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错了下次不敢了
“阿典?吃晚饭了。”聂柔缨叩了叩门。
没有回音。
她又敲了敲:“那我放门口了?”
还是一片沉默。
聂柔缨松了口气,回头道:“应该已经起效了。”洛青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推开了门,抬步迈进了典倾房间。聂柔缨忧心忡忡地跟在后头:“怕不是我们多虑了吧?阿典要是没想……”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典倾倒在床上一动不动。黑衣黑靴,连两根剑上都细细缠好了黑布条,怀里鼓鼓囊囊。显然是要出行的装扮了。洛青漪背起手悠闲地踱步过去,食指和中指一并,灵巧地把典倾兜里的东西夹了出来——木牌,玉竹叶,还有俩压扁的馒头。
洛青漪两指拈着玉竹叶晃了晃,回眸笑道:“你瞧瞧。”
聂柔缨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他要偷跑出去……”洛青漪把玉竹叶等物事放在典倾的床头小几上,笑道:“以己度人罢了。这小子可没有他看起来那么乖。”“你们凌苍山这一个个的都是坏心。”聂柔缨没好气道:“还搭进去我一剂安神散。”
洛青漪笑着去勾聂柔缨肩膀:“现在才认清可晚了。”竖起三根手指摇了摇:“说好的,欠我这个数,不许赖账。”“谁说要赖账了!”聂柔缨狠狠瞪了她一眼,“啪”一下拍掉了洛青漪的爪子。
“哟,你醒啦~”洛青漪两手撑着脸,笑得人畜无害。
“……师父?”典倾艰难地睁开眼睛,嗓子渴得冒烟。“有水吗……”洛青漪把小几上的茶壶递给他,典倾接过对着壶嘴就灌了几大口。温热清苦的茶水下肚,他矇昧的意识方才开始苏醒。典倾嗖地一下坐了起来,动作大了扯到伤口,又忙吃痛地捂住左胸口,呆呆地看着洛青漪。
洛青漪忍俊不禁:“你慢点儿慢点儿。傻看着我做什么,想起来什么没有?”典倾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低头一摸自己的牌子玉佩全没了,一对剑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感受到洛青漪的目光,低下头心虚地说:“你都知道了……”
思及昏厥前种种,他忽又猛地抬起双眼:“是那饭里……”洛青漪点了点头:“安神散。我让阿柔下的。”典倾声音有点儿颤抖:“我睡了多久……”洛青漪往椅背上靠了靠:“现在是二月十五,辰时初。”
典倾默默垂下肩膀。来不及了,更何况他连牌子都没递。
洛青漪残忍地补充道:“为师已替你称了病,这几天就好好修养吧。”
典倾无言良久,被子里的左手握成拳头久久没有松开。
“但凭师父责罚。”他轻声说,然后扭过头朝着床内侧,只留给洛青漪小半张沉默的侧脸。洛青漪盯着他看了一会,开口道:“说但凭责罚,可你并不觉得自己真的错了,而且你很委屈,是不是?”她不说还好,她说他“委屈”,典倾眼神闪了闪,两只眼睛慢慢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这么矫情,他发誓他从前真的是个流汗流血不流眼泪的人。于是他的头偏得更里面了,闷闷道:“没有。”
洛青漪见状也不勉强,自顾自地说起来:“很多年前,我跟着师兄去清剿山贼。试探多日后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我仗着武艺高强独自杀进了他们的老巢。我在横梁上猫了许久许久,终于等到那个山贼头头走近了。于是我跳下去,一剑就结果了他。但我没想到,那些拥过来的小贼不是普通喽啰,身上都有功夫,更没想到我先前杀掉的只是他们的二当家。”
