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上卷完
电话里的声音喑哑,但称得上极致温柔:“好,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泰国菜,莱茵河旁的‘king’。”
“六点,我自己会到。”
偷摸观察舍友好多天的林雨晨瞧她那天样子很不正常,一脸决战之夜的样子。
她说要陪她一起去。
温烟摆摆手,神情寡淡:“不用了。”
“你这是打算?”林雨晨皱着眉小心措辞。
“抱抱——”温烟没回答,疲惫地叹口气朝她伸手索要一个拥抱。
林雨晨忽然就明白,她这是下定决心了。
“那本小姐带你去shopping!”
林雨晨换了思路,带着温烟去散心。
那日林雨晨带她去买衣服买包包,让她知道人生除了臭男人还有许多美好。
鞋店里,温烟对一双高跟鞋动了心。
过年都21岁了,她连一双高跟鞋都没有。
偶尔碰到要穿正装的学生活动,每次都要借同学的。
那双高跟鞋真的很美,银色细闪的鞋面,像是人鱼公主的鞋。
她看到那双鞋最近在打折。
可打完折都要一千。
温烟咬着唇犹豫。
售货员走过来:“美女,这双鞋原价3600,现价1000,我们一年才做一次活动!您可是赶着了!”
“原价这么贵啊?”温烟咋舌。
“我们鞋子质量好,好看又不磨脚,每年只有过年才打折一次!”售货员夸得天花乱坠。
“我37的脚,能试一下吗?”温烟有些动心。
服务员在电脑前搜索库存,片刻后折回来:“不好意思美女,搞活动我们鞋子卖得快。37已经断码了,不过您可以试试36,应该也行的。我们的36一般是通用尺码的36.5。”
阳光下,那鞋子泛着银光,像璀璨银河,优雅高贵。
“试试吧,36肯定行。”服务员又推销。
温烟还是想试试。
她接过服务员拿来的36号尺码坐到鞋凳上。
有点小,但将就能穿。
穿着鞋子走了两步。
银色细闪日光下泛着光,流畅的鞋边优雅地像只红酒杯。
“真的好看!巨好看!烟烟!”林雨晨夸耀个不停。
温烟停步,目光扫了下身后的黄色价签。
“好看的!买吧买吧,买东西真的让人爽!”林雨晨看到她的目光,在旁边一个劲的怂恿。
“好。”温烟咬牙刷了卡。
一千块,一个月的生活费,她为鞋子的美丽买了单。
那样冷的冬天。
温烟化了好看的妆,小店做了美甲,喷了香水,穿了风衣,配上新买的7cm高跟鞋。
银色细闪的高跟鞋衬得脚腕纤细,像一只美人鱼。
陈畅说她美得像个仙女。
林雨晨说她这个样子出门小心被星探勾搭。
邵嘉凛定下的饭店离学校很远,要一小时的路途。
温烟从手机上查了下路线和点评。
听说菜单上只有限定的寥寥几款菜品,爱吃不吃。
可客人络绎不绝,要提前两天定位,当天还可能仍要排队。
毕竟米其林一星水准。
温烟拒绝邵嘉凛开车接她。
她自己一路颠簸过去。
星探没遇着,遇着个言语猥琐的出租车司机。
真倒霉,温烟半路叫停,司机不肯。
她假说要报警,才下了车。
荒郊野地,自己走到路口继续等出租。
到路口的那段路,她靠自己的双脚。
前几百米走得还算顺畅。
后几百米,磨得她每多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出发的太早,先到店的时候也是她。
温烟选了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发呆。
“糖糖,”有人喊他。
她回头,瞧见他逆着光朝她大步走来。
她好久没这么近地见过他,蓦然生出些许陌生感。
“你来了。”她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隔着方形的台面,邵嘉凛仔细地端详着对面的人。
瘦了。
气色还不错。
他拉开椅子,坐到她的对面。
“想吃什么?”他捡起菜单。
“都好。”
他松口气。
“椰子酱泥蟹?”他抬眸看她表情。
“好啊。”
又问了几道,温烟都没什么意见。
他索性都圈了下来,递给服务生。
空气寂静下来。
本想和他和平吃完这餐饭的人,开始担心自己做不到。
温烟捧着面前的温水,灌了一口,看向窗外。
“这辆啊。”
“嗯?”
