这啊啊的口气,就知道这房子肯定没多好,不过到底也是房子了,先去看看再说,他应了声后便从办公室里出来。

        有了陆绍辉这个方案,陈明勇心里就有个底了,两个干事,到底还是陆绍辉脑袋瓜聪明一点,谢家禾还是比较适合干妇联,要是妇联跟他要人,他第一时间就批。

        谢家禾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主席默默送给了妇联,他看到陆绍辉在那边办公室里面说了那么久才回来,心里隐隐就感觉不妙,当即问陆绍辉:“刚才陈主席找你说什么那么久?”

        陆绍辉抬眼看了他一下,哂笑了声,“你猜啊。”

        谢家禾拧眉,“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房子的事。”

        陆绍辉没理他,他又道:“你出了什么方案?”

        陆绍辉懒懒抬了下眼皮看他,“无可奉告。”

        谢家禾听着这欠揍的语气,真和很想冲上去跟他打一架,可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他只得压了压情绪,“不说就算了。”

        陆绍辉当然算了,他现在还得忙搞详细的计划方案,哪有空跟他谈这些。

        他当即把这次建房计划内容详细都写出来,还把集资房的缺点和优点都列出来,另外也将这次计划盖房子需要申请革委会出资的大概金额列出来,这样一对比,革委会就知道哪个方案更合算。

        等忙完这事后,他又去找在人事科当干事的朋友悄悄打探一下往年的招考大致内容,这些招考除了考一些工厂基本情况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个人思想心得,毕竟思想要是不正,那就没戏了。

        下午下班后,他跟往常一样去叶宝珠,先主说了招考大致内容,然后又跟她说了房子的事,“明天咱们晚上要不要先去看看那房子?”

        下午要下班的时候,唐玉发布了公告,原定的周六下午招考考试,由于这次报名的人数过多,所以需要分批进行,叶宝珠有幸被分到了上午那一批,时间就紧迫了下来,所以她直接道:“我要考试了,晚上还得看书,房子咱们周末再去看。”

        陆绍辉自然不拒绝,“行,那就周末。”

        夫妻两人回到家,陆国栋还没下班,晚上吃饭的时候,叶宝珠感觉饭桌上气氛不太对,高红英平时经常笑的,现在也不笑了,看着有什么心事一样。

        叶宝珠忙问什么情况,高红英便把于慧去食品厂报名的事说了出来。

        叶宝珠听完有点惊讶,不过想想就知道了,早一批下乡的知青早就想回城了,于慧运气好,这次回城刚好碰到招工,要是能考下来,都可以不用回乡下去了。

        高红英看着陆绍辉道:“要是她真考进去了,你得注意点距离,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叶宝珠肯定是相信陆绍辉的,所以没应声。

        对外招考题目要严格一些,而且报名的人数也不少,陆绍辉并不认为于慧能考得过,但于慧这次为什么回城,还不是因为陆绍兰。

        他瞥了陆绍兰一眼,“等她能进了再说。”

        陆绍兰被他看得心里很不爽,当即道:“这个可不是我跟于慧说的,是你们工厂对外招工,她自己知道的。”

        陆绍辉这次眼皮也不抬,“如果你不告诉她我结婚的事,她能回来?”

        陆绍兰噎住。

        高红英也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等会吃完饭,你跟我去一趟于家。”

        陆绍兰知道高红英想干什么,所以她不想去,“妈,我一会要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高红英本来今天中午要去于家的,可是时间来不及,所以只能定了今晚去,她今晚就要敲打于慧,省得她把谣言乱传,“那就明天让你爸帮你请假。”

        叶宝珠猜得到高红英可能去找于慧,具体什么事她不知道,也不好过问。

        等吃完饭后,高红英就拉着陆绍兰去了于家。

        陆于两家之前交情不错,所以一直都有往来,只不过这次陆绍辉结婚,于家没有人来,高红英也大概明白了什么,所以进了于家门后,也没拖着,直接就问于慧:“麻烦你把昨天跟绍兰说叶宝珠的情况再跟我重复一次。”

        于慧瞥了陆绍兰一眼,虽然不高兴她把自己供出来,但听看着高红英的样子,好像在生叶宝珠的气,于是便把昨天跟陆绍兰说的话大概又重复了一次,“伯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应该好好查一下叶宝珠。”

        江秀玲拧眉,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而陆绍兰无语死了,她眼睛都要翻晕了过去于慧竟然没看到她的暗示,现在来不及了,因为她妈已经开始不高兴了。

        高红英心里冷笑了声,脸上也没发火,只淡淡看着于慧道:“既然这样,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跟谁打听的,她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好去确定这件事。”

        于慧根本不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因为昨天说完那女人就跑了,但她现在忽然反应了过来,高红英好像不是生叶宝珠的气,而是在对她兴师问罪?

        她呼吸微滞,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高红英见她愣怔,当即道:“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说的是吧?甚至这些话,全都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是不是?”

        “没有!”于慧当即反驳,“就是他们厂里的人说的,我昨天去报名的时候听他们厂里的人说的。”

        高红英这下直接不忍了,冷冷看着她,“一你拿不出证据,二你说不出名字,我看就是你就是想毁掉我们家宝珠,想毁掉我们家才编出来的流言,手段真是让人恶心反胃。”

        于慧闻言脸色大变,心里一股委屈涌了上来,“伯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江秀玲脸色也沉了下来,“高红英,你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家于慧撒谎?”

        高红英看着江秀玲,也有点不想客气了,“江秀玲,叶宝珠风评在工厂是不好,可也没有不清白这种传言,我要是不好好说话,就凭于慧这张嘴,要换了别人,她早就挨打了。”

        见她说得这不么客气,江秀玲也生气了,“高红英,你行了啊,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吗?”

        高红英直接被她这话给气到,但是她不想发火,只淡淡看着江秀玲道:“所以早年我听人家传闻,你跟你们学校的某个老师不干不净,也是小事了?如果你觉得这是小事,那以后我去外面给你说说?”

        江秀玲直接被她这话给堵死了,她唇角动了半天,最后只狠狠道了一句,“高红英,话你别乱说。”

        高红英眯了下眼,“既然你知道话不要乱说,那就麻烦管管于慧,别三天两头打听绍辉的事,他已经结婚了。”

        说完,她直接接拉着绍兰离开了于家。

        等她们一走,江秀玲都快气死了,狠狠地把于慧骂了一顿,又道:“那个陆绍辉有什么好的,人家都结婚了,你还要上赶着热脸去贴他。”

        于慧当然知道陆绍辉的好,也知道他结婚了,自己这样做不好,可是谁又明白,从小到大喜欢的男人,跟叶宝珠这种糟糕的女人结婚,她心里有多难过。

        江秀玲见她眼泪横流,心里也疼,安慰道:“先不要想了,这次先招考,等你回了城,妈再给你介绍个比陆绍辉还好的,咱们过得比他好!”

        于慧本就难受,现在又被高红英无情揭穿,对江秀玲的话也没什么心思听下去,只随意点头嗯了声就回房去了。

        人的悲欢伤痛并不想通,这边于慧哭得眼睛红肿,那边叶宝珠心情愉悦在奋笔疾书在为后天的考试做准备。

        这次对她来说千载难逢,她一定要走出包装部,走出流水线!

        很快,日子就到了周六,招考的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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