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续命

　　五苓散在昊京热卖的消息不胫而走，连皇帝也渐渐听闻了有一个方士在城外炼丹，竟然完美复刻出了当年盛家的五苓散。那些服食的人，都说滋味纯正，服用之后，身轻若燕，走上十数里只觉得全身都舒坦。

　　一下子墨晓的声名也在昊京传播开来，大家都奇怪怎么之前也没有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忽然间就有了这般炼丹的高手呢。只有那懂行的人，隐隐约约的想起，似乎远在洛州的紫云山上有一个墨家的分支，的确是擅长炼丹。但数十年来，并没有墨家人离开紫云山的，因为家规森严，墨家的人并不许来昊京。他们一向把功名富贵视作修行的毒药，说一旦染上了这些权贵病，那是怎么也修不成神仙了。

　　这些人还真的没有猜错，这墨晓的确是从紫云山的墨家来的，只是不是他选择了昊京，而是其中曲折，不是一时之间能说的的轻的。而且玉芝山对修道人的诱惑，不下于科举对与读书人的诱惑，哪有守着紫云山却不来玉芝山看看的道理呢？

　　皇帝听到内廷司来报告黄精断货时，生了很大的气，把正在喝的琉璃盏，都碰翻在案上。还拿起那耀州新供上来的秋水瓷，一把掼到了地上去。

　　底下的太监们也都慌了神，不知皇帝为了一味药材，竟会这般大动肝火。

　　掌案太监瑟瑟发抖的走上前来，“陛下，为何这般震怒？那黄精若断货了，奴家再让人去昊京外面找就是了，您还是要保重身子。”

　　“大印，你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这药是我吃的吗？那是炼丹用的？炼丹一刻也不能停，要是耽搁了我做神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皇帝说着拂袖而去，掌案太监本来想跟上去，却被皇帝瞪了一眼，“还不快去做你的事情！”

　　“奴才的事情，就是伺候好陛下啊。”掌印太监委屈巴巴的，那双老眼里差点就掉了眼泪出来。

　　“去找黄精……”皇帝几乎是嘶吼出来，周围人都吓傻了，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掌案太监哆哆嗦嗦的应了，朝宫外走去。

　　皇帝的车驾朝着碧霄宫而去，宫人们都说，如今皇帝盛怒之下，怕只有碧霄宫的孟婕妤能让皇帝消消气了，皇帝最喜欢看她在一片白纱墙之后跳舞。尤其是月下，影影绰绰，跟那月中嫦娥也不差分毫。

　　但传言只是传言，观德殿的小太监就晓得，皇帝哪里是去观什么跳舞，他的心思都在那炼丹炉上，才是真。队伍浩浩荡荡快要当碧霄宫时，却见有礼仪官拦在宫道上，乌拉拉跪了一群人。

　　“又是怎么回事？”

　　礼仪官上前认认真真叩了首，才缓缓道，“陛下在上，大夏国公主一行已入城，臣已经安置在了使馆，但使馆外有暴民攻击，致使公主车驾受了惊扰，特来请示，该如何处置？”

　　“这点子事都来烦我，礼部的官员处理不了吗？”

　　礼仪官回头看了看，那礼部尚书立即膝行两步，上前道，“臣，礼部尚书在此，请陛下允准大夏国公主先行入宫，一来以诏示我天朝上邦的气度，二来也绝了那小民滋扰之患。”

　　“那大夏国的公主，入宫只能为着觐见，哪有居住的道理？你们是办事情办老了的，怎么这般糊涂起来。朕还有事，你们会同城防司加大公主的安保工作即可，把那使馆的警戒务必做好了，切不可让公主再受到惊扰。你们迅速退下吧，不要在碧霄宫前喧哗，搅闹了神仙，可是大罪过。”

　　“是，臣等遵旨。”大臣们一溜烟的撤了，至于这安保工作怎么做，皇帝可不愿意去操那个闲心。不是说大夏国的公主弓马娴熟吗，怎么一点点暴民还能怕了不成？

　　皇帝急匆匆的进了碧霄宫，就叫小太监将宫门紧闭，不让闲杂人等入内。

　　那御林军得了明令，齐刷刷的站在碧霄宫外，守卫的如同铁桶一般。

　　大家也是奇了，不知那碧霄宫到底有何方神圣，真能请来天上的神仙吗？皇帝居然把方外之人跟自己的宠妃放在一个宫殿里，真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待进去了，皇帝见了圆谷真人，问清楚了缘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天亡我也？”

　　圆谷真人没说话，只是把那空了的黄精罐子，指给皇帝看。

　　“黄精本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此刻却能绝迹于偌大的昊京，若说不是上天的启示，还真是奇怪了。还请陛下，移步凤鸣山，去吐纳养气一阵子，自有奇遇，倒也不必完全仰仗这丹药了。”

　　“你是说去凤鸣山的流云小筑？”

　　“是啊，三皇子孝心可嘉，修筑的流云小筑正在那凤鸣山的气眼之上，在那里吐纳养气，是最容易速成的。”

　　“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什么孝心可嘉，那是他给他那不着调的母亲寻的好地方，朕不去。”

　　“这修仙一事，本就是要去那名山大泽，吸纳天地灵气，只在这皇宫内苑之中，倒是一派锦绣天地，可如何参悟大道呢？”圆谷真人最后一次试图向皇帝灌输真正的道法。

　　皇帝顿顿脚，“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朕若是撇下这一大摊子事，如今，谁挑得起？”

　　圆谷真人见话说到这份儿上，反而不好接话头了，此刻若是给三皇子说话，立即会被认为是结党，皇帝震怒之下，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他想了想，跪下道：“老道跟着陛下也有些年头了，如今黄精匮乏，仙丹无以为继，只怕是要功亏一篑。老道惶恐，对不住陛下了。”

　　“这个样子做什么，快起来，朕知道你是有修为的人，何苦又行这世间的俗礼。”说着轻轻踢了一下圆谷真人的膝盖。

　　圆谷真人只好站起来，躬了身子，说道：“陛下，听说有人做出了五苓散？不如请他来入宫一试？”

　　“你一直伶俐，这件事怎么就糊涂了，那人就算是真有那炼仙丹的本事，你放心让他进宫来吗？墨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尽忠王事的。”

　　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两只眼睛盯在虚空处，却沁出一汪子仇恨来。

　　“罢了罢了，炼丹炉耽搁不得，没了黄精，就找其他药材补上吧，将来能炼出什么便是什么，这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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