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夜风凉凉, 从半开的窗户吹拂到向珊的颊侧,却并没有把所有烦乱的思绪吹散。
季思远的那句“我从恒源出来了”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
恒源是安城的龙头企业,不仅待遇好, 工作环境也是一流的,很多人挤破脑袋都被拒之门外。
季思远能够进去并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坐上科研部组长的位置,那能力肯定是所有人都认可的,而她也知道这么一个金饭碗, 季思远不可能会主动放弃。
唯一的解释就是上面的人容不下他,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他给炒了。
夜风把人的头脑吹得理智而清醒, 向珊心里的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她悲戚地想, 也只有那个人才会让底下的高层闻风而动,把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堂而皇之地辞掉。
她忍不住想,恐怕季思远求职无门的背后很难没有那人的手法在里面。
她很清楚, 季思远离职背后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所以她无法说服自己置身事外。
可她……她还能怎么做呢?
…………
季思远将车拐入一条大路, 他从后视镜看到了女孩儿被风吹乱的发丝, 偶有一两个还调皮得跑到了她的唇边。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烦忧, 季思远无意识地敲打着手里的方向盘。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步棋走得有没有错,可现在看到女孩带着淡淡忧愁的侧颜,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后悔。
可这点情绪也只是像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 顷刻就化为虚无。
一路无话。
夜间来往车辆少,半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了安大门口。
向珊下车,望见季思远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笑了笑, 还是嘱咐道, “谢谢你送我回来, 注意安全。”
她的脸被路灯氤氲出一层光晕, 看起来莹润如玉,季思远心中了然,这个嘱咐只关于礼貌,跟别的情感毫无关联。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心底的惆怅溢满心口。
启动引擎,他刚想掉头,控制台上的手机就叫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仿佛要穿透他的耳膜,直击心脏。
瞥见上面显示的名字,他的手却没有动。
他看着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他以为那个人会识趣地不再打来,可仅仅过了两秒,烦人的铃声又响彻在密闭的空间里。
揉了揉脸,季思远一把划开接听键,那端的女声柔柔传来,“思远。”
“有事儿?”一出口,语气生硬不耐。
他一直都是个很冷静温润的人,语气稍微有些重闻瑶自然能听得出来,想起他这几天四处找工作碰壁,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心情烦躁,也没生气不,好声好气地问,“你不在公寓吗?”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在公寓,季思远琢磨过味来,反问道,“你去我那边做什么?”
这话比上一句更重,里面的不悦深深地刺痛了女人。
闻瑶盯着面前的金属牌子,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声音不由得拔高,“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贱/人了?”
那句贱/人从她嘴里说出来,季思远眉头皱得死死的。
这话他不仅听过闻瑶说过一次,自从两人发生关系后,她动不动就会说出这两个词。
太难听了,难听到季思远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渐渐收紧,青色的纹路凸在手背上,他冷冷地开口,“以后别让我听到这两个字。”
那端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半分钟后,闻瑶歇斯底里的怒吼从电话里传来,“季思远你个混蛋,你就是个人渣,我闻瑶瞎了眼了才看上你!”
