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七章 兵败被俘
李文暕自知已经没了机会,一刀劈翻了面前一个老卒,大叫道:“大家快撤吧,沿着来路返回撤出东宫,尚有一线生机!”
此刻丽正殿那边的战斗仍未结束,胁迫太子的战略已不可行,而武德殿这边一众大臣全部到来,扶持新帝之奢望也已告吹,还打个什么劲儿呢?
当断则断,不如迅速退回东宫,沿来路从至德门出宫,之后无论潜回府中组织兵力再做计较、亦或是自西内苑逃出长安自此流亡天涯,都比战死此处来的划算。
李神符顿时大怒,一巴掌抽在李文暕后脑勺,怒叱道:“放屁!懦弱无能之辈快快闭嘴!成败就在眼前,坚持下去便有希望,焉能知难而退、功败垂成?诸位莫要听他说话,随老夫杀进武德殿!”
他就不信了,李承乾这厮连续面对兵变都在最后一刻反败为胜,这一次还能幸运加身?
况且事已至此,除去决死冲锋之外,哪里还有退路?
若不能杀入武德殿掌控大局,天下之大,再无他们这些宗室容身之地!
无论关外塞北、大漠西域,亦或是东洋番邦、海外孤岛,到处都是大唐军队的旌旗,皇命之下,无处可逃!
与其老鼠一般东躲西藏、最终阖家灭门,还不日拼死一战,轰轰烈烈!
宗室们犹豫了,看着面前虽然左支右绌却依然未曾崩溃的“元从老卒”,死死护卫着武德殿的“百骑司”,以及正绕过武德殿自左右两侧杀来的援军,这还能冲得进武德殿吗?
再看看怒发冲冠、状若疯狂的李神符,一时间不知进退取舍。
李文暕被老爹在脑后抽了一巴掌,又训斥一顿,却并未鼓起勇气继续冲锋,而是哭叫着道:“父亲可以这般绝情?兄长已经死了,难道父亲还要眼睁睁看着我也死在你面前吗?您可以不在乎我这个儿子,毕竟您的儿子还有很多,可若是死在此处,我的妻儿又该怎么办?父亲啊,请恕儿子不孝了!”
言罢,转身就往后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想活命的赶紧随我跑啊!”
他陡然之间临阵脱逃,导致叛军士气彻底崩溃。
绝大部分宗室或许有血战之心、赴死之志,但那都是在有可能攫取巨大利益之前提下,现在眼见勤王的部队越来越多,却迟迟未能攻入武德殿,早已泄气,只不过进退维谷而已,见李文暕舍弃老父亲转身就跑,这些人哪里还能犹豫?
潮水一般向后退缩,然后追随着李文暕向武德东门狂奔而去,转眼越过武库来到东侧宫墙,手脚麻利的翻越墙头,返回东宫……
武德殿前,刚才还旗鼓相当血战不休的局面,瞬间攻守逆转,一直被苦苦压制的“元从老卒”咬着牙奋起余勇反守为攻,迅速将残余叛军包围,猛冲猛打。
李神符被自家的家兵、死士簇拥在当中,面临“元从老卒”的疯狂猛攻却无动于衷,望着自家儿子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气。
败得彻彻底底,无可挽回。
到了此时,他因儿子违逆自己命令放弃战斗独自脱逃而产生的愤怒已经迅速消散,心中唯有期盼儿子能够逃出生天。
既然这一局乃是陛下早有防备、有意为之,那就意味着长安城中的襄邑郡王府早在监控之下,家中其余子嗣绝无幸免之理,想要襄邑郡王一脉不绝,也就只能指望李文暕流亡天涯、延续血脉……
恍惚之间,身边死士一个个倒下,武德殿两侧支援而来的禁卫潮水一般涌上,将仅剩下的一小撮叛军围的水泄不通。
李神符自知已经身陷绝境,再无半分机会,遂长叹一声,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固然身边这些家兵死士最终的结局肯定是死,他却不忍看着这些人毫无意义的抵抗之后死在他面前。
李君羡站在台阶之上,沉声道:“速速拿下此獠!”
他怕李神符绝望之下抹了脖子自尽了断,那样可就不美了,堂堂宗室、襄邑郡王,还有什么能比将他明正典刑更凸显陛下之英明神武?
“元从老卒”奋勇上前,将参与叛军一举冲散,然后一拥而上将李神符摁倒在地。
李神符倒也想过自尽了断免受屈辱,可自古艰难唯一死,刀刃搁在脖子上的时候觉得切开血管肯定很疼,犹豫了一下,便再也提不起自尽之决心,只能慨叹一声,束手就擒。
李君羡见大局已定,遂转身进入武德殿内。
须臾回转,朗声道:“陛下有旨,召襄邑郡王李神符、通事舍人李思暕入殿!”
