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到底谁疯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非典开始了。
2003年的春天,刚开学没多久,我们就接到了全体放假的通知。与此同时,煤矿——
“众志成城!抗击非典!大家排队领取板蓝根,不要抢,不要抢!”
放假的第一天,我和红果就急匆匆的赶到了煤矿。这场突来的“瘟疫”,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为了保持煤矿运转,数百名职工全都住进了矿上。这样一来,防范算是到位了,但是成本——
“哎,才两个月不到,去年年底的那几百万红利,全都又打进去了——对了,先把职工的工资预算出来,最少要有三个月的预备金,要不然怕出乱子。”煤矿工作部署会上,我拿着财报,忧心忡忡的安排着——“还有,马上去和各用煤单位联系,看今年的计划有没有变动,要是减少数量了,可得提前说啊。”
按照计划,去年稳定,今年本该扩产,最少也要达到年产40万吨,只有这样,才有多余的财力,采购年产60万吨的设备和耗材。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过,唯一一个好消息,是我从电视中看到,针对煤矿市场,国家采取了干预措施,及时稳定了价格。而坚挺的煤价,是煤矿不会倒闭的最大依托。
“不对啊,我看的外面大行情的煤价不是个这啊?范县地界上的煤价怎么还这么贱?”会后,我看着几家用煤企业报来的价格,当时就火了——国家让保供,不让煤矿歇着,可用煤单位也不能这样干啊。
“胡总,主要是咱县地界上,有大量的存煤,现在是个特殊时期,除了几家固定的老客户外,其他散户,有些就直接准备歇一年,所以所以…….还有,现在的这个煤价,不是过年时,咱们为了收拾郑确……….”小张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清楚了。
特殊事情,运费涨的最快!再加上其他因素,很多用煤企业宁愿歇着也不开张。而范县地界上,又有一批我和郑确斗法时留下的库存煤,所以供大于需的情况下,煤价自然上不去……
“郑确煤场里的煤还没有处理完?”我好奇的问。
“没有,从过年到现在,他的煤场一吨煤都没有出去,还存在那里。”小张说。
“这小子不是走投无路了吗?不是着急出不去?为啥还存着?”我皱着眉头想,“观望着看看?不对啊,要是能挺过去,他还求我干嘛?他应该在我停止出手后,立刻捡空子一直出煤啊,上月以前,煤炭市场可还是一片火热,他也没有没有理由卖不出去,除非——”
“他不想卖!胡总,这个家伙,还憋着坏呢!”小张提醒我到。
小张说的不错,闲杂我手里还有两万吨煤,他煤场里有三万吨,在这个供大于需的市场中,范县地界的煤价可不就成了“白菜价”了!
“按照现在这个价格…….”数学不好的我,试探的问了问。
“赔!大赔!”小张利索的说,“和咱们有合作的几家大客户,和咱们签订的合同上,有参考当地煤价进行浮动的条约,他们不可能会按照去年的价格给,会把这个差价补贴到运费上。”
“是啊,那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我忧虑的挠了挠头,卖不是,不卖也不是,着急死人了,“要是国家指导价还在的话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对方的煤也在咱们手中……..”小张说。
我听明白了,其实我和郑确斗法,便宜了其他人,但如果这些存煤都到了我手中,那就形成了事实上的地域性垄断,因为只有我手里有煤,用煤户没有选择,只能接受对煤矿有利的价格。
可是,郑确愿意把煤卖给我吗?
不管怎么说,先去见他一面。
郑确的日子果然如我所料,苦不堪言。
煤场里,我的车绕过好几堆高高的煤山,停在了办公区前的空地上。
面前还保持着发型不乱的郑确一脸委屈的看着我下车。
“大舅子,你这?”我一下车,就被他热情的抱在了怀里。
“八万那,不瞒你说,我破产了!”郑确一声嘶吼,差点没把我的心脏吓出来。
原来,郑确在和我和解后,准备迅速出煤,回笼本金,可是,天不如人愿,非典期间,万物皆涨,尤其是运费。早些天和我斗法,把资金花了个一干二净的他,因为出不起运费,导致煤炭死活出不起。有人想要廉价收购,可是他却不愿意,拖拖拉拉的,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行了,你报个价,卖给我吧!”两败俱伤啊,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四百八十万!”郑确一脸期盼的说。
滚!要是有这个价,我都想把我的煤卖了。
“我就实话实说吧,我现在手头就一百多万,你要卖的话,我还得给你打欠条。”我光棍一样的说。
“哦,那就算了,那我还是卖给王老板吧。”郑确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奈的说。
“王老板?哪个王老板?”我问到。
“不是咱们本地的,是外省的一个焦化企业的老总。”郑确说,“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找到这条线,人家给我四百五十万,我只能卖给他了。”
四百五十万!这个价格比现在范县的煤价可是要高。
“他还要吗?我手头的煤也想处理掉!”我兴奋的说。
“那行,我给你问问。”郑确一副看难兄难弟的表情,取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都是电煤,品质没问题!”郑确看了我一眼后说,“三百万一口价,行吗?”
“行,太行了!”我兴奋的说,“怎么合作?是我去还是他来?”
“放心吧,他明天就来,带着合同!”郑确像是完成了一项大事,但还是有些心疼的说,“这次和你这个妹夫对着干,我损失了几百万,范县的车队怕是不行了,你要有心,给他们一碗饭吃,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情就回葫芦岛。”
嗯,这个觉悟就很正确了。
第二天,开着宝马车的王老板找了上来,这位一看就是利索人,在实验室检查了煤质,立刻打电话通知给蝴蝶矿公账上打了三百万。
钱到了帐,剩下的事情就好说多了,有了这笔巨款,就够煤矿这边先撑一撑,等我家的煤和郑确家的煤都运出去了,煤价自然就该涨一涨了。
总算解决了这边的难题,我颇有成就感的回到了家,美美的休息了几天。
一周后,我打电话询问小张,煤炭销售情况。
“咱们家的库存基本清了,款子也打过来了,煤价还是没有涨。”小张在电话中给我汇报到,“还有,郑确煤场里的煤却还一动不动。”
他疯了吗?
不是要卖煤?
“什么情况?他人呢?”我问。
“一直都在煤场,昨天收咱们煤的王老板过来结账,我问了下他,他说这不管咱们的事情。”小张说,“胡总,总觉得这个事情有蹊跷啊。”
“你等着,我马上到煤矿。”我放下电话,心里突然一阵纠结。
坏了!要是我把煤卖了,郑确没有卖的话,那我岂不是卖了个寂寞?
非典期间,大街上几乎没有人,我着急忙慌的往煤矿赶的时候,竟然堵车了?真是什么情况!
我摇下车窗,看到的是一辆辆装煤的大卡车,正沿着公路,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师傅!你们这是给哪送煤?”我冲着一个停车上厕所司机师傅大喊了一声。
“前面的煤场!”师傅喊了一声,上了车就离开了。
煤场?前面的煤场不就是郑确的?
他不是卖煤吗?怎么又收开煤了?
突然间,我有一种要疯了的感觉,因为这些从眼前开走的煤,怎么好像是我卖出去的?
靠!到底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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