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荷兰人最后通牒
出人意料的是,陆雨晨召集华人公司在坤甸集会,无意中引起了极大的是非:荷兰东印度公司率舰前来挑衅。
婆罗洲地处热带雨林,面积很大,论人口,由多到少分别是土著、华人、荷兰人、英国人。
土著自不必说,一向都很文弱落后。英国人的殖民兴趣不在婆罗洲,英国白人建立的布鲁克王朝带有鲜明的个人冒险色彩。
真正决定婆罗洲命运的是华人和荷兰人。荷兰人数量远不如华人,势力却压过华人。荷兰东印度公司掌控婆罗洲的诀窍便是:
挑动华人各大公司对立,让华人自相残杀,防止华人联合起来。
听闻中国派来了使者,华人各大社团也都前来坤甸集会,荷兰人大为惶恐,调来了战船、陆军,试图向华人示威。
华人这边,正在坤甸集会。众公司代表还在会议桌上谈笑风生,听闻荷兰人来势汹汹,不禁大为惶恐。
尤其是大港公司的代表,一脸狐疑,坐立不安。大港公司实力隐然超过兰芳,受到荷兰人的重点打击。前些年,大港公司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发生战争。
这场战争持续了四年多时间,大港公司起初得胜。但东印度公司联络了兰芳公司,兰芳在背后捅刀,大港公司最终败北。
在几大公司里,兰芳共和国与荷兰人关系相对最睦。坤甸又是兰芳的大本营,兰芳大总制刘寿山便试图借机树立威信,强颜欢笑地说道:
“诸位无需担心,荷兰人想必是怕我们了,过来窥探消息。且容我出去会晤一下荷兰人,向他们好言解释,劝他们息兵回营。”
刘寿山走后,各大公司代表纷纷招呼随从,安排人刺探情报。又吩咐各自的卫队加强戒备,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前来总厅会议室救驾。
众人如此紧张,陆雨晨亦有些坐不住。看样子,华人与荷兰人对立已久,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他指示一旁的霍华德,请他返回“海神”号坐镇指挥,以防不测。
忙完这一切,众人心神不定地坐回会议桌上。大港公司的代表打破了沉闷,不无讥讽地说道:
“大家猜一猜,刘阿生这去过去见荷兰主子,荷兰主子会不会给他这个奴才面子?”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却也并非空穴来风。陆雨晨在坤甸呆了好几天,与各公司代表、坤甸市民都有深谈,知道兰芳与东印度公司暗地结盟。而刘寿山,又名刘阿生,一向主张与荷兰人交好。
十二公司总长刘善邦接了话腔,说道:“这还用猜吗?荷兰人只把刘阿生当作奴才,主子哪会给奴才面子?我们几家华人公司集会,荷兰人一定大为紧张。刘阿生此行,必然碰得一鼻子灰。”
大港公司成员多为天地会党,联合其他天地会背景的小公司,包括十五分公司、霖田公司等,成立了和顺总厅,以劳鹿为总厅驻地。
习惯上,人们仍以大港公司代称和顺总厅。大港公司与兰芳共和国宿怨已久,其代表更进一步,问刘善邦道:
“刘总长,你在兰芳工作多年,颇知兰芳内幕。那年兰芳组织肃奸行动,汉奸刘台二投靠东印度公司,你率部出走,创办十二公司。
“刘善邦则趁机上位,成为新一任兰芳大总制。事后,刘善邦积极向荷兰人靠拢。人们都说,刘善邦才是最大的汉奸。不知这事是真的吗?”
