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叶名琛筹议水师

　　每年4月份，广州城内都绽放着鲜红色的木棉花。这种红艳又不媚俗的鲜花，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活力，蕴含着不屈不挠的精神，深受广州人的喜爱。

　　屋宇森严的两广总督衙门内，同样生长着一棵古老的木棉树。据说，这棵古老的木棉树上，还有着一段非同寻常的历史。

　　1650年，尚可喜、耿继茂统军攻陷广州。城破后，清军大肆屠杀、**、抢劫，将这座历史名城摧残得几成废墟。

　　事后，第一任广东总督（两广总督前身）佟养甲进驻广州，重修总督衙门，种下这棵木棉树。

　　佟氏先祖原是汉人，却与努尔哈赤关系极睦。后金未入关时，佟氏便脱离了汉籍，成为“满洲八大姓”之一。

　　两广地处南明与满清争战一线，局势复杂。佟养甲不久死于内乱，但总督衙门的木棉树却长势良好，犹如满清的国运，蒸蒸日上。

　　至今，这棵木棉树已有202年的历史，老树虬枝，枝叶繁茂。每年三四月份，它都会开出一树纷繁灿烂的木棉花，花香数里，招蜂引蝶。

　　此乃两广总督衙门有名的景致。每年这个时候，两广总督都要宴请广州城内的名流，在树下饮酒作诗。

　　这是每年雷打不动的雅事。

　　可今年，事情格外怪异。天气格外寒冷，今天已是4月10日，衙门内的老木棉树仍无动静，连个花骨朵也没冒出来。

　　遍观全城，只有城南几棵向阳的木棉树，隐约冒出了几个花骨朵。

　　加上时局变乱，粤省天地会作乱，桂省黑旗军肆虐，总督衙门内的气氛更显得死气沉沉。

　　昨夜，两广总督叶名琛在公事之余，写了一篇《祭花神文》。他一大早便来到老棉树下，焚香祈祷，用他那浓重的湖北口音，大声读完《祭花神文》。

　　之后，叶名琛一脸虔诚，把文章焚烧成灰，坐在树下陷入了沉思。

　　叶名琛是道光十五年的进士。

　　这一科是个响榜，出了许多响当当的人物。叶名琛亦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仅位列督抚，还有一个男爵的封号。去年，叶名琛主持剿灭罗镜天地会党吴三，加封太子少保。

　　然而，月盈则亏，自今年春节开始，叶名琛的官运就开始变坏。先是黑旗军在广西做大，天地会又在广东境内蜂起。

　　上旬，黑旗军竟然打垮了清军，主帅穆特恩、副帅陶煜生死未卜。

　　尽管小道消息满天飞，叶名琛仍然相信，黑旗军不可能全歼清军。穆特恩、陶煜都是清军中少有的良将，必在某个地方与黑旗军苦战。

　　倒是水师方面，令叶名琛颇为苦恼。广东水师在广西前线惨败，消息已经确证。

　　没有了水师，黑旗军就能沿江东下，随时威胁广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昨天，叶名琛便吩咐幕僚下了帖子，邀请城内名流商量重建水师之事。

　　一个戈什哈走了过来，对叶名琛说道：“大人，人都到齐了，都在花厅里侯着。”

　　叶名琛“哦”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老棉树，盼望着眼前能出现奇迹，出现满树绚烂的木棉花。

　　城里已有流言，说如今国事艰难，国运不昌，就连这棵老棉树都不开花了。

　　叶名琛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流言。气候塞冷，花期推迟，这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叶名琛倒是想起了京城里的皇上。他年纪轻轻，却至今没有子嗣，这对国家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一路胡思乱想。

　　换过了官服，来到花厅里，叶名琛发现名帖上的人都已来齐，感到十分欣慰。

　　这一次，除了邀请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官员外，他还自降身份，邀请了海商代表伍崇曜、铸炮专家丁日昌等人。

　　以他总督、太子少保、一等男爵的身份，叶名琛根本无需与伍崇曜、丁日昌这种没有官阶的人见面。

　　但时局艰难，叶名琛也有心笼络人才，所以破格召见伍崇曜、丁日昌等人。

　　但在伍崇曜、丁日昌等人看来，现在谣言满天飞，叶名琛身为总督，掌握着更多的情报，便想借机打探时局。

　　总督为从一品的文官，照例身着绣有锦鸡补子的官服，自带一股威风。众人见叶名琛进入花厅，纷纷停止了交谈，站立起来迎接。

　　叶名琛坦然受之，落座之后说道：“诸位，今日请大家过来，主要是商量重建水师的事。广东水师在广西前线战败，消息已经得证。

　　“广州地处海防前线，不可一日没有水师。而且，广西地处广州上游，黑旗贼随时可以坐船直抵广州。因此，我们要立即着手重建水师。”

　　有个年过六十的缙绅，原是个刑部侍郎，因病致仕在乡，此刻便问道：“制台，我请问一下，广东水师战败情况到底如何？何以如此着急重建水师？”

　　这种退休了的本地官员，隐操清议，无所顾忌，又有门生、故交在朝，最令当政者头疼。

　　叶名琛犹豫片刻，答道：“不敢隐瞒大家。广东水师在广西败绩，几乎全军覆没，战船大多被毁。目前，广东水师在广东只剩一些破船、旧船，几乎已经无船可用了。”

　　众人大吃一惊。十年前，广东水师主力战船在鸦片战争中损毁殆尽，只剩一些老旧船只。广东水师只得招募了红单船聊充门面。

　　如果连这些红单船、旧船、破船也损毁了，广东水师还拿什么巩固海防？

　　一旁有个绿营都司，名叫陈国泰，很得叶名琛的信任，此刻便解释道：“大人此次重建水师，主要是为了加强广州城防，并不会派往广西，请大家放心。”

　　众人稍感轻松。

　　那位老缙绅却继续问道：“水师已经败了，陆师呢？制台可否透露一二？”

　　众人精神一振，屏气凝神等待叶名琛回答。

　　叶名琛不知该从何说起，却又不得不回答。前线战事关系甚大，总督衙门却一直讳莫如深，只会加大军民的猜疑，不利于社会稳定。

　　尽管并未收到确切的情报，叶名琛还是非常笃定地说道：“大家请放心，穆将军、陶军门都老于战阵，对于黑旗贼这种小毛贼，丝毫不在话下。”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主观猜测成分太多。众人纷纷揣测叶名琛的话意，小声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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