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然而,  才一出营帐康熙就被恩绰格格请走了,这事儿沈娆也是等到开宴时才知道的。

        “听说,”惠妃坐在沈娆右手侧,  拿帕子捂着嘴角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  她故意把“说”字咬得很长,  直到周围人都看过来才继续道:“今儿皇上原本想同妹妹一块过来的,却被人半截给截胡了。”

        沈娆本不在乎她说什么,这边的杏子特别甜,  不论是直接吃还是做成果脯她都很喜欢,这会儿一样一口地比较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惠妃的话落除了她身后的宫女,应景地轻笑出声,其余人均是一脸冷漠,  太后的脸色尤为难看,  宜妃则是一脸的事不关己,她有时候搞不太懂惠妃的脑回路,皇上是喜欢皇贵妃还是喜欢那个恩绰格格,  对她们这些嫔妃而言有区别吗?

        沈娆就跟没听见一样,随手撇了手中的果脯,对着太后笑道:“还是鲜杏好吃,皇额娘您也尝尝。”

        太后对着她,  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  眼神飘到自己面前的盛着瓜果的琉璃盘子上,  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娆看太后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正别扭着,  她曾放下皇太后的架子跟自己好言好语地商量,  只为放恩绰一条“生路”,自己还为这事儿还得罪了康熙,被他冷了半个多月,  如今再看真是讽刺。

        沈娆知晓太后的烦闷,却也没心情安慰她,她看似毫无毫无波澜,但心里却不时响起上午分别时,康熙对她说过的话来。

        “回去换身衣裳,晚上朕带你看诈马去。”

        沈娆轻哼一声:男人,呵呵。

        然而御座上的康熙对此却一无所知:“去,把她桌上的杏子端下去,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节制。”

        俗话说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即使有夸张的成分,但那酸不拉几的玩意,想也知道多吃对身子无益。

        梁九功弓着身子站在他身后,听见这话恨不得给自家万岁爷直接磕一个,求求他可别再作了。

        没瞧见底下主子娘娘连个眼神都往瞟一下吗?不赶紧让那蒙古格格闪一边去,还上赶着撩拨,他都想象主子娘娘听见这话的神情得有多精彩。

        但人家是皇上,自己一个太监,纵是知道讨不着好,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找骂了。

        “娘娘,万岁爷一直关注这边,瞧见您多吃了几颗杏子,生怕您伤了身子,特地来叫奴才嘱咐您一声这东西虽有滋味,却还是不用贪多的好,您要是喜欢,叫他们加在贡品单子里,往后不必出京也能日日受用。”梁九功笑得十分谄媚,他自觉这话经自己一加工,比之前可动听了不止一星半点,想来主子娘娘也能感受到万岁爷的关心吧。

        却不料,皇贵妃眼都没抬一下,一剪朱唇渐渐勾起:“他叫你收本宫盘子来了?”

        梁九功脸色顿时尴尬起来,这一位还真是了解万岁,可这他也没法否认不是,他现在但凡敢说一个不字,皇贵妃一准得顶着,碰都不许他碰那盘杏子一下,可这要是拿不回去,他又怎么跟万岁爷交差呀?

        当即赔笑讨好道:“娘娘明察秋毫,真是女中诸葛。”

        沈娆没理他,只小巧精致的下颌微抬,示意她端走。

        梁九功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这位主子就这点好,从来不为难底下人,至于万岁在她那儿能不能这么轻松过关,就不是他一个奴才能管的了,这么想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哈,梁公公这是做什么?咱们皇贵妃得意这果子,多吃两个都不行了?”惠妃突然插嘴道。

        梁九功赶紧解释:“不是,这不是万岁爷怕娘娘吃多了酸心,不舒服嘛。”

        “哦,”惠妃意味深长地叹了声,随即又笑着问道:“不过皇上的话咱们也没听见,就是不知道万岁爷这到底是关心妹妹身子,还是嫌弃妹妹拈酸吃醋了呀?”说完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来。

        沈娆心里本就堵得慌,被她这么一激更觉烦躁,当即顶了回去:“敢问惠妃,本宫做了什么就让你觉得是在拈酸吃醋了?善妒可是七出大过,信口开河污蔑皇贵妃?姐姐这是要干什么?”

