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弯道超车

　　内燃机？胡雪岩从未听说过内燃机，便虚心问道：“戴所长，什么是内燃机？”

　　戴所长毫不隐诲，说道：“学术上的定义是，内燃机是一种动力机械，它使燃料在机器内部燃烧，并将其放出的热能直接转换为动力。”

　　胡雪岩似懂非懂，问道:“戴所长，像我商船上的蒸汽轮机，算是内燃机吗？”

　　戴所长摇摇头，说道：“不算不算，蒸汽轮机算是外燃机。它用煤炭做燃料，燃烧室是开放的，需要不断往里面添加煤炭。其次，蒸汽轮机是先用煤再水烧开，利用水蒸汽驱动轮船。

　　“这中间多了一道程序，煤炭利用率不高，造成很大的热能浪费。内燃机要求内部封闭，热能不易散失，又能直接转换为动能，热效率远比蒸汽机高。

　　“因此，我们判定，内燃机性能比蒸汽机优越，必将比蒸汽机获得更为广泛的应用。而推广内燃机有两大关键，一是要提高内燃机的密封性，二是要提供热值更高、存储运输更为便捷的燃料。”

　　胡雪岩思路豁然开朗，问道：“戴所长，我猜，橡胶可以用来提高内燃机密封性，石油就是最适合内燃机的燃料吧。”

　　戴所长不由得对胡雪岩刮目相看，觉得他异常聪明，一点就通。他笑了笑，说道：“胡先生猜得不错，但也不完全对。

　　“蒸汽机以煤做燃料，有许多弊端。譬如，煤炭为固体，开采不易，运输也不容易。煤炭在蒸汽机中燃烧时，需要不断有人添加煤炭，需要不断清理煤渣。

　　“石油就不一样了。石油为液体，热值较高。开采时，只要地下压力足够，石油会自动涌出地面。运输时，液体由高到低自动流淌，无需人力。

　　“最妙的是，石油提炼后，再加入内燃机，燃烧后完全生成水和气体，而水又以水蒸汽的形式排出。所以，石油燃烧后完全不产生渣滓。

　　“这就意味着，内燃机启动之后，无须人工干预，就可以长时间地自动工作。蒸汽机已经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而内燃机的发明，无疑将代替蒸汽机，在人类历史上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胡雪岩为内燃机的前景所鼓舞，不由得小心问道：“戴所长，咱们所研究内燃机进展如何，可曾有样机？”

　　戴所长满不在乎地笑笑，说道：“当然有样机了。实际上，早在公历1670年，也就是一百八十多年前，荷兰物理学家惠更斯便发明了内燃机。

　　“当时，惠更斯使用火药做燃料，在内燃机汽缸内燃烧，推动活塞运动。这种内燃机，还处于相当原始的阶段。

　　“1801年，法国化学家菲利浦.勒本发明的内燃机，使用煤气和氢气做原料。这种气体混合燃料，实际是使用煤炭干馏而来的。

　　“这种内燃机，较早期内燃机改进很多，但燃料问题仍未解决。煤气的制造、运输、储存十分复杂，并不合适做内燃机燃料。”

　　胡雪岩忍不住插话道：“戴所长，我听说四川盐政以自流井的井盐为主。四川人熬制井盐时，先从火井中采集火气，使用竹管输出至地面。

　　“熬盐时，点燃竹管中的火气，再烹煮盐水，可以很方便地获得井盐。盐水取自盐井，火气取自地下，以火气烹制食盐，完全不费人力。”

　　戴所长向胡雪岩投去赞赏的目光，说道：“雪岩老弟，你说得不错。《川盐纪要》、《四川盐法志》都对此有详细的记载。

　　“四川人制盐，不论是取盐水还是取火气，均以竹子做管道。他们打通毛竹中间的竹节,两根竹子相接处则以圆木包覆，外表用麻布绕紧,涂抹一层桐油。

　　“晒干后，再把竹子一节节衔接起来,制作成输气、输盐管道。据说，四川人为熬制井盐，已能在地下数百米深的地方获取卤水、火气，已能使用数干米长的管道。

　　“我们开采石油，其实与四川人开采自流井里的盐卤水十分相似，都要从地下采集，都要依靠管道运输。同时，石油与天然气往往伴生。

　　“对了，我国历史上俗称的火气，用我们的术语讲，就是天然气。我们认为，石油和天然气，特别是石油，将取代煤炭成为最重要的燃料。

　　“帝国钢铁产量逐年升高，自然可以制成更高强度、更大口径的铁制管道。有了这种管道，以后不管是开采石油、天然气，还是运输石油、天然气，都会方便许多。”

