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前所未有的复杂思绪不断地冲刷着冷酷虫族的心。
这让洛希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归初醒时的死寂, 陌生而澎湃的激烈情愫，让洛希在苏林面前做出了许多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做的事。
比如说，分享自己的食物。
比如说, 分享专门构建出来的私人领地, 乃至自己的临时巢穴。
比如说, 守护一只弱小, 笨拙, 刚刚被前一任主人抛弃的蜜虫, 并且帮他驱赶走所有的觊觎者。
……
而造成了洛希诸多异样的始作俑者苏林, 对于面前虫族此时的激烈自我怀疑以及斗争一无所知。
他单纯就是瞅着洛希，心里发慌。
这名倒霉的伪·蜜虫·真·菜鸟虫母，一直在偷偷摸摸观察着洛希。
根据以往的经验，名为洛希的虫族就跟当初的学长一样, 属于特别特别难搞的那种类型。
偏偏在底层船舱这种地方, 就算是再难搞恐怕他也得迎难而上了。想到洛希的阴阳怪气和前后不一，苏林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无论心里有多少吐槽，孱弱的“蜜虫”在现实中, 眼神却是柔顺而无辜的, 那张即便对于虫族来说也漂亮得惊人的苍白面容上，神情更是脆弱委屈到了极点。
“我，我之前对其他人，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恰到好处的哽咽, 垂眸, 肩头微颤, 并不多言。
这一招倒还是苏林后来从诈骗犯老师那里学的：某些不好解释的事情, 最好就装装样子, 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好了。
毕竟通常情况下, 聆听者会自己补全一切解释。
苏林至今还记得当初在课堂上诈骗犯老师是如何拍着复古虚拟黑板冲着他们这群茫然的学生咆哮的——
【“重点就是一定要委屈，一定要楚楚可怜，一定要显得心有苦衷！记住！让目标心软内疚就是我们的目标！】
……
时至今日，诈骗犯老师的教程依然有用。
之前还显得冷酷尖锐的虫族男人，在看到苏林的表情后，也沉默了下来。
如果不看他微微晃动的触角，几乎很难看出他此刻的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高大，冷酷而暴虐的虫族男人一个跃身，直接落在了苏林的面前。
“伸出手。”
他冷冰冰地说。
”啊？”
苏林本来还在努力思考对策，骤然对上洛希的金瞳，吓得一愣差点没控制好自己表情。
但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胆战心惊地按照吩咐，把手慢慢往前伸了一下。
掌心一重，两支装满了乳白色液体的试管，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洛希丢给他的营养液，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营养液，是在型号等级非常高的那种。
看到了熟悉的颜色和试管形状，苏林不由愣住。之前靠着卡洛斯庇护，苏林单独的疗养舱房里养病的时候，就吃过一段时间这种型号的营养液。
以人类的口味来说，这种营养液绝对不能称得上美味。卡洛斯似乎也看出来了苏林对这种营养液的抗拒，所以曾经无比无奈地劝说过苏林多吃一点。当时他解释过，对于虫族来说这种特殊营养液是非常高级的食物，可以非常有效的修复身体，提升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它的来源并非是下级虫族尸骸或者说副产品——而这一点在残酷的虫族世界里极为难得。
这样的东西，如果是在上层船舱，可能并不算特别珍贵，然而见识到了底层船舱恶劣到极点的条件后，苏林拿着那两支完全不在设想之内的营养液，反而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是给我的吗？我，真的可以吃吗？”
他犹犹豫豫地问。
已经饿了好久的身体原本并没有太多反应，然而等手边真的多了营养液，苏林才猛然间觉得自己的胃好像都已经饿得缩在一起了。
苏林也不知道自己这句问话最后刺激到了洛希哪里，好不容易温柔了一点的虫族男人脸色瞬间又变得糟糕了。
“喝掉它。”
他干脆地命令道。
不得不说，哪怕是之前嫌弃的营养液，在饿得半死的情况下也显得格外美味。
苏林带着一丝惊恐小心翼翼地敲开了试管，然后将那些珍贵的液体抵在了唇边。
他又看了看洛希，发现对方看似不在意，实际目光却一直凝在他身上。