空气有半分钟的静滞,半分钟后,回答闻瑶的是“嘟嘟嘟”的挂断提示音。
她靠在冰冷的白墙上,缓缓地,嘴角扬起嘲讽的苦笑,目光无神地落在漆黑的屏幕上,几秒后,那只最新款的手机被猛的砸向对面的瓷墙。
“砰”的一声,随后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闻瑶的视线慢慢地转移到手里捏着的一张纸上,湿汗已经浸透了纸张,褶皱的痕迹在无声地讽刺着她。
指缝里露出几个字眼。
已怀孕两周。
………
夏至过后,离暑假也不远了。高考已经过去,向珊已经不用再去辅导小音,闻叔在前几天把工资都给她转了过来。
看清数额,向珊知道他多转了一千。无功不受禄,她不想欠太多人情,知道闻叔爱喝茶,叫李淑华寄了点茶叶过来。
茶叶到的第二天她就拿去机构给了闻樊文,为了不让人注意,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办公室。
她以为闻樊文还没来,就直接推开了门。
往后的日子里,她都时不时地会想起接下来的一幕。
她以为还没来的中年男人,此刻正陷在柔软地沙发上,他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相框。
中年男人一边细细地摩擦着相框里面的人,眼角却沁出一颗又一颗的晶莹。
一股莫大的悲伤环绕在男人的周边,使他不再年轻的面庞看起来无比的脆弱和可怜。
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闻樊文慌张地收起相片,一边揩着眼泪一边招呼她,“小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向珊的心被刺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当下的感觉。
一直到走出那间办公室,她的心还是很沉重。
只是一眼,她就看到了相片上的女孩儿。
虽然跟现在的闻瑶有很大区别,但一些细小的轮廓却没有变。
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眉眼张扬恣意,跟现在的闻瑶更是如出一辙。
她想,闻叔大概是在想她了吧。
………
大学生放假早,学校发通知的那一天向珊就定好了高铁票。
机构的兼职是一直做到学校期末结束。206众人走了两天,向珊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坐车的前一晚,她看着手机有些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要不要通知一下那个人。
转念她又想,两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联系了。
他不打电话过来,向珊是绝对不会主动去联系他的。
没有否认的是,这几天没有看见那个人,她内心是窃喜愉悦的。
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咬了咬唇,她还是把手机放回了桌子上。
如果那个人已经忘记了她,那她又何必凑上去呢?
因为明天要早早地去赶高铁,她晚上早早地就躺到了床上。
调好闹钟,刚准备入睡,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就响了一下。
向珊点开微信,视线不由得落到了最上面那条信息上。
“睡了吗”?
她瞥了眼备注,是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名字。
向珊有一秒的讶然。
自从肖钰出国后,两人就几乎没了联系,都是各自躺在列表里,互不打扰。
犹豫了一下,她回道,“还没有。”后面还加了个弯唇笑的表情。
“这个学期部里的新鲜种子怎么样?”
向珊看着这一行字有些疑惑。
这个学期选了新人,她早已经不再插手主持部的事了,这是部里的惯例,按道理肖钰应该清楚。
不过她还是回了个都挺好的。
之后肖钰又问起了她课业上的一些事儿,秉着你来我往的尊重,向珊也问了一些他在国外的经历。
聊着聊着两人都忘了时间,最后还是肖钰轻笑了一声结束话题,“你明天回家,祝你一路顺风。”
向珊抿了下唇,弧度扬起,笑道“谢谢师兄,师兄晚安。”
晚安。
肖钰嚼着这两个字,一夜好梦。
……
第二天闹钟一响,向珊起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锁好门,提着行李箱到了公交站。
上车之前,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毫无动静。
本该是轻松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那种感觉来得毫无头绪。
甩了甩头,不再多想,直接上了公交车。
高铁是十二点半的那一趟。还没开始检票,向珊坐在候车室里等。
候车室很大,临近暑假,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一片片嘈杂声。
向珊望着候车室显示屏上的数字发呆。也没有想什么,就是打发时间。
思绪放空,周围的声音都归于寂静。
后面的人叫了她两声,她才听到。
转身看到小韩的时候,向珊第一时间是看向他的身后。
没人,她松了一口气。
小韩看到她如释重负的神情,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还没等向珊心里石头落地,小韩接下来的话又把石头提了起来。
“向小姐,傅总叫我来接你。”
“我等等的车,要回家。”向珊抿抿唇。
“向小姐,傅总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言外之意,你必须跟我走。
僵持许久,最终还是向珊轻轻地叹了口气,跟着他往外走。
高铁站的外圈停了各式各样的车,可向珊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劳斯莱斯。
