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
江妄回学校了。
他以为在孙茵从国外回来之前自己都不会有机会联系到他, 没想到就在回学校这天，他在走在宿舍门口的时候，收到了孙茵发来的信息。
【摇摇, 对不起。
妈妈知道这声对不起还是来得来迟了, 都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 让你无故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压力，妈妈真的很抱歉。
你不会怪妈妈，妈妈知道，因为你从来都是一个太好太善良的孩子, 可是这一次我宁愿你怪我，怨我, 就当是我自私吧，你不要对我太大度太体谅，我才能好受一些。
摇摇，永远不要觉得妈妈可怜, 不要给一个伤害你的人找开脱的理由。
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是我擅自做主把你带到这个世界, 这是我的责任,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不管理由如何。
我承认一开始我希望你是Alpha只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回到江家, 不用跟着我吃苦受累，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也许是执念太深，太害怕回到过去担惊受怕的日子, 我的期望开始变成了不健康的偏执。
希望你成为Alpha的原因早已经不是最初那样单纯, 它变成了一个很坏的执念, 让我忘记了初衷, 只记得结果，所以你爸爸说我病了，医生也说我病了。
不敢见你是我主意。摇摇，我大错特错，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些年你承受着压力还对我笑得心无芥蒂的模样，想起你一次次容忍我发病的疯癫，还想那天你抗拒跟我去医院的挣扎，妈妈好难受，针扎一样难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妈妈跟你说这些不是在祈求原谅，只是想要告诉你，妈妈曾经对你那么坏只是生病了，不是不爱你，妈妈很爱你，很爱很爱。
我会配合医生，全力配合治疗，等妈妈病好了，再好好给你做一顿晚餐，我们一家人一起吃。
摇摇，你要过得很好，要每天都很开心，不要有任何烦心事，不要被任何琐碎困扰。
要记住，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爱你。】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沈修然走过去拉开门，江妄傻傻站在门口，抬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过来，像只刚睡醒的小兔子，急需一个怀抱用来撒娇。
“忘记带钥匙了么。”沈修然问：“怎么不敲门。”
“带了，在行李箱里面，懒得掏。”江妄鼻音有点重，他自己也发现了，吸了吸鼻子想遮掩，却发现这样暴露的更明显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沈修然跟别人不一样，早就看他哭过无数回，他在他这里早就是个一点也不酷的小哭包了。
“我想说的有点多，不对，是特别多。”
他看着沈修然：“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所以我想先抱一下，先哭一会儿，你当没看见，行吗？”
沈修然帮他把行李箱拎进宿舍放好，然后回头把人牵进来，关上门，一切都井井有条安顿完了，才把人搂进怀里。
“好。”
江妄没向上次一样哭得不能自已，就是缓下来的时候还抱着人不撒手。
沈修然坐在凳子上，他就叉着腿坐在人大腿上，眼睛红肿未退，他就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不让人看，哑着嗓子抽抽搭搭把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我一直觉得我挺惨的，爹不疼娘不爱，原来不是这样。”
他抱着沈修然的脖子：“我接收的爱严重超标了，原来不说的不一定就不存在，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鼻音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絮絮叨叨着，声音渐渐弱下去，不好意思的情绪后知后觉出现，有消音的奇效。
“我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他小声问。
“没有。”沈修然耳朵蹭到他柔软的发，痒痒的，真实的存在感让人心安。
他不觉得，但是江妄自己觉得，可他太高兴了，是在想说点什么，就问沈修然：“对了，一直不知道，你有小名吗？能不能告诉我？”
沈修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呢。”
“我有啊。”江妄大大方方承认：“我小名就叫摇摇，是我外公起的，只有我妈和我外公会叫，后来外公去世了，会这么叫我的人就只剩我妈了。”
他没有忘记初衷，答完抬起脑袋看着他，大眼睛被眼泪洗得清亮：“所以你的小名是什么？我都告诉你了，礼尚往来，你也应该告诉我，放心，江哥接受能力很强，就算你叫发财狗蛋我也绝对不会笑话你。”
“江妄。”沈修然对着他的视线，不悲不喜：“我没有小名，孤儿院只负责接收没人要的小孩儿，给他们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不包分配小名。”
江妄表情僵住。
他忘记了，沈修然跟他还是不一样，他开心过了头，忘记这回事了。
“对不起啊。”他眼里闪过懊恼，眼尾耷拉下来，烦躁地咬了下后槽牙：“我又犯蠢了，你当我放屁就好。”
后颈被捏住揉了一下，江妄听见沈修然问：“小名，是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字吗？”
江妄认真斟酌着禁区雷点，小心翼翼绕开：“是啊，因为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名字。”
沈修然说：“我现在知道你的了。”
江妄笑起来，说：“是啊，我们也亲近，你不仅知道，你还可以叫，我批准了，不过别在公共场合叫，不然我会不好意思，可能就不会应你了。”
“摇摇。”沈修然将这两个忽然变得特殊的字眼在舌尖绕了一圈，轻轻吐出。
这是第三个叫出这个名字的声音，和前两个都不一样，江妄觉得心脏被一只小棒槌敲了一下。
含糊唔了一声，暗道判断出错，在私底下他也不好意思了。
沈修然发现了他变成绯色的耳尖。
从前他没想过这些，既是觉得没必要，也是没闲工夫，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不错。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公平。”
江妄想一出是一出：“孤儿院不包分配小名，你同桌可以包，我给你一个怎么样？”
“叫什么。”沈修然问他。
江妄都不用想，张口就来：“晃晃，摇摇晃晃，咱们正好凑一对。”
他越想越觉得棒，急着寻求认同：“是不是比发财狗蛋什么的好多了，你要不要？”
“没人会叫。”沈修然环着他的腰，帮他调整到最舒服的坐姿。
江妄瞪大眼：“听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人吗？”
“你会叫么。”
“会啊。”
江妄笑眯眯说：“你放心，我也很有眼色，不会在公共场合叫。”说完，立刻就试验了两声：“晃晃，晃晃，还挺顺口。”
“行吗？”他拍拍他的肩膀，最后征求同意。
“随你。”沈修然这样答，看着少年坐在他身上笑开，酒窝下陷。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字，他想，有人叫，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人爱了？
...