看到苏林这份小心翼翼的样子，洛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喝光。”
他只用了一个单词，仿佛苏林不立即吞下全部营养液，他就要把苏林的头拧下来似的。
苏林瑟缩了一下，然后便顺从地按照洛希的要求，大口大口地吞下了营养液。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林才意识到自己的饥饿。之前在上层船舱，实在是不适应营养液的口感，苏林就算拼尽全力也顶多喝下一只营养液。
可此刻他都没反应过来，两只营养液都已经空了。
自己竟然已经变得这么贪吃了吗？
模糊的疑惑闪过脑海，但苏林却并没有想太多。
随着试管变得空空荡荡，苏林的胃逐渐充盈。原本冰冷的身体渐渐也有了一些温度。
喝了大佬如此贵重的两支营养液，在加上之前洛希说的那些话，苏林心底难免多了一些别的顾虑——他担心洛希会忽然开口，让他用一些“别的东西”来还那两只营养液。
原谅这名直男的杯弓蛇影吧，过去发生的许多事情，确实让他比平常人拥有更多的警惕心。而根据经验，想要避免麻烦就是在得了好处后迅速跑路。
然而，等苏林吃饱喝足，想要礼貌告辞时候，他发现了一件有些悲惨的事实：吊床距离地面实在太高了，他压根儿就下不去。
这就有些尴尬了。
苏林站在吊床边缘看着下方浓重的黑暗，呆了好几秒钟。
然后，他才硬着头皮，转过头来望向洛希。
“抱，抱歉，现在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我想你应该也要休息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可以拜托你把我送回去吗？我就在金属管那边睡就好了……”
我一定会非常小心，绝对不会再发出任何多余的动静和气味打扰到你了。
苏林还没有把话说完，就看到了金瞳且冷酷的虫族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巨大吊床平台的一个角落，他掀开了一条柔软的，仿佛是用蛛丝织成的小毯子。
“你可以躺在这里。”
洛希指着那个角落，一字一句，异常生硬地说道。
苏林：“……”
好吧，在床上，至少比金属地面舒服。
都已经吃了洛希给的营养液，如果真的要付出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
别说在如此冷酷的虫族世界，就算是在人类的世界里，这个法则不也是通用的吗？
苏林带着一点类似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手脚同步，僵硬地按照洛希的指示，在那个角落窝了下去。
“咔嚓。”
又是一声轻微的响声。
原本给平台带来昏暗微光的能源灯，被熄灭了。
苏林又一次地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之中。
他屏住了呼吸，闭上了眼睛，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索取。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被摸几下。
就当是重温过去，自己又去黑市酒吧打工了。
当然，也就是摸几下。
如果再想做点什么，恐怕也就只能呼唤自己那几只可怜巴巴饭都吃不上的孩子了。
苏林在心底给洛希设定了一条底线。
然而，完全出乎某位直男的预料，随着苏林自己的躺下，洛希完全没有碰他。
相反，随着吊床的微微晃动，苏林清楚地感觉到，洛希似乎是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来。
确定洛希真的就是在距离自己相当遥远的角落睡下，苏林在黑暗中愕然地睁大眼睛，良久之后，他无声无息地松了一口气。
是自己错怪洛希了。
这真的是一个品行高上的好人……不，好虫啊！
真的，很了不起。
苏林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么多年来，也就是当初学长做过类似的事情。苏林完全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然还有机会重温这种感动……
苏林本以为自己大概就会在这种混乱的思绪中失眠到天明，却没有预料到，随着洛希那极为具有辨识力的信息素缓缓铺开，他的身体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松弛下来。
他睡着了。
＊
那只虚弱的蜜虫终于睡着了。
捕捉到苏林气息变得平缓放松。洛希这才放松心情变了一个姿势，随着吊床的微微晃动，他凝望着黑暗，无声地叹道。