她顿了顿继续说:“可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在土匪堆里杀红了眼。那个大当家的想要报仇,提着把鬼头刀从后面摸过来。那刀重得很,砍人头跟切菜似的。我师兄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那鬼头刀高高扬起。要是我师兄动作再慢一点,我后背估计被当场划个对开了吧。”洛青漪笑笑,“我师兄料理了他们,把我臭骂了一顿,揪着我衣领就回山了。可我并不很后悔,也不害怕。只觉得我厉害得紧,别人还在为了逐锋会的位次斗个不休的时候,我已经能单枪匹马手刃匪人了。”典倾看向她。洛青漪突然有点怅然:“余光瞥到那刀的时候,我想的是,死就死了,一个剑客就应该这样死。回了凌苍山见到师父那一刻我都没觉得我错了。”
洛青漪补充道:“噢,我师父就是凌苍山人谭闲,悠闲的闲。他看到我满头满脸的血,吃了一惊。不过那大多不是我的血,我只不过受了些皮肉伤。师兄与他说了我干的事,他发了好大好大的火——我师父脾气很好的,就只有那次他真的动气了。他让我跪下,要用这么粗的板子揍我。师兄也吓坏了,劝了几句,师父就让他和我一道跪着,一起挨打。”
洛青漪如今想来仍然不禁弯起嘴角,“我被打急了还喊呢,我说,我根本就没事,我能把他们全杀了。师父却说我就这么点出息,拿自己的命去和山贼别苗头,不惜命,强出头。还说我有勇无谋,杀心太盛,丢了学剑术的初心。然后就又把我打了一顿。可怜我对付山贼都没受重伤,被自己师父揍得几天起不来床。”典倾不知何时转过来了,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我师父总教我惜命。我却不懂。一个天下最厉害的剑士,不广收门徒,也很少跨出山门,就连门里办个逐锋会都鲜少露面。所以……”洛青漪的眼中悲喜难辨,语气就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说来惭愧,即便是我师尊在的时候,我们凌苍山也是人丁不旺、籍籍无名。所以我那时候傲气得很,想早日光耀门楣,做个名动天下的大宗师。再也不让人说我们这一门的闲话。”她耸了耸肩膀,“直到那一回挨了打,趴在床上想了很多,很久,却还是懵懵懂懂。这些年来我明白了许多,世人追逐的东西有时并没有那么重要。但直到昨日,我的剑锋与你的心脏毫厘之遥,我才真的晓得当日我师兄和师父所思所想。”洛青漪说了这许多,停下拿起茶杯轻轻啜了口水,直视典倾:“说这些是希望你也记住,惜命。世上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且觉得那远胜过其他一切。现在,你还有非去逐锋会不可的理由吗?除了和瑾鸢堂的恩怨。”
典倾听得动容,听见她最后一句倏地抬起了头。他犹疑道:“师父,苏鹭的事你知道了?”洛青漪不答反问:“我知道很奇怪么?”典倾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再抬头看向洛青漪时,眼神已一片清明坚毅,掷地有声地说:“我都记得了。”
洛青漪伸手胡乱摸了摸他的头:“乖。”
典倾今天话似乎格外多,他好奇凌苍山人很久了:“师父,师祖到底有多厉害?”洛青漪思考了一下,决定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描述:“嗯……我师父好像是十三岁入宗师境的。”
典倾:“……”哦,十三岁是吗,那没事了。十七岁高龄的典倾心如止水。他的手指搓了搓被角,到底还是坦言说道:“师父,其实我想去逐锋会不单是因为苏鹭。我在山下的启蒙师父,曾属破风堂外门。逐峰会也是他的夙愿。”
洛青漪颇为意外。如此想来,那位启蒙师父应是在逐锋会第二日奋起挑战过的吧。
最后,典倾看着洛青漪问:“师父……你不气我了?”典倾不知道他的眼尾还红红的,看起来煞是可怜。
洛青漪歪了歪头,笑道:“嗯。不很气了。”她眯起眼睛,“不过罚还是要罚的。你意欲逃跑,罪加一等。就再禁足十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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