上午是理科汇总小测。
小测结束试卷交上去，沈修然也跟着试卷一起出了教室，然后再没见回来。
江妄等了一节课没见着人，午休的时候摸到没人的地方给他打电话：“我同桌怎么不见了，不会是被成精的试卷叼走了吧？”
“没有被叼走，我在医院。”沈修然声音很平静。
江妄放心了：“你说你这走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说一半想到什么，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不对，怎么这么突然去医院，你哪儿不舒服啊？”
“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做个体检。”
“做体检要这么匆忙的吗......算了，你没事就行，那你多久回来啊，下午我跟宋漾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网吧，你要不要一起，我带你玩游戏啊？”
沈修然站在沈承辉的病房门口，透过门缝，里面除了病床上躺着的沈承辉，还有沈以呈和林雪，以及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
他们正在讨论着什么，医生神情严肃，沈沈以呈皱着眉头，林雪瞪大眼睛拉着大夫不住央求。
看来床上躺着的那位情况不太好。
只是沈修然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反而一股凉意从脚底无声蔓延。
他不会那么单纯地以为是沈以呈觉得大儿子撑不住了，才转而来关心他这位小儿子的身体。
他们在计划着什么，只不可告人地瞒着他一个。
沈修然闭了闭眼，听筒地传来的絮叨是让他保持最后一点余温的救命稻草。
“我来不了，江妄。”他说：“不出意外，今天一天我都得留在医院。”
江妄啊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什么体检要做一天那么久，你不会是每个细胞挨个检查吧？”
“算了，那只能下次了，晃晃你给点力吧，江哥真的很想跟你一起玩游戏！”
“到了网吧，给我打个语音吧。”沈修然忽然说。
江妄都准备挂了，一听又来了精神：“你能赶过来？”
“我来不了。”沈修然说：“但是我想听你玩，可以吗？”
体检项目很多，好几个需要把外套和电子设备留在外面，有个家长出来穿上外套，却忘了带上手机，走到电梯前才发现，只好叫家里小孩儿回去取一下。
俞东遇父亲是医院的主治医生，趁着放学过来给他爸送个早上落在家里忘记带走的病例，刚出电梯就险些撞上一个小男孩儿。
“慢点儿啊弟弟。”俞东遇把人扶住：“找你爸妈呢？这么慌慌张张。”
“不是不是。”小孩儿喘着粗气：“我拿错手机了，要给主人还回去。”他们到了大厅才发现爸爸手机在衣兜里，这个是别人的，得赶紧还回去。
“那你还呗。”俞东遇觉得好笑：“怎么还往拿着往电梯里面冲。”
“跑错楼层了。”小孩儿哭丧着脸：“我忘记这个手机是在多少层拿的了，我想回大厅问问我爸爸。”
“你爸爸心还真大，放你个小孩儿在医院到处乱窜。”俞东遇吐槽。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小男孩儿吓了一跳，估计是怕挨骂，下意识看向俞东遇，俞东遇都无语了：“是我拿错人手机啊就看我。”
小男孩儿瘪嘴要哭。
俞东遇啧了一声：“行吧，我就当保护祖国花骨朵了。”
他接过手机看，是个微信语音通话的邀请，头像有点熟悉，备注名称是“宝贝”。
估计不是儿子就是爱人。
他接起来，想在对面撒火骂人之前先一步把原委解释清楚，对方却兴致昂扬地比他还先嚎出来：“晃晃我到网吧拉！看我一会儿给你直播一神虐五菜，给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猛男的实力！”
“......”
熟悉的声音传出，俞东遇嘴角抽动。
确认一般又看看“宝贝”两个大字，再次将手机放在耳边：
“江哥，怎么是你？？？”
“晃晃是谁？？？”
宝贝又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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