竟然能够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睡得这么香，这只蜜虫未免也太没有戒备心了。
这么想着，洛希的唇角缓缓泛起一点柔和的弧度。
好吧，还是有点愉快的。即便是洛希也得承认这一点。
似乎有什么来自于远久过去的模糊记忆在脑海深处闪烁了一下。
在自己已经彻底丢失的时光里，他是否也曾经像是现在这样，一点点消解掉了某只胆小蜜虫脆弱的防备，让对方向自己露出无比信任的一面？
那个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是否也能跟苏林一样，在初次见面的第一晚，就在身侧沉沉睡去？
不过话说又说回来，那只小蜜虫，还真是娇气的家伙，明明都已经是那么高级的营养液了，喝的时候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明显就是不爱喝。
纯白星辰上的高级虫族养的蜜虫，都是这么娇弱吗？以后若是跟着自己在宇宙中闯荡的话，光是饮食这一块就要费很大的功夫吧……
洛希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略微有些烦恼。
……
远处的生活区里似乎有些细微的骚动，那是某只虫族被袭击后发出的脆弱虫鸣。在以往这种嘶鸣只会让洛希倍感烦躁，可今天他却听得心平气和。
又发生了内乱吗？也许是自己之前杀戮带来的血腥气，又激起了那些下级虫族彼此攻击的本能欲望……
这一切在底层船舱里都很常见。
男人在黑暗中睁开眼，确认了身边青年并未被那些讨人厌的小东西吵醒后，漠不关心地重新闭上了。
＊
苏林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自己仿佛身处于在冰冷，深邃而黑暗的洞穴之中。
冥冥之中他觉得那里似乎就是他的……“巢穴”。
身体很冷。
也很痛。
说不出原因，浩瀚如海的绝望一点一点地淹没了他。
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死了。
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他根本无法摆脱那种恐惧。
【所以你就甘心这样死去吗？】
忽然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不属于人类语言的嘶嘶声。
苏林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即将被攻破的研究所深处，闲置已久的，承载着死去畸形虫族残骸的培养皿中。
苍白的虫母尸骸就那样紧紧地贴着它，尸体又湿又滑，神经束一点一点刺破人类温热皮肤，扎进平凡的血肉之中，最终虫族与人类融为一体……
而在那之前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另外一个思绪，依旧在不停的喃喃低语。
【是的，你不甘心。】
【付出了那么多，终于……终于来到了这里。】
【你将终结一切，可是无人知晓，你还是要死去。】
【你其实并不想死对吧……就跟我一样……】
背后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再然后，视野里出现了仪器程序运行时爆发出来的白光。
苏林在白光闪耀的那一瞬间，猛然地转过了头，然后便在洞穴极寒的冰层表面，看到了一抹奇异的影子。
他看到了自己。
不，那似乎并不是纯粹的“苏林”。
纤弱惨白的青年上半身还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态，然而他的下半身……
该死，那究竟是怎样的畸形肉块呀？
巨大的，膨胀的腹部在不断痉挛。
强健有力的肌肉在不断地挤压着腹腔内满满的虫卵，然后将其排出体外。
但即便一颗一又一颗虫卵裹着粘液从身体深处不断排出，身体里那种让人发狂的满涨感感却并没有消失。
因为每排出一颗虫卵，便有新的污秽种子在他身体里成型。
【呜呜……】
似乎有痛苦的哀鸣响起。
苏林茫然地低下头。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下方，层层叠叠的，密密麻麻……全是早已死去的虫族尸骸。
那些，都是他的子嗣。
……
“唔——”
在一声急促的抽气声中，苏林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抬头时，他正好对上了洛希那张英俊到令人有些发毛的面庞。
入睡前，两人之间明明还有那么宽的距离，可是醒来时苏林却发现自己差点就跟高大强悍的虫族脸贴脸地重叠在一起。
原本就在噩梦中饱受惊吓的苏林，差点又被吓的背过气去。
“你……你……”