        惠妃一听这话,立马收敛起神色来,垂首服软道:“妹妹这是说哪里话,都是姐姐一时高兴,吃了两杯酒便忘了德行莽撞了。”

        再如何位份上越不过人家去,硬顶着来只能落得个小佟佳氏的下场,惠妃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嘴上认错自然就快了,然而被当众下了面子的不满让她在心里又记了沈娆一笔。

        梁九功瞅着个空儿赶紧告退,端了盘子回去,心里埋怨万岁爷可真是会折腾人,却见他正笑得十分亲和,欣然接受了图尔图汗的敬酒,后面还跟着一脸娇羞的恩绰格格。

        他下意识地往下望去,正撞上主子娘娘淡漠的目光,心里为自己万岁爷捏了把冷汗,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都有心提醒他一句。

        裕亲王等一众朝臣见到这一幕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连往日总关切着沈娆的费扬古也同样是一脸的理所应当。

        原因很简单,不管皇上心里究竟是如何看待图尔图汗和那位恩绰格格的,但这场意图收服喀尔喀的满蒙会盟上,科尔沁作为大清在这片草原上,最悠久也是最亲密的属部,二者必须是肝胆相照的,大清国的皇帝对科尔沁的汗王也必须是信任看重的,所以对于康熙如此给面子的行为,这些满脑子都是朝政地缘的大臣们丝毫没有觉出有任何不对来。

        然而后宫的女人就不会这么想了,“皇上对着恩绰格格还真是不一般呢。”惠妃这回学聪明了,她不对着沈娆,只跟宜妃说话,音量却足以让身边一圈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什么特别不特别的,当着这么多人呢,姐姐要是豁得出脸面去,也去敬上一杯,万岁定然也会给姐姐这个面子的。”宜妃压根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去,只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

        “我可没那个福气,咱们呐都不新鲜了,”说着瞄了沈娆一眼,又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捡了颗杏子道:“这东西再好,天天吃也就不新鲜了,就跟皇贵妃喜欢这杏子是一样的啊,不都是尝个新鲜吗?”

        说完又故意转向沈娆挑衅道:“皇贵妃可要再用几颗,姐姐把我这盘让给你可好?”

        沈娆垂着眼睑,浓密睫毛把眼里的情绪遮了个一干二净,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来,她刚要开口,却见太后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都安静些吧,一会该要布库了。”

        太后甚少发怒,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众人齐齐闭了嘴,惠妃也难得消停了下来,虽然她根本不明白太后是因为什么生气的,在她的认知里,皇上看重科尔沁格格,她老人家该高兴才对呀?

        几个女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可这份安静在喧闹的宴会中显得尤为突兀,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宝音给太后端了一碗牛乳茶上来,轻声道:“太后娘娘尝尝这个,早上新挤得牛乳,和着最上等的砖茶打了十来遍呢。”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太后还是挺喜欢这个老实巴交的姑娘的,尤其是在有恩绰这么一位伶俐的对比下。

        太后点点头应了下来,端起碗尝了一口,鲜香浓郁的味道让她舒心了不少。

        “炒米该再多放点。”太后建议道,宝音赶紧手脚麻利地往里面又加了两勺炒米。

        “宝音格格真是贴心,这香味我们闻着都觉得馋呢,这边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可愿给我们介绍一二?”宜妃适时开口道,她也看出来此时沉默的尴尬,只想借这个机会转个话题,捡着不会出错的吃食日常聊几句。

        太后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不该在会盟上动怒的,这会正愁找不着台阶下,听了宜妃这话,接话道:“草原上的吃食多了,宝音你给她们说说。”

