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漂亮的妹子
干冷的风呼呼吹过，但额上的汗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渗。
“不行！”“他突然大吼，离开了准镜：”我必须先锁定目标再进入状态！这样根本不可能打中！没有人能打中！！！”。
林墨右手重重的锤了一下车顶，冰冷而坚硬的合金震得他双眼通红。
“老娘可从来没见过你小子有办不到的事，还有时间，再来！”耳麦中海鸥大声道：“目标速度已经有所减慢，你用的可是合金质粒弹，哪怕没打到引燃囊也依旧伤到它了，前几枪并不白——”
“就是白打！必须打中引燃囊！”队长冷硬的声音：“重伤的沙虫一样可以自爆，你说没人能打中——”
“有本事你上来打！！！”林墨咆哮道。
“当初海蛇就能打中。”队长平静地说。
“海蛇——”林墨的声音哑了下去，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再吼些什么，他感觉身旁的大块头和瘦猴都在看着他，车里的野狗和机械手也停下了手中的事，耳麦中海鸥也沉默了。
“间隙350米，沙虫460米……”片刻后海鸥开始格外平静地报数。
“再打。”队长的声音。
林墨咽了咽喉咙，望着快要合拢的虫群，再一次贴上了蜂刺。
可真的太颠了，他的准镜无法追踪目标的前进路线，只能凭借感觉去不断调整着方向，哪怕真的将目标短暂纳进准镜视野也基本还差了一大截，无法在酱油状态中弥补这个误差，要是靠运气的话不知哪年辈子才能打中。
该死……哪怕颠簸的幅度再大一点也好……等等……大一点？！
林墨突然激动地怪叫了一声。
“狗队给老子一段自由落体！”他吼道，身子都有点哆嗦了起来。
“什么落体？”队长一愣。
“自由落体啊！！”林墨差点疯了：“自由！落体！”
“就特娘的不带推进器不带降落伞冲到天上再落下来！自由落体！！！”
“那他娘的叫惯性垂落！！！”队长吼道：“海鸥！”
“前40米，右10米，10度硬石坡”海鸥飞快的语速几乎同时说道：“1.1秒腾空时间。”
“准备！”队长说，他也看到了那个窄坡。
“间隙300米，沙虫400米，机械手准备拦截。”海鸥的声音。
“一枪机会。”队长的声音：“小子。”
林墨已经贴上了准镜。
巨大的越野满速冲上窄坡，猛地一颠，短暂地离开了沙砾地面，大块头也停下了机枪。
不再有颠簸与震颤，只有简单而规律的落体轨迹。
林墨屏住了呼吸。
0.1秒……移动准镜，目标应该大致在这个位置……
0.5秒……找到了，准镜视野中出现目标……
0.6秒……确定三阶变异体腹部引燃囊的位置，习惯自身位置的变化……
0.8秒……锁定跟随引燃囊的移动轨迹……
1.0秒——进入【酱油状态】
所有的感知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一瞬间于脑海中汇合出千锤百炼的直觉，林墨最后微微挪了一点点准星，然后重重地扣下了扳机。
1.1秒，蜂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越野重新落在地面。
林墨的下巴磕在了车顶檐上，立刻涌出了鲜血。
但他只是抹了一把，望着远方，虚弱地呢喃了一句：
“老子要拿分成……”
将近四百米外的地面猛然爆裂，砂石飞上数十米的高空噼啪落下，巨大的爆鸣让地面都颤动了一下，而代表变异沙虫的标示光点已从地图上消失。
“干得漂亮。”队长的声音，难得夸赞。
“呼……”海鸥轻出了口气。
大块头重新开动了穿甲机枪，瘦猴丢出了两颗手雷庆祝，机械手把车辆上最后的追踪弹都发射了出去，像烟花一般落在前方左右两侧的虫群中轰轰炸开。
火力之下，那两团虫群还没能合拢。
他们要冲出去了。
只是——
前方明明空无一物的沙砾地面突然隆了起来，轰轰得仿佛大地都开始震动。
“小心！！！”海鸥尖叫。
前方隆起的地面并非是像刚刚的沙虫爆炸，而是一只巨大的巨大的独角仙般的异虫，从沙土下拱了出来，那像小山一般的身躯披着满是突刺的黝黑壳甲，滑落的砂石尘土飞扬。
“三阶铁甲虫！！！”海鸥的声音：“所有人抓紧！”
队长猛地拉满了制动。
这只巨大的铁甲虫一定是潜伏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所以震动扫描都没发现它，也怪不得这里一大片沙砾地会没有跳虫洞口出现，怪不得这里会有这么宽的间隙，怪不得总感觉旁边的两团异虫靠过来的速度比自己预想的要慢。
有这个巨型铁甲虫在这里，那个藏在巢穴中的狡诈母虫知道他们跑不掉。
队长的心沉了下去但又一瞬间猛地揪起——
他听到耳麦中大块头粗哑的惊吼声：
“小墨！”
……
林墨发现自己在飞，可为什么呢……
还是怪自己太嫩了……大块头和瘦猴也都在车架上……重心那么高惯性那么大的大块头都没飞起来……偏偏自己在队长急刹车的时候从车架上冲了出来……
明明听到海鸥让所有人抓紧的警告了。
自己应该立刻做出反应才对。
可或许是刚刚命中了目标，高兴得太忘乎所以了，林墨想着，又或者是接连的酱油状态让自己的脑子终于承受不住开始发蒙，这才没能及时地对海鸥的警告做出反应，这才让自己的身体冲出了车架飞在了半空。
应该是脑子发蒙了吧。
这样的话，应该就不算自己的失误了，他想。
可为什么自己还在飞……时间过得好慢……又不自觉地进入状态了么……
或者大家临死前都能看到这种慢动作的感觉吧……真是种奇怪的感觉，林墨想着。
他看到大块头伸展出粗壮的右手抓向自己，但终究慢了一分，自己的裤角已从大块头逐渐握合的手里飞离，瘦猴看上去也想要松开手靠惯性飞身把他扑住，但脑袋意识到了身体却没能反应过来，只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珠里涌出着绝望。