苏林吓得都结巴了。
无论在虫族世界待了多久苏林始终有些无法适应强大虫族拟态时候那种极端的端正妖冶面庞。
因为太过于完美，所以反而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异类感。
洛希直勾勾地盯着苏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有头发丝中微微晃动的触角显示出了他此时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监管虫快来了。”
洛希说道。
他一抬手，苏林的怀中就又多了两支营养液。
依旧是跟昨天一样，味道很糟糕但是等级高级而且还管饱。
苏林手忙脚乱地抓住了营养液，在抬头时候却发现某位格外慷慨的虫族已经拉低了兜帽，裹紧了斗篷，从苏林身侧站了起来朝着另一边走去。
“快点进餐，那只蠢虫子很讨厌有人迟到。”
而苏林呆滞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脸色渐渐苍白，他发现，自己并不在之前洛希指定的位置上。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明明睡觉之前他还是吊床平台的角落睡下的，可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挪到了洛希的位置。
难怪刚才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和那个男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在人类的世界里这种行为都已经堪称冒犯，而在虫族世界……
洛希没有把自己杀掉，足以证明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高尚虫族了。
苏林忽然间对洛希有了全新认识。
“你最好快点进食，不然待会不会有时间让你补充能量的。”
惊慌失措间，苏林耳边又传来了虫族男人冰冷的提醒。
“好，好的。”
苏林打了个激灵，顾不上其他，连忙拧开了营养液往自己口中灌去。
结果就在此时，苏林隐约听到了身后虫族男人一声隐忍似的叹息，苏林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一眼便看清楚了洛希手中的罐子。
透明的罐子中，澄清的蜜汁如同流淌的黄金。
而刚才洛希正是在饮用完第一口虫蜜时，发出了不可抑制的满足之声。
那是前所未有的，几乎让人神经和骨髓都要融化的甜蜜。
原本沉默自持的虫族因为舌尖上泛起的极致甜蜜而略微有些失控。
而目睹了眼前一切的苏林，则是差点被呛到。
是的，他的早餐是营养液，而洛希……
洛希正明晃晃地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地喝着那一罐虫蜜。
就是苏林昨天从自己背上收集到的，满满一罐子的蜜汁。
昨天晚上刚到底层船舱，苏林多多少少有一些惊吓过度，做的事情并没有过脑子。
如今经过一夜酣睡，苏林自觉自己已经冷静了很多。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亲眼看着另外一名高大雄性如此陶醉且满足地品尝着自己身上分泌出来的某种液体，怎么想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此时的场面简直尴尬到能够让苏林这种183的直接找个地洞钻下去装死一万年的程度。
而且，最最糟糕的一点是，苏林敏感地感觉到就在他目睹了洛希饮用虫蜜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背部又在微微发胀。
简直即像是……他的身体接收到了什么特殊感应又开始产蜜了一般。
苏林惊慌失措地连忙收回了目光，紧张和尴尬让他连手中那难喝到极点的营养液喝上去都变淡了许多。
真奇怪，明明之前给六只好大儿喂蜜时好像都没这么让人尴尬啊？是因为洛希拥有人形拟态吗？
苏林慌乱地想着。
明明想要控制，身体却依旧陷入了奇异的热潮之中。
幸好，就在苏林心态彻底崩掉之前，他听到了几声短促的蜂鸣声，那正是监管虫到来的明显提示。
苏林也已经喝完了最后几口营养液，再去看洛希手中的蜜罐里头，才发现那么一大罐虫蜜已经空空荡荡，甚至连一丝残留蜜色都没有。
如果是六只好大儿，大概能靠着这样一罐蜜喝上三天吧。
苏林瞬间有点心酸地想到。
洛希当着苏林的面，十分坦然地将密封罐放入了自己身后的随身包裹之中。
“走吧。”
跟依然被束缚在人类道德观的某位新手·半人半虫·直男相比，刚刚喝完另外一只雄性“同类”产出的蜜汁这件事压根没有给洛希带来丝毫的心理阴影。