它在那么多辆车里面,外形是最扎眼最惹目。
小韩给她打开车门,里面空无一人。
把她的行李箱放好,小韩才坐上车启动车子。
开到半道,也没见人后车座的人出声,他以为两人这么多天没有见面,她会主动跟他打听坐在办公室的那个男人。
可事实是,一句也没有。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看了一眼后视镜,道,“傅总还在公司,叫我先送向小姐去观岚。”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幢看起来非常高档大气的公寓下面。
小韩带着她上了十二楼。
只有一间公寓。
看出她的疑惑,小韩解释道,“傅总买下了后成了一间。”
两间合并了。
公寓是简一高奢的黑白配,复式结构,楼梯上去还有一层。
小韩把行李放好,问她,“我给向小姐订了餐,等等会有人送来,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向珊点头,“谢谢。”
等小韩走了,她稍稍打量了下公寓。
发现这里的东西很齐全,但看起来都很新。就连沙发都是刚拆好的,还有一股味道。
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半已经过了。
暂时回不去,她把票退了后又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李淑华也没多问,只是叫她什么时候回来打个招呼就行。
电话结束,门铃同时响了起来。是小韩给她订的饭。
吃完了饭,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行李箱一直被放在那里,她也没有去整理。
等待的感觉并不好受,一股惴惴不安的心理控制了她整个心神。
向珊不是没有想过拉开那扇门,可那股勇气最终还是化为了理智。
她已经被折断了翅膀,能跑多远呢?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向珊才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男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领带被扯歪了方向,歪歪扭扭地挂在他的身上,纯白的衬衫被他挽起了袖口,露出精瘦有力的半截小臂,野性跟力量并显。
进来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沙发上的她。
明明还是那副淡漠衿冷的眼神,但今天却让向珊感受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颤栗,“小曦还好吗?”
很突兀,说完后她自己都觉得太刻意了。
闻言,傅瑾瑜顿了顿,她的小心思不多,但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向珊捏不准他,见他停了下来,又急忙忙道,“我可以打个电话给她吗?”
男人轻笑了一声,向珊听见他说好。
露台离她不远,向珊一直走到最里面才摁下拨号键。
其实她谁都没打,就这么握着手机,嘴里胡乱编着话。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下一下地敲在向珊的心上。
捏着手机的手指已经泛白,溺水的鱼终于要接受它的命运了。
水声渐小,直至彻底消失在耳边。
男人披了件浴袍走出浴室,水珠顺着发梢一路下滑,之后被掩在了精壮的胸膛里。
“进来。”男人薄唇轻启,是在叫她。
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她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走得很慢很慢。
而男人也不急,像个超级有耐心的猎人,等着他的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向珊一直走到离他一米的距离,然后她停了下来。
冷白的灯光跳跃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白得发光。
傅瑾瑜微不可查的蹙起眉头,之后他打横抱起了女孩,太轻了。
“以后多吃点。”他边上楼梯边开口。
怀里的人却没应。
他也不恼,将她放在双人床上。
浴袍被解开,露出男人健壮有力量感的胸肌。开了灯,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很白但也充满了野性和魄力。
向珊闭着眼,她感觉到有黑影缓缓覆下,随后身体一重,一个带着强烈压迫感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
额头处有温热的触感,黏糊糊地印在那里,她蹙眉,触感又来到了她的眉毛,鼻尖,两颊,最后是那片薄薄的樱唇。
呼吸被夺去,她开始不适地扭动,男人稍微放开她,唇落到了颊边,嗓音磁哑又暗欲,“出气。”
仿佛溺水的人上了岸,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没多久,唇又被人堵上,那人荷尔蒙的气息把她包裹在一个思维浮沉的空间。
思考的能力被剥夺,向珊觉得自己像个失了航向的船,随着那浪拍起伏,白光乍现的那一瞬,揪心的痛随之而来。
她体会不到欢愉。
傅瑾瑜望着女孩红潮遍布的脸颊,只觉心神被什么晃了一下,欲色让她的身体布满粉红,傅瑾瑜嗅着那抹暗香,把头埋进了女孩的颈窝。
今晚,她是主宰他的神,他愿意沉湎在她如水的紧致里。
夜很漫长,有人欢愉有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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