“那晚你也开着这辆车带她去吃饭。”温烟扭头朝他微笑:“红色的,很好看。”
邵嘉凛心口一紧。
她看过报道。
“假的,”划菜单的手停顿,邵嘉凛攥紧厚厚的壳纸,咬牙说:“温烟,我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那天因为婚姻的事想不开,我才过去。”
“嗯,”温烟点点头,只字没有提那晚她的等待。
温烟喝了小口温水:“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他问得艰难。
“我这几天总在想,你到底有多在乎我。”她的指尖敲着杯子,语气平静:“后来觉得,你说得对,在一起快乐就够了。可我现在,觉得没意思了,所以——”
“所以什么?”邵嘉凛忽地站起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他赌她不敢说那几个字。
温烟垂下眼睫盯着水杯,露出脖颈第七颈椎,说出酝酿已久的话。
“所以,所以,我们就到这儿吧。”
四下寂静,音乐悠扬,邵嘉凛握紧了掌心。
话到这儿就够了。
温烟一下子失了力气、没了胃口,抬步要走。
猛地,一旁的男人大力攥她的胳膊,语气恳切:“你信我,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
“这和她没有关系。”她左手覆上他的胳膊,试图挣脱。
徒劳。
温烟用尽力气要甩开他的手,他手劲极大。
她挣不脱。
“你放开。”
“既然和她没关系,那为什么?”热烫的气息在身边。
为什么?
以前听说,他那辆红色机车从不让人坐。
那时候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一直想坐坐。
后来她如愿坐到,可坐在那后面风好烈,速度好快,她要使劲压住心跳。
她是孤儿。
她从小就被欺负,被骂很难听的话。
所以,她会喜欢能保护自己的人。
在她的想象里,他会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给她挡风避雨。
可实际上,他为那么多人打架。
他为猫打过架。
他为黎听双打过架。
从来没有为她打过一次。
她只觉得内心悲凉,努力摆脱身边的薄荷味道。
温烟低头,只是重复:“分手吧。”
“我不同意,你休想。”
他一如既往的强势。
像他在这段感情里的主导地位。
温烟停住挣扎,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新鞋。
她语气温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的鞋码你知不知道?”
邵嘉凛拧眉猜:“38?”
温烟摇头,平静地看着脚尖说:“我是37的脚。”
“糖糖,我以后会记得,”邵嘉凛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给你买很多很多鞋子,各种各样。”
温烟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今天在店里看到很好看的鞋子,又在打折,售货员说很配我,林雨晨也说很配我。”
“这双鞋子很好看。”邵嘉凛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附和。
“是啊,我看了很久也觉得好喜欢,它要1000块我也喜欢,”温烟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了哭腔:“可这双鞋子36码,我是37的脚。”
“我硬挤进去。我根本没走几步,我只走了几千步,”她掉了很大一颗泪珠,声音都变了样子:“你瞧,我现在脚上都是血泡。”
他仔细看了眼脚侧,就能看到白皙脚背被剐蹭的红痕。
他的声音喑哑:“这是什么牌子,我去给你找……”
“给我找37的同款对嘛?”温烟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鞋子不适合,就要换掉。我总不能……我总不能把脚后跟砍下来,来配这双鞋。”
“换一个品牌,36的也能穿。”邵嘉凛执拗地说。
温烟不住摇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那也是换一个品牌。这双鞋也确实不能要了。”
她呼吸艰难,说话也不连贯。
邵嘉凛瞧见她脖颈起了大片的红疹。
他松开手,想去查看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温烟躲开,后退一步,:“你从不知道,比起新手机,我更想要一台笔记本电脑。我暑假为了等你回来看我,最后连快车都买不到。我不能吃罗勒叶,泰国的茶都会让我过敏。我被司机骚扰,可你只会为别人打架。”
肩背瘦削的她摇头:“你都不知道。”
“但我却对你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读研名额被取消。”
“我不等你了。邵嘉凛,你说过,没有谁一定是要等谁的。”
“你怎么知道?”邵嘉凛瞳孔一缩,又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保研那件事我已经在……”
“没必要了,”温烟打断他,抬起头:“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喜欢我。”
“我不是——”
她打断他:“以后的人生,我们各过各的。你知道,我也从没有和温景霁提过我们的关系。”
“这段感情,我也没有十分当真。”她朝他笑,:“也请你,不要再烦我了。”
他沉默,然后说:“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我和黎听双没关系吗?”