甚至可以说，此刻的他看上去简直容光焕发，连初见时候那种微妙的阴沉感都淡去了许多。
大概也就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在苏林开口请求前，洛希就已经揽住了青年的腰部，带着他从吊床上一跃而下，回到了那充斥着下级虫族的生活区。
其实，洛希的那张虫丝编制而成的吊床平台并没有什么高级空间分割功能，它一直都处在底层船舱的生活区之类。可是，当苏林离开吊床，重新踩在底层船舱的金属地面上时候，他却莫名有种从“正常世界”回到地狱的感觉。
走出那一片看似僻静的角落。他就发现原本就已经足够糟糕的底层船舱生活区，如今更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血迹，以及颜色各异的虫族残肢。型号老旧的清洁机器人效率十分糟糕，以至于到了这时候还在慢吞吞的打扫卫生，地面上黏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只虫族被辗碎的内脏。
苏林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该不是孩子们饿疯了，所以在昨天晚上，夜袭生活区了？
他忍不住在意识中召唤起了自己的孩子们，可孩子们这回的回应简直比上一次还要委屈。
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人类语言无法形容的不甘心与隐藏的愤怒。
【只吃了一点点……】
【他浪费食物！那么多好吃的，被弄坏了！跟难吃的那些混到一起去了！】
【活的更新鲜，可是，他弄死了！］
【明明我们也可以保护妈妈的……】
【他还不听话……】
【可是，妈妈把所有的蜜，都给他吃了。】
……
小数字孩子们口中的“他”毋庸置疑，就是指的洛希。
等等，自己昨天晚上把蜜汁留下来给洛希吃的那一幕，也被六只好大儿知道了？
苏林有些尴尬，他绞尽脑汁想要向孩子们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然而思绪的传递毕竟十分模糊，越是想解释，孩子们似乎认知就越是错误。
无论苏林怎么解释，孩子们似乎都固执地认为洛希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徒劳无功的一番沟通之后，苏林简直无语凝噎。
就在这时候，洛希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明明没有任何意识上的沟通可能，可高大虫族还是微微挑眉，往天花板的方向望了一眼。
正是几只虫崽藏身的位置。
洛希的金瞳闪烁了一下，眼底滑过一缕困惑。
……是陌生的虫族。
气息很陌生也很奇怪，跟他知道的所有虫族都不太一样。
是从试验区逃出来的试验品吗？
对于他来说，这些新来的虫族并不是什么威胁。可相比起生活舱其他虫族来说，这几只外来者其实已经相当强悍了。
按照洛希之前的习惯，他本应该提前解决掉所有可能隐患，在那些小虫子们成气候前洛希便会将他们变成再也无法动弹的碎肉。
然而此刻他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却莫名的难以对他们生出杀意。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过洛希向来不是那种在意其他虫群的人，他没有在这群弱小虫族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毕竟此刻他身边还有更加需要他费精力的存在——一只天真，弱小，而且还很难养的蜜虫。
他轻轻地勾了一把发呆中青年的腰，将他往旁边带了一点。
苏林一个站立不稳差点跌倒，洛希无奈地皱了皱眉，干脆一展胳膊，直接把苏林彻底纳入怀中。
嗯……太瘦了。
这是此刻洛希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至于被他搂住的正主，苏林整个人都快冻结了。因为他很清楚的感觉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在场几乎所有的下级虫族目光都落在了他和洛希的身上。
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苏林觉得现在大概已经着火了。可洛希看上去却全不在意。
“太脏了，小心点。”
男人低下头还在提醒苏林这点。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下一秒钟，一台老旧的清洁机器人嗡嗡地响着从苏林之前站着的地方开了过去，背后是一条长长的，没有清洗干净的血痕。
