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羚羊峡下有戏班

　　梧州府几乎位于两广的中心，桂江在此汇入西江，地理位置非常紧要。历来广西有事，两广总督都会坐镇梧州，调度兵马钱粮。

　　实际上，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梧州还曾是两广总督驻地。后来，广州对外通商，重要性不断凸显，两广总督才最终设在广州。

　　从梧州转入桂江，一路北上即可抵达桂林。这是广西的省会，也是广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清军判断黑旗军下一步最有可能进攻桂林，故在梧州设置重兵，阻止黑旗军北上。

　　梧州城位于西江北岸，清军主力亦多驻在西江北岸，却忽视了一座江防重镇-镇南关。此镇南关非太平府的镇南关，而是位于西江南岸，与梧州城隔江相望，可以屏护梧州。

　　清军并未对镇南关给予足够的重视，在此驻有一座炮台，但炮位不多，守军亦不多。

　　黑旗军轻松夺下镇南关。

　　清军大为紧张，在西江北岸严阵以待，生怕黑旗军转入桂江，进攻省会桂林。

　　没想到，黑旗军并不进攻梧州，继续沿西江东下。

　　清军这才恍然大悟：黑旗军的目标不是桂林，而是广州！

　　当清军向两广总督叶名琛发出急报时，黑旗军也在顺流而下，急速奔往广州。

　　过了广西梧州府，就是广东肇庆府。黑旗军曾在一年前攻占过肇庆，对肇庆的地形极为熟悉。

　　但这一次，黑旗军无意进攻肇庆府城，只想安全、顺利地通过肇庆府。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夺占羚羊峡天险，除掉羚羊峡上的清军炮台。

　　羚羊峡横亘西江两岸，主体在西江南岸，山势陡峭，临扼西江，非常险要，算是粤西门户。

　　清军为了防备黑旗军，在羚羊峡天险上添筑了许多炮台，对黑旗军战船威胁很大。

　　黑旗军的船队非常庞大，足有数百艘船只。特别是海军三支队的运输船，装满了粮草弹药，速度缓慢。为了使船队安全通过羚羊峡，必须夺下羚羊峡天险。

　　就在黑旗军夺下梧州府镇南关的当天，一支上百人的精兵乔装打扮成平民，悄悄地摸到了羚羊峡南麓。

　　为首的名叫郭松明，是海军二支队一大队长。郭松明出身于广州胥民，为人虚心好学，已经做出了大队长。

　　海军的大队与陆军的团相当，但海军官兵人数较少，二支队一个大队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

　　山脚下搭了一处简易戏台，台上正演着一出戏，名字叫《大帅起兵》。名字起得通俗，唱腔也不高深，却颇受民间欢迎。

　　看戏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足有数百人，除了当地百姓，还有羚羊峡炮台的驻军。当然，驻军都抢占了好位置，几个军官坐在最前面，派头十足。

　　郭松明见状，决定混入看戏的观众，先把这帮清军宰了再说。

　　《大帅起兵》这个曲，是由黑旗军军政部宣传处创作的，讲的是杨烜起兵造反的故事。

　　这个故事一波三折，极为传奇。加上黑旗军不断壮大，这个曲目也不断传播开来，在两广流传甚广。

　　两年前，杨烜父亲死于教乱，杨烜也卷入到官场争斗。无奈之下，他只得投奔天地会至臻堂，却又受到堂主的猜忌。

　　那一刻，真是杨烜一生中的至暗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山穷水尽之时，又有柳暗花明。天地会徒苏三被恶绅打死，妻子苏三娘来到至臻堂求助。杨烜主动请缨，愿意带兵为苏三报仇。

　　至臻堂堂主顺水推舟，拨了两百老弱病残给杨烜，想借地主团练之手除掉杨烜。

　　没想到，杨烜以这两百老弱病残为班底，毅然起兵造反，不断发展壮大，官府闻之色变。

　　这曲《大帅起兵》与传统戏文截然不同，满足了普通人的猎奇心理，很具有煽动性，深受民间欢迎。它不仅在军政府境内广为流传，还传播到了敌占区，官府屡禁不止。

　　现在，戏子们正唱到苏三娘请兵为夫报仇那一段。这正是《大帅起兵》的高潮部分：苏三娘百般陈情，至臻堂主瞻前顾后，杨烜则主动请缨，想借机脱离至臻堂。

　　台下的观众也颇受感染，有的在咒骂至臻堂主嫉贤妒能；有的说杨烜应该火并堂主，把至臻堂夺为己有；有的说杨烜不敢冒险为苏三娘作主……

　　倒是有个军官，官服上缀着个熊的补子。熊代表着五品武官，这家伙可能是个守备，算是清军里的中级军官。他听着听着不乐意了，站起来骂道：

　　“这是哪个王八蛋编的戏曲？竟敢把杨逆谋反的事迹搬到戏台上？你们唱这种曲子，附逆杨逆，就得算是杨逆的同犯，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戏台班子不为所动，略一停顿，仍在继续弹唱。

　　那守备恼羞成怒，一把推倒眼前的桌子，对戏台班子喝道：“停！都给我停下来！把班主叫过来！还有那个扮演苏三娘的花旦，一起过来！”

　　眼见绿营守备泼撒起来，戏班子班主好言好语赔不是。

　　那守备却把班主大骂一顿，最后就要动手扯花旦的衣服。

　　扮演苏三娘的花旦却是个年轻女子，上了妆、披了孝后，更显得娇艳欲滴。她身形矫健，灵巧地躲过守备的咸猪手，忍不住怒目圆睁，手上的长矛也气得发抖。

　　绿营守备见状，反而更加兴奋，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绿营兵不嫌事大，也跟着起哄。

　　戏台班主是戏台班子的老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深知绿营兵打仗不行，欺压老百姓却很在行。

　　他生怕花旦忍耐不住，得罪了绿营兵，便隔在花旦前面，一个劲儿地向她使眼色。

　　守备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花旦，对班主说道：“老板，你跟花旦说说，我正缺个姨太太，问她愿不愿意当个官太太？”

　　班主一听，脸色大变。这种绿营武官，班主见得多了。说是娶姨太太，不过是见色起意，糟蹋完了就把人丢弃一边。谁要是敢告他，他就随便安个私通贼匪的罪名，把人打生打死。

　　花旦是班主的宝贝女儿，为了生计抛头露脸扮演戏子，班主早就觉得愧对于她。要是武官敢明抢，班主非和他拼命不可！

　　她这个女儿年纪轻轻，哪受得住这种侮辱？她攥紧了手里演戏用的长矛，就要和守备理论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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