        宝音格格听话地点点头,几乎是把桌子上的吃食挨个报了一遍名字,众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性子,除了惠妃偷偷撇了撇嘴,其余人都含笑认真听着。

        “这是马奶酒?”沈娆见她干巴巴地报菜名也是辛苦,好心接话道。

        “嗯,喀尔喀这边人都喜欢喝掺了东西的酒,女人喜欢马奶酒,男人们都爱喝鹿血酒。”宝音解释道。

        沈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只随口敷衍道:“还挺有意思,今儿喝上了马奶酒,鹿血酒还没喝过呢。”

        “奴婢这就给您取一壶来。”宝音态度极为谦卑,说完又立马站起身拿酒去了,等沈娆反应过来想去拦的时候,她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太后看着她一笑:“别管她了,她服侍你不是应该的吗。”沈娆笑着颔首不在说什么了。

        这边话音才落,就听见篝火前震天响起一阵欢呼声,沈娆寻声望去,原来是布库开始了。

        布库摔跤作为蒙古人最热爱的一项运动,不论在什么样的宴会上都是重头戏,一时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篝火边的空地上,那里正有两名彪形大汉正在活动筋骨、跃跃欲试。

        康熙看起来兴致颇丰,笑着鼓励了二人几句,还叫梁九功取了尊足金镶宝的麒麟摆件出来,说要赏给得胜者。

        两位喀尔喀武士见到那座金光灿灿的麒麟后,眼里斗志明显涨了不止一星半点,比起玉器高洁来,还是实在的黄金更能让这些草原上的大汉心动。

        康熙赏赐之后,为了烘热现场气氛,按照草原上布库比武的传统,看客们也纷纷下注。

        大伙儿都在兴致昂扬地讨论着场中二人的身形,谁看着更具优势一些,只惠妃新鲜,还一味盯着皇上:“万岁爷今晚这持珠瞧着眼生呀,皇贵妃您伴驾的时候最多,麻烦您帮着掌掌眼,瞧瞧这时不时宫里的东西?”

        沈娆远远就瞧见康熙放在桌子上的菩提十八子持珠,先不说珠子眼不眼熟,反正那络子的打法和惯常见的就不一样,结合上午惠妃同恩绰说过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娆不耐烦她这样阴阳怪气直接道:“不像宫里的东西,估计是晌午恩绰格格进上去的吧。”

        惠妃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一愣,后继续道:“是嘛,那可真是可惜了。”

        沈娆黛眉一挑:“有什么可惜的?”

        “那自然是可惜妹妹那串珊瑚了,啧啧,多漂亮的珠子呀,就这么糟蹋了。”惠妃笑得格外肆意。

        沈娆本只有两分的怒意,硬生生被她激成了十分,她冷声道:“惠妃娘娘究竟是何意,本宫并未见罪于你,何苦处处出言挑衅?”

        惠妃掩唇轻笑:“皇贵妃这是说哪儿的话,臣妾哪敢挑衅,姐姐这是心疼你,皇上要是从此撂下那串迦南,你的珊瑚也就不能再戴了,姐姐这不是替你可惜吗?唉,要是皇上能舍下那菩提手持就好了。”

        沈娆听着她这套话里有话、以物喻人,一双杏眼直勾勾看过来,清凌凌的水眸在篝火的映照的下朦胧潋滟,似是盈着春日的潮水又像是揉碎了漫天星辰,美好得叫人舍不得眨眼。

        随即她红唇微张,勾起一个极为明艳的笑容来:“你真想叫他扔了那菩提子?”

        清灵的声音暗含笑意,在幽暗的夜空下,衬着她那张极尽娇妍的脸蛋,犹如海妖的吟唱。

        惠妃咽了咽口水,无端心里一空,她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当、当然。”

        沈娆闻言轻笑出声,水眸一眨,纤长的睫毛似蝶般飞舞:“好,那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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