“……多谢。”
苏林勉强地说道，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从洛希的怀里挣脱开来。
好消息是洛希并没有搂着他不准走（这是苏林之前在黑市酒吧里打工时候最害怕的场景，拜托，没有哪个直男会喜欢被另外一个男人搂着。）
坏消息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嘈杂拥挤的生活区下级虫群已经渐渐散开，苏林和洛希简直就像是摩西分海中的摩西一样，莫名其妙身边就空出了一小块区域。
他和洛希，简直就是宇宙的焦点。
……
这也就是监管虫到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肆无忌惮，简直就像是发情期认真求偶的高大虫族（那家伙简直每一颗细胞都在往外散发独占欲），以及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蜜虫。
还要再加上周围静若寒蝉，可怜巴巴的其他虫族。
之前总是吵闹不休的底层船舱，此时简直安静得不太像话。
监管虫陷入了沉默。
他晃动了一下自己的眼柄，总觉得自己的触须和翅膀都有些隐隐作痛。
这才一天一夜而已，上级虫族将领放在这里的蜜虫，怎么忽然之间就改换门庭找到了新的饲养者？
万一上头的人突然之间想起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可怎么办呀？
如果是其他的雄虫倒是很好处理。
为了避免麻烦，监管虫好歹还可以尝试着干掉那种不知量力企图占据上层虫族私有物的倒霉蛋。
可偏偏对那只蜜虫明确所有权的雄虫却是洛希。
整个底层船舱最特别最强悍的洛希。
该死，他本来以为洛希这种强大的虫族不至于像是其他蠢货那样，看到一只小蜜虫就眼巴巴贴上去呢……
一想到洛希如今担任的工作，监管虫就觉得眼前一黑。
思考了良久之后，监管虫觉得自己干脆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就祈祷那名上级虫族不要再想起自己在底层船舱还有一只一看就是上等货色的蜜虫？不然那场景可真是太可怕了。
基于这种微妙的心情，在给苏林分配任务的时候，监管虫目光难免有些古怪。
苏林被监管虫看得心里直发毛，他万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工作任务中有猫腻。
其实因为下级虫群中有很多都是文盲，在任务发放时那只肥头大耳的监管虫还是会口头解释一下应该做的工作。；但苏林不放心，自己又打开光脑重新仔细看了一下任务。
他并不擅长辨认虫族文字，所以就算是那些简单的任务也看得有点艰难。
洛希凑了过来，直接抽走了他的任务芯片。
“负十五层a级孵化场，任务内容是给三小时龄幼虫喂营养液。“
洛希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看到孵化场的编号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的这份任务……”
“我的这份任务怎么了？”
洛希微妙的态度让苏林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只有三小时零的幼体通常都没有太多的攻击性，但是这个编号内的孵化场最近孵化出来的都是军虫预备。”
洛希说。
军虫的幼虫个体从孵化起就带有非常强烈的攻击性，毕竟只有最为凶残嗜血的群落，才有可能成为成为军虫。
这种凶残并不会因为□□只有三个小时的年龄有任何减弱。
如果说在其他孵化场里，饲养员因为不小心而被幼虫吞噬，成为某种盲盒式饲料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五十，那么在军虫的孵化场里，饲养员最后被吞噬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唯一的区别就是饲养员究竟能坚持多久时间。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苏林脸都白了，他就知道，那只监管虫怪怪的模样有问题！
“你应该求我。”
面对恐慌中的小可怜，某位被苏林真心认为“道德高尚且十分好心”的虫族男人淡淡地说道
“啊？”
苏林骤然愣住。
“更强大的成熟雄虫信息素，可以暂时威慑住那些幼体，减低他们的攻击本能……”
洛希凝视着苏林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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