此言一出,李神符浑身剧震,瞪大一双老眼,满脸不可思议。
而一直隐藏在雨廊之下阴影之中的李思暕更是感觉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时间连呼吸都停滞……
陛下召见?!
怎么可能!
李神符转头,这才见到廊下阴影之中的李思暕,顿时大怒,嘶声怒骂:“好贼子,居然被你诳骗了,老夫纵然赴死也不会放过你!”
此时陛下还能召见,可见根本就平安无事,而信誓旦旦已经“得手”的李思暕很显然是陛下的人,以此来诳骗他入瓮。可怜自己以及诸多宗室居然信了他的鬼话,以其为内应发动此次兵变,怎能不落得一败涂地?
最可恨此人为了向陛下效忠,不仅害了他们这些宗室,就连其兄长都给出卖了,李安俨率军攻打丽正殿那是万万不能作假的,其下场可想而知……
李思暕身体颤抖、如同筛糠,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语。
他亲眼看着陛下服食“药物”,又仔细收罗讯息,确定陛下在婕妤那边一夜之间春风几度,可为何陛下却安然无恙?
不过恐惧之余,李神符的怒骂也使得他心头闪过一丝灵光:或许,自己可以伪装成“被逼迫”的“受害者”,固然受逆贼之驱使,却因心怀皇恩而未敢做出伤害陛下之事,那“药物”早已被他替换,否则陛下为何能够安然无恙?
如此虽然尚有诸多漏洞,可李思暕一是片刻之间已经想不出其他自救之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当即从雨廊之下走出,快步来到武德殿前,噗通跪下、以首顿地,大声哭诉道:“陛下,臣死罪也!不敢妄自辩解,但也是深受贼人迫害威胁,不得不如此啊!然臣心中对皇恩未敢有一丝半分之亵渎,更不敢损害陛下龙体分毫,还请陛下明鉴啊!”
李神符目眦欲裂:“好贼子,果然诳骗了老夫,连你兄长都被你给害了,你不得好死!”
他认为最稳妥的一环居然出了如此巨大之纰漏,实在是追悔莫及,更是恨不能将李思暕这个狗贼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若非自己识人不明,焉能导致长子阵亡、幼子逃命、其余子嗣也将面临屠戮?
心中愤怒、悔恨,情急之下只觉得眼前发花、胸口发梗,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下去,犹如一条濒死的野狗……
李君羡面色不变,道:“有什么话,不妨进殿再说,总归会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摆摆手,便有兵卒上前将两人分别绑缚,押着进入武德殿。
刘洎、马周、韩援等大臣此刻也纷纷赶到,见状连忙问道:“李将军,陛下可还安好?”
这是群臣最为关注的,毕竟李神符先行潜入东宫、意欲攻陷丽正殿胁迫太子,然后再入武德殿掌控大局,这一切行为背后都意味着陛下已经遭遇不测,否则就算将太子胁迫在手又有何用?
陛下总不会为了太子之性命便禅位吧?
且不说一个太子并不值得整个江山,只说陛下的儿子又不是只有太子这一个……
李君羡道:“陛下安康,且容末将入内通禀。”
没有陛下旨意,他自然不敢将任何人放入武德殿……
刘洎闻言松了口气,忙道:“快去快去!”
心头一块大石彻底挪开。
陛下还在的时候,对房俊宠信有加、备加重用,但还是能够为了自身之皇权而有几分保留,并且懂得扶持文官与军方相抗衡,以此确保朝局之平衡。
可一旦陛下遭遇不测,太子登基,那孩子不仅毫无半分身为帝王之修养,且对房俊极为崇拜、信服,房俊之“太尉”的身份愈发夯实,权势熏天。
更有甚者,别忘了市井之间、宫阙之内流传的关于皇后与房俊之绯闻,假使陛下驾崩,孤儿寡母面对朝局一筹莫展,自然愈发对房俊予以信赖……
到那时,放眼天下,还有何人能制衡房俊?
莫说什么“忠君爱国”,任何人走到那个一手遮天、权倾天下的权臣之位,都难免滋生出僭越之心。
距离君临天下、九五之尊仅只是一步之遥,怕是任谁也难以按捺心中非分之想吧?
眼见着李君羡转身入殿,一众大臣左右环顾殿前战斗过后的惨烈战场,俱是心思各异、感触莫名。
经此一战,陛下威望骤升,再也无人敢予以轻视。
可宗室遭受重创,却也失了一个国家维持稳定之根本,前路迷茫、朝局跌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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