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谢秀才收留自己,用这权宜之计的婚事救了鹿琼的命,鹿琼是极其感激的。
她有心保持距离,唯恐多占了谢秀才便宜,可谢秀才却那样温和的说从此就是一家人,可鹿琼觉得,亲如家人也该算清账,更何况他们这种关系。
那该还还是要还,不管是钱,还是人情。
她白日在布坊做工,也有工钱,这些钱是她自己保管的,可要靠这些钱还谢秀才,那肯定不够,除此以外,谢子介救命之恩,也要报,可她有什么能帮上谢秀才的呢?
谢秀才那么神秘,又似乎无所不能。
鹿琼以前有了什么烦心事,总会问问陆妈妈,毕竟她身边最有见识的就是陆妈妈了,偏这事,问谁也不能问陆妈妈。
因此鹿琼愁了两天,而极有见识的陆妈妈终于忍不住,决定问问是怎么回事。
陆妈妈挑个鹿琼上工回来的时候,说少爷今晚回来迟,要鹿琼和她先吃。
谢子介是时不时就要晚归的,去哪鹿琼和陆妈妈都不知道,鹿琼觉得谢子介是像李保成这样的轻薄人一样去花楼水巷,也不会是和书生们去温书,因为谢子介每次回来,眉间鬓角更多的是一种风霜之色。
鹿琼甚至觉得谢秀才整个人气势都变了,更随意但也更冷酷,她是没出过宝丰县的农女,没见过绿林中人,但若让她相熟商队的人来看,恐怕根本不会觉得这样的谢子介会是寻常书生。
可惜不会有人知道,毕竟谢子介这样的气质也只有回来那一刻有,等净了面换了衣裳,坐在书桌前的谢秀才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俊秀秀才了。
此时听了陆妈妈说谢子介不回来,鹿琼“哎”了一声,就去厨下端饭——厨下的活计,鹿琼和陆妈妈明争暗抢了几天,最终鹿琼还是没抢过陆妈妈,鹿琼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院子洒扫之类的做了。
陆妈妈又是一通絮叨,说她没必要做这些,可鹿琼心里还是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也不做的道理,再说,谢家人少,事情也简单,还有个同样麻利的陆妈妈,实在是没多少活的。
“琼娘,”陆妈妈见她吃饱了才说,省得没吃饱肚子就聊事情,饭凉了:“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老太太就是问女儿的语气,她和鹿琼相识,其实也很简单,陆妈妈三年前受了点小伤,想招个人来照顾几天,她一个独居老太太,心里看中了县城附近村里的婶子们,本来是没鹿琼什么事的,可偏老太太找的中人和鹿秀玩得好。
鹿秀一听说是个独居老太太,就开始想着怎么多扒拉些钱,干脆就和中人说说,让鹿琼来干活。
要来一个月,白天黑夜都守着,一应活计都要做,给八百文,可以说是丰厚了。
来得是个年轻姑娘,陆妈妈一开始不太乐意,可她这活除了鹿秀他们,还有另一群地痞动了歪心思,那群人出了个小贼,想来抢银子。
打算得好,可谁也没想到,鹿琼是带着柴刀和陆妈妈睡一个屋子的。
贼是个好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杀人夺财的行当,但听说这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本来就掉以轻心,再加上他来取财,不可能带什么大件的兵刃,大半夜里,鹿琼挥舞着柴刀毫不客气地一通砍,也真砍伤了这贼,捆严实了扔到了县衙门口。
从此就和陆妈妈结了缘。
不过陆妈妈也实在是捏了把汗,干脆搬了家,就搬到县衙边,总归是好了些。
后来鹿琼见陆妈妈一个人,干重活不方便,就常来替她做活,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是有一些,”鹿琼不想骗陆妈妈,“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妈妈想了想,没再问,反而道:“若真想不通,就莫想了,琼娘是好孩子,老天会给福气的。”
鹿琼勉强笑了笑,心里默默算着,等会去把后院的柴也劈了。
而陆妈妈则想着,等少爷晚上回来要让少爷问问,他们夫妻一体,是可以直接问的,琼娘总不会不好意思说了。
而婚后的日子于谢子介而言,还没看到太大不不同,每日早起温书,然后是处理一干事物,待天彻底明了,他就神采奕奕来了书院。
还没进书院,就听见两个书生在窃窃私语:“明年就是乡贡了,兄台心中可有成算?”