大港公司代表所说的,是1847年的事,距今不过六年。在四十年代初,东印度公司以土著苏丹为名,向各大华人公司勒索黄金。
各公司表现强硬。兰芳、大港等大公司都处决了东印度公司派来的勒索者。由此而爆发了战争,华人公司与东印度公司、万那国土著接连战斗,元气大伤,公司收入锐减。
无奈之下,华人公司只得与东印度公司议和。兰芳共和国派去议和的使者就是刘寿山。但刘寿山见识到荷兰人的坚船利炮,意识到华人难敌荷兰人,便主张与荷兰人求和、共存。
一时之间,刘寿山被视作南宋时的秦侩。兰芳内部,以李添全、郭亚真为首的二百多华人发起反刘运动,占据东万律,刘寿山出逃坤甸。
但由于汉奸出卖,李添全被剌杀,起义失败,五十多人被流放亚齐,刘寿山的地位得到巩固。因为议和有功,到1848年,老总制去世,刘寿山得以接任总制。
十二公司总长刘善邦,不服刘寿山的领导,便在那时脱离兰芳,前往沙捞越创办了十二公司。
眼见大港公司代表提及当年往事,刘善邦笑笑不语,算是默认了大港公司的指控。
于是,由兰芳大总制刘寿山的主和,谈及兰芳共和国的没落,再谈到荷兰东印度公司近年来的嚣张,谈到各公司与东印度公司的战事。
大家七嘴八舌谈了半天,最后归诸原因,无外乎是华人公司不团结,彼此互相拆台。其始作俑者,正是兰芳共和国。兰芳为了保住华人第一大社团的地位,不惜屈服东印度公司,还一度与东印度公司结盟,掉转枪头对付自己人。
在兰芳的地盘上,指责兰芳的不是。这在陆雨晨看来,未免是一大奇事。而众人义愤填膺,显然都已不把兰芳放在眼里。
那么,越国是否可以趁机派遣总督,来婆罗洲统合华人呢?
陆雨晨机变极快,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在谋划,如何趁此良机,把各大华人公司招致麾下。
到吃午饭时,刘寿山垂头丧气地返回会议室。众人背地里对他不满,表面仍是客客气气地,询问他荷兰人意欲何为。
刘寿山哭丧着脸,扔下一张白纸,说道:“诸位,吃过午饭,大家赶紧请回吧。陆先生,恕我招待不周。哎!”
众人凑过来一看,原来那是一纸最后通牒,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限各大公司代表于天黑前离开坤甸。若失期不回,荷兰东印度公司将诉诸武力,驱逐众人离开坤甸。
十二公司总长刘善邦第一个跳了出来,说道:“阿生,说起来,我们两个同族,都是陆丰刘氏客家人。论辈份,我还得喊你一声叔。
“可你太糊涂了!我们在坤甸集会议事,与荷兰人何关?你为何要听荷兰人的话,把我们赶出坤甸!石隆门离坤甸甚远,我总要一大早走,路上才算安全。
“现在荷兰人占据了交通要道,我们半夜路过关卡,被荷兰人偷袭了算谁的!”
大港公司、三条沟公司的代表也都跳了出来,对刘寿山的软弱行径十分不耻。
刘寿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道:“这些年来,华人公司鲜少约齐了集会。荷兰人听说我们在开会,当然要着急了。
“再说了,荷兰人有炮舰,在坤甸又建有据点,驻扎有军营。我们一向敌不过荷兰人,这次还能例外?”
听刘寿山老说些丧气话,刘善邦十分气恼,毫不客气地说道:
“华人敌不过荷兰人,就是因为人心不齐。第一个心不齐的,就是你兰芳。我这次带了三百卫兵,我就不走。荷兰人要是敢赶我走,我就与他拼命。”
刘善邦的卫兵与其说是卫兵,不说说是矿工。各大公司皆一样,不设常备军,全民皆兵。公司皆以淘金为主要业务,员工皆为矿工,平时淘金,遇有战事,则全部动员起来对抗敌人。
十二公司既有这种表示,大港公司也跟进支持。三条沟公司不作表态,兰芳则力主避战求和。
于是,众人都把目光投向陆雨晨,不知他是何意见。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陆雨晨胆大心细,擅长机变,当即说道:
“我们只是集会议事,荷兰人的反应就如此强烈,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日后若有他事,荷兰人岂不要烧我屋,屠我民,淫我妻?
“我中华泱泱大国,国人在婆罗洲人多势众,岂能受荷兰这种蕞尔小国的欺侮?大家都是公司头目,岂能屈服于洋人的淫威?
“我虽只有一条‘海神号’商船,却有一颗不怕死的心。今日之事,我必要出头,为华人争口气。”
刘善邦早已被陆雨晨所倾倒,当即离席,单腿跪地,双手抱拳,说道:
“陆先生,十二公司愿受您节制,请您为我十二公司出口恶气。”
“海神号”船坚炮利,陆雨晨又带有许多先进的枪炮。众公司代表皆认为,陆雨晨可与荷兰人一战。
因此,刘善邦作此表态后,大港公司代表亦离席跪拜,请受陆雨晨的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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