林墨的目光甚至穿过前窗，看到了驾驶位上那个中年男人，看到了那张饱经风霜波澜不惊的脸庞在听到大块头的吼声，后突然扭曲起的惊愕与紧张，他心里呵呵笑了一声，总算这个狗队长还有点良心，对得起老子帮他白干了四年。
也是，海鸥说当初还是他把自己捡回来的。
有点可惜，自己本来还打算把他当老子养的，现在看来这狗队长没这福分了。
海鸥呢……这姑娘估计终于是吓傻了吧，不然凭她那张嘴的语速已经叽叽喳喳不知说了多少话了，可这样的情况下她又能说什么呢，放心的去吧老娘会给你报仇？林墨忍不住地想，可自己这样的死法能算到谁的头上呢……
大概也是算到虫子的头上吧……
然而海鸥一定会内疚好久……
要是自己现在能开口说话就好了，他会告诉这傻姑娘自己听到了她的指令，是自己没能反应过来，或许再告诉她其实自己并不是十一岁的小屁孩，以前的自己此刻或许会怂怯，但如今跟着他们像狗一样练了四五年，玩命的任务一起干了这么多，怎么说也能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了。
自己不怕。
可惜看不到后排的机械手和野狗。
林墨刚来的时候最害怕他俩，做噩梦的时候总会梦到野狗那锋利的目光看透了自己把他当敌人，梦到野狗趁他熟睡的时候用冷冰冰的匕首抹了他的脖子，或者梦到他的什么身体部位也变成了像机械手的左手那样的机械。
他曾看过一眼，机械手的机械左手和上臂血肉连接的地方。
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法再忘记。
海鸥说他俩以前都是正规军人，在一场特别惨烈的登陆战中整支部队都打没了，说野狗像狗一样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机械手则丢了他的左手。又说机械手本来有丰厚的抚恤退伍金，但他却把大部分都给了战争里的幸存的孤儿，自己用剩下的钱弄了个古董破烂货装到了断手上，然后成为了雇佣兵。
林墨知道其实队长那么抠门，省下来的钱也都是拿去给了那些战争中的遗孤。
所有人都知道。
林墨笑着。
希望这六个家伙能找到突围的办法，哪怕是丢胳膊弃腿也行，回去凭着发现胎盘巢穴的情报怎么也能得到一大笔奖金，至少比他们这几年玩命挣的加起来还多得多，足够他们去那些发达行星上的高级医疗所里泡一泡组织修复液了，要是机械手用惯了他的机械左手也可以换个更高级的型号，他那左手和自己的蜂刺Ⅲ一样，都是几十年前就已被淘汰的古董。
至于自己呢……
林墨看了看愈来愈近的沙砾地面，自己大概会摔断脖子吧……
还是有点遗憾……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尤其是地球……这儿的人居然都没听说过地球，艾尔星基地的数据库里甚至找不到这个名字，他还想着以后自己有钱了就弄架飞船，高高兴兴地带着队长他们，从艾尔星一直开回那个印象里还叫猎户旋臂上的，有着八九颗大行星的太阳系，再指着那颗海蓝色的星球告诉队长他们几个：
老子其实是打这儿来的，这颗行星就叫地球。
你们这些文盲，连自由落体都不知道……
林墨笑了笑，又看向自己已经脱力的右手。
他右手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异常规整的紫色三角形，队长说这是胎记，至少捡到自己的时候就有了，他本来还想着或许以后有机会了还能凭这印记找到些血亲的线索……或许还能拾到些遗物，给他们烧个香也算是报了血脉的恩情……
哦，说起烧香，林墨突然想到，今晚是没办法给幸运女神姐姐烧香了，不过她老人家也没眷顾我，一来一去就算是扯平了吧……
手腕上的体征仪突然开始振动，他反应过来，银河共和国2333年7月15日23:00:00。
十一岁了，真是个悲伤的生日……
干特娘的银河共和国2333年，林墨在心里最后骂了一遍，准备闭目等死。
但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突兀而奇怪的声音：
“啪！”
奇怪了，自己明明还没着陆呢，不是自己的脖子断掉的声音啊……
林墨好奇地微转过头扫了一眼——
他看见了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脸庞看不清楚，但在两个硕大月亮灰蒙蒙的光线下，他能看到那人胸前几缕自然垂下的金发，以及那个在斗篷遮挡下依然微微隆起的胸口。
居然是个妹子……林墨想，随即他又有点奇怪，为什么我的第一想法会是这个？
明明有那么多可以想的问题。
这人是谁……从哪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刚刚才出现的吗……还是她一直就在这里，身上那灰不拉几的斗篷其实是一件高科技隐形衣，连异虫都感知不到……
但这人居然是个妹子！林墨忍不住又想了一遍。
果然是酱油状态用太多大脑终于崩溃了么……思绪都开始混乱了……
随即，林墨又发现那妹子居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瞬他也看到了那妹子模糊的脸庞，又看到她扬起纤细的右手在身前挥过。
似乎同时还看到什么超级可怕的事情……但林墨崩溃的大脑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他脑海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妹子可真漂亮……
比海鸥那傻姑娘可漂亮多了……
他撞到了地面，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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