另一个说:“宝丰县三年出不了几个举人,能有什么成算,要能去省城里的官学读书,倒有几分希望。”
第一个人就笑:“你考不上,说这个没意思,倒是有傻子,考上了还不去,嘿!”
大周的书生们要读书,无非三种,官学、族学和私学,三种哪种最好不好说,可府城的官学肯定比县城的官学好,京城的官学就是比府城的强。
考上就不去的就是谢子介,他学问好,考秀才名次也前,按律能在府城官学读书,可谢子介却偏要来宝丰县的书院,倒让有些人比谢子介自己还跳脚。
谢子介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依然好脾气,听到也不介怀的样子,倒是那两个同窗有些尴尬,对他拱拱手,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那俩人又凑在一起,时不时眼睛瞟谢子介,谢子介没开口,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嗤笑。
“嘴里没味就出门买二两醋去,别在这里发酸。”
一个书生脸一阵红一阵白,阴阳怪气道:“姓谢的还没开口,你个姓温的说什么话。”
温家大郎没正眼看他们,轻“呵”了一声,他还要说什么,就见谢子介拍拍他,温大郎就不说话了。
温家大郎是苦学的书生,性子与鹿大郎相似,都是朴实勤勉的人,他是商人子,读史很清楚本朝商人亦能科举是多么难得,因此每日手不释卷,绝不浪费时间。
本朝科举,考卷以诗赋、经义和策论为主,至于哪个考得多,那就得看主考官的心意。
谢子介脾气好为人热情,诗赋一绝,清丽动人,最重要的是不藏私,温大郎这些日子常来问诗,谢子介有问必答。
除此以外,温大郎眼里,谢子介还是个痴情人,商人子看痴情人与书生看痴情人还是不一样的,书生多情也薄情,商人精于算计,某种意义上也务实。
谢子介没给他未婚妻写过诗,可温大郎却被谢子介拜托两回找草药,说要给未婚妻治手,此外,有阵子温大郎还见谢子介在刻一钗子,问了,谢子介也是简单道:“送我夫人,她会喜欢。”
有个书生笑话谢子介的,说做工匠手艺,有违君子之道,温大郎却觉得,能用心给夫人刻钗子,可比那个在花楼里过夜的实在多了。
因此温大郎更觉得谢子介是个稳重人,要与他来往。
温大郎此时正低声问谢子介:“怎不让我再说?”
谢子介笑了下,还是轻描淡写的:“那俩人一向是嘴上得罪人的,不用你我管,自有人让他们吃苦头。”
温大郎道:“你诗做的是极好的,来看看这几首诗怎么样,府城的通判大人都说好,我爹就要我也写几首这样的,说要给花娘们送过去。”
温大郎家做的是脂粉生意,花楼是他家的大主顾,谢子介看了那诗,摇摇头,眼中似乎过了一抹笑意,又很干脆道:“温兄写不出来。”
温大郎被这样说,不但不生气,反而松一口气:“我也说不行,我爹却不信,罢了,不提这扫兴的事,谢兄最近在忙什么?”
和江六的事是不能提的,谢子介想了想,简明扼要:“忙给夫人买布。”
“噶?”
谢兄又想了想,干脆道:“说起来,倒还有件事要拜托温兄,温兄铺子里可有不错的脂膏,我夫人前些年受了冻,若有不错的治皲裂的脂膏,我买几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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