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抉择
辰夙将他们所做之事,尽数道来,引得朝堂一片轰鸣。
良久,辰夙走回那高堂之上,一个转身坐在龙椅上。
一副睥睨天下,俯视众生之势。
“宣朕旨意:
今有二皇子辰儒,犯上作乱。即日起,免去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流放边境西北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三皇子辰修,为满足一己私欲,肆意妄为。即日起,永禁修丞宫,终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来人,即刻执行!”
殿外速来几名禁卫,将他们带出了朝政殿。
堂下众大人皆是有异却不敢多言,此等处罚虽是留了他们性命,却也与取他们性命无异。
此刻堂上的辰夙已从谦谦君子变成了雷厉风行的君王,当初的温润如玉早就不在,余下的只是帝王的冷酷坚决。
手握着龙座的扶手,想起那年玄瑾夜的成君之路,他曾感慨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困住了那个男子一生的脚步,如今他又何尝不是被圈住了这漫长的一生,从此脱不得,解不得,再也无法做回自己。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卫铭,随之而下,停留在他腰间的两把剑的剑柄之上。
卫铭对他轻轻一笑,将手抬起,握住了两把剑柄。
辰夙知道,他是在告诉他,他和南煜会同他一起。
稍息片刻,辰夙的目光扫过堂下的众人。
“众位爱卿,对朕的处罚是否存有异议?若无异的话,那便退朝吧!”
未见有人回话,辰夙正欲起身离去。
洪相拖着苍老的身子站了出来。
“臣有本启奏!”
辰夙收住已经抬起的身子,转而坐下。
“哦?不知洪相有何异议?”
洪相双手作揖,年迈的身躯有些颤抖。
“回陛下,老臣对陛下的处罚并未有异!老臣所奏是为它事!”
辰夙理了理龙袍的前挡,淡淡的问出声。
“洪爱卿所谓何事,但说无妨!”
洪阳颤巍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回陛下,这天下间只余东辰与南玄。如今,我东辰国内忧已除,是时候解决外患了!”
辰夙的手指忍不住握紧了龙座的扶手,面上却是镇定自若。
“朕不明白,洪爱卿此话何意!”
洪相将苍老的身子伏在地面上,声音闷闷的从地下传来。
“回陛下,老臣之意是陛下派兵出征南玄,一统疆土!”
辰夙终是没忍住胸中愤怒,一掌排在龙座上,怒不可遏、勃然而起。
“放肆!两国开战,势必会将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洪爱卿这是要想让朕冠以昏君之名么?”
想起方才辰儒说的那番污秽之言,洪相直起身子,直言厉色。
“回陛下,老臣并非让陛下冠以昏君之名,而是让陛下摆脱那……那断臂之嫌,以正我东辰纯正之风!”
大臣中不乏惊出冷汗之人,他们都知方才二皇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加以往昔辰夙对常宁之举,不难让人想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之情。
且……且夙明宫内携云握雨之事,一旦传出,必然有辱皇室颜面。
只是他们没有洪相这番敢于言明的勇气,毕竟帝王的心思还是很难揣测。
“放肆!”
一声怒吼,众臣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
“恳请皇上息怒!”
辰夙握紧双拳,收了声。
见他仍未变态,洪相又冒死进言。
“老臣恳请陛下,为我东辰皇室之风,统一天下疆土!”
辰夙冷笑。
“呵……洪相怕是统一疆土是假,让朕断了后路是真吧!”
他怎会不明白,洪相此人一生忠君爱国,将毕生的精力献给了东辰。
方才辰儒一番言语,他必然是听在了心里,故而以统一疆土之名,让他亲手斩断自己的念想。
洪相慷慨陈词。
“回陛下,是!
辰儒并非妄言,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娶妻纳妾才是正道,怎可心系男子?
如此,我东辰皇室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东辰岂不是成了这天下的笑话!”
“天下,天下!
人人都跟朕说这天下!
天下人如何想与我何干?难道就因为顺应天下,朕就要成为一个没有自我感情的傀儡么?”
一腔热血沸腾之词,脱口而出,然而,他却随之沉默了。
他还记得那年,他暗自说过,即便有一天这舆论将他推至在风口浪尖上,他也会用行动告诉全世界,他愿意!
可是,他先前已与那人恩断情绝,从此相思不在,陌路殊途。
如今他说出这番言语又是为何?
原来,自己曾经暗自许下的所有承诺,都成了一纸空谈。也难怪,辰儒说常宁的一腔热情到头来都是白费,岂不就是白费了。
听闻圣怒,众臣纷纷伏在地上,首个祈求声起。
“陛下恕罪,洪相只是关心则乱,一时心切才口无遮拦。
望陛下看在洪相为东辰付诸一生精力的份上,息怒!”
随之而来的是异口同声的祈求之言。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声声祈求不绝于耳,回荡在偌大的朝政殿内,荡动了辰夙的心。
“此事朕需考虑考虑,退朝!”
未等任何人回话,辰夙率先离开了朝政殿。
御花园内,辰夙走在萧条的小道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万物败落的景色让初冬更加的苍凉。
紧随在他身旁的卫铭,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张了口。
“公子若是不想便无需强求自己。”
走在前面的辰夙无奈摇了摇头。
“南煜,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便就可以不做的。
身为帝王有很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或许当日父皇将我关在夙明宫里是正确的。
只是,这一切看似正确的做法,却被无形的打乱,走向了错误的轨道,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对于他叫错自己的名字,卫铭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对他而言,南煜是他,他亦是南煜,他们早已经融在一起,变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此守着回忆,任自己日日沉浸。
良久未听到他的声音,辰夙回过头看着他,才知自己方才又叫了南煜的名字。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并非是你不好,而是南煜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早已成了我密不可缺的生命。
我……我只是还没习惯他不在的日子。”
卫铭眸间酸涩,手掌轻轻握住了那只装着南煜骨灰的香囊,摇了摇头。
“公子不必道歉,南煜是我,我便是南煜。”
辰夙又叹了声气,仿佛这叹息之声,能将心底的忧虑呼出体外,减轻心里的无奈。
“卫铭,若是……若是我真的起兵进攻南玄,你……会不会怨我?”
卫铭不知该如何回答。
怨么?可是早在当年与常宁离别之际,他便成了东辰的子民,他该怎么怨?
不怨?但那个将军,用心尽力的将他栽培的如此出色,他又该如何不怨?
命运,给了他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以至于让他在这条抉择的路上,辨不清了方向,却仍妄想的等待着有人给他引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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