　　胡雪岩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新概念，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他头脑灵活，反应很快，一下子想出了许多主意。

　　石油、天然气、橡胶，这三大领域潜力极大，值得投资。还有内燃机，一旦研制成功，简要就能引发一轮工业革命。

　　不过，这几样东西对胡雪岩来说，门槛都太高了。他倒觉得不如退而求其次，投资铁制管道。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戴所长又发话了，说道：“石油为什么重要，因为它是一种热值很高的燃料。人要吃饭，才有力气做事。

　　“如果把工商业比成一个人，石油就是工商业的粮食，为工商业提供动力，提供能量。帝国工商业要想发展壮大，要想弯道超车，非大力发展石油不可。”

　　胡雪岩备受启发，说道：“真如古人所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戴所长一番赐教，胡某真是豁然开朗，许多困惑已久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戴所长免不了又谦虚一番。

　　胡雪岩止不住地恭维戴所长，说道：“戴所长对石油、橡胶、内燃机等技术如数家珍。帝国有戴所长坐镇西贡科学研究所，必能早日突破这方面的技术，在未来弯道超车。

　　“胡某不才，手上刚好有些闲钱，正想投资一些产业。如果可以的话，胡某想在这方面做些投资，还请戴所长帮忙关照。

　　“一点心意，权当作西贡科研所的科研经费，还请戴所长笑纳。”

　　戴所长也不客气，接过胡雪岩递来的支票，见上面足有一万法币。这可是一笔巨款，足见胡雪岩的诚意。戴所长为人十分耿直，说道：

　　“雪岩老弟，你为人慷慨，戴某感激得很。但我要和你说清楚，西贡所乃暨南大学堂与交趾省政府合作兴建的科研机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西贡所也是一种公益机构。我国一向提倡产、学、研紧密合作，西贡所若有研究成果，也会尽量、尽快、低价提供给帝国境内的企业。

　　“胡先生这张支票，将公开记入西贡所的财政收入里。我本人不会贪污分毫。日后，在技术转让方面，我也不能向胡先生做出保证。”

　　帝国的产学研政策，胡雪岩也有所耳闻。帝国境内的高等学校、科研机构，大多由政府主导建设，受政府财政支持，亦接受政务院科技部的指导。

　　学校发现重大科学成果，会转交给有实力、有政府关系紧密的科研机构，以推动科学成果的转化应用。科研机构若取得重大成果，会与学校、政府沟通，将其转让给有潜力的企业，以实现工业应用。

　　这种自上而下的产学研政策，可以调动更多的科研资源，提高科研成果转化效率。

　　但在最后一步，哪些企业能获得技术转让，里面甚有讲究，亦颇有门槛。一般的小企业，即便给了它技术，它也不大可能取得成功，反而可能会泄露科技秘密。

　　因此，通常情况下，那些实力雄厚、与政府关系密切的大企业，才有可能获得技术转让。譬如，怡和集团、黄埔造船厂，这些企业也支付得起高额的技术转让费。

　　胡雪岩才开始创办企业，自然不敢奢望获得西贡所的青睐。他打算先在戴所长这里做个伏笔，等回到浙江后，再请省委出面协调，尽量得到西贡所的技术转让。

　　最后，戴所长感慨道：“我们西贡所只是帝国科技事业的一个缩影。除了石油、橡胶、内燃机技术外，帝国还设置了其他多个研究所，专门研究电学、化学、金属冶炼、高等数学等学科。

　　“绝大多数研究所，都是皇帝一手推动的，亦得到了皇帝的亲笔指示。受此影响，各大学校、各大企业、各省政府，亦争先恐后地设置科研机构，创办高等学堂。

　　“用传统老话讲，这就是经世致用。皇上不遗余力推动经世致用之学，不遗余力推动中国科技，假以时日，我们必能赶上列强，弯道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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