温烟只是微垂着睫毛,伸手覆上他的钳箍,一点点掸去。
温烟略过他,推门出了饭店。
他的手心一空,看向她的背影,倔强又清冷。
他意识到,他们结束了。
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他不耐烦接起。
“凛爷,怎么样,怎么样和好了吗?烟妹儿是不是见到你就心疼了!你都瘦了5斤!我准备好的烟花能放了吗?咱们放一个庆祝的烟花!”
“烟花照放。”
只是他,出局了。
-
温烟脚腕生疼。
站在门口,她低头。
银色细闪亮着光泽。
扶着墙,温烟微一用力。
她脱下来新买的昂贵高跟鞋,不怜惜地扔进了垃圾桶。
那年冬天劲风凛冽,吹的衣着单薄的她骨头缝都疼。
她走在路上,听到背后,“咚咚咚”地巨大响声。
是礼花飞天的声音。
身旁有人指着天空赞叹:“这不过节,怎么又放烟花了?”
温烟紧了紧风衣外套,执拗地盯着地面的坦途。
晚上,温烟浑浑噩噩回到宿舍。
她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那袋早已过期许久的薯片。
最终,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林雨晨哭着从外面跑回来,把头埋进臂弯里抽泣不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许澜王八蛋!不知好歹!”
“我爸妈不喜欢他是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呜呜呜,我不要他了!我要去他打死都找不到的地方!”
温烟起身,想去抱抱她。
手机振动忽地响。
她低头,是哥哥打来的视频。
她很少在这个时间接到哥哥的电话。
是不是因为她今天刷卡刷了好多,温景霁来找他问罪。
今天一天,她花了五位数,抵上此前一年的生活费。
温烟摸了摸鼻子走到窗台接起电话,准备挨骂。
温景霁的声音有治愈力。
他打来电话只为问她:“糖糖,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晚上回来后,不难过的。
一点都不难过。
可听到哥哥的这句话,忽然就很想哭。
只有家人永远知道她的需要。
她抱着手机,哽咽说:“哥哥,我失恋了,我有点想哭。”
话题里沉默几秒,许是温景霁在反思温烟什么时候谈起恋爱。
下一刻,温烟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我可以去找你吗?我们学校有个去英国的校际项目,我就去一学期,可是……可是需要……10万块。”
她心虚地低头,像做错事。
不是她不努力,医学生拿奖实在是太难了,欧元又太贵。
“来,说好带你去看大本钟。”温景霁想也不想地回答。
“真的吗?”
“温烟,你难过的时候,永远可以找我。”
-
温烟飞去了英国。
筹备手续的那阵,她碰见过邵嘉凛。
那个时候,她刚拿到护照。
红色的封皮,她迎着阳光给家人拍照。
那日落日余晖瑰丽。
背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落地声。
她循着声音回头。
头一次看到他一身制服的在降旗。
他身上又带着伤,从额角到眉骨。
听人说,他把一个路过的出租车司机打进医院,自己也躺了三天。
他从她的身后左侧迈到右侧,不能驻足,越来越远。
一学期后,本说好只是短暂交流的温烟却没有再回来。
她在那里重新读了本科。
她还把汤圆托运了过去。
她的宿舍租在大本钟不远处,也能看到白白的塔尖。
拿学位证书的那天,和蔼的院长给她拨穗。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美丽聪明的中国女孩。”
这一去,她再也没见过邵嘉凛。
只是,听说他毕业后去了西藏,勇敢又果毅,战功赫赫。
她托人送他一本《急救手册》,在高反那页折了角。
封面那页大大方方落了款。
“谢谢你高中救我。
虽生生不见,祝岁岁平安。”
她不再听粤语歌,开始听起流行乐。
却还是忍不住在某个晚霞漫天的傍晚,想起他,把她抱在怀里说:“糖糖,我们回家。”
伦敦的圣诞夜深邃广阔,腾起了万千烟花。
她想起,他们错过的三次烟花。
但她记得,他们一起经历过一场灾难。
他冲进来,救她出去。
红光满天里,也算经历过最热烈的烟火。
菩萨还是没能听到她的祈愿。
她暗恋那么多年的人,还是学不会,好好喜欢她。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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