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家
朱红大门外，停着一辆样式简单的马车。
车夫是个四十有余的中年人，他看着白衫少年缓步踱出，不禁愣了愣神。
作为苏家的老仆，他却从未见过所谓的大少爷。
听闻大少爷一出生，就被家主送往高人处学艺，身上不免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特别是家里的几位夫人，为了这嫡长子的名头，曾闹得鸡犬不宁，最终却是一人挨了一个嘴巴子。
老林当初还为二夫人感到有些惋惜，毕竟苏昊少爷论相貌，论天赋，不管哪样都是顶了天的人物。
可他仅仅只看了身前的少年郎一眼，那缕惋惜便再也找不着了。
赶忙走上去，接过对方手里的包裹，笑道：“大少爷，老仆姓林，是老爷差我过来接您回家的。”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少年的神色。
年幼便不曾回过苏府，性格会不会有些孤僻？
又跟着大仙人学艺，或许会带了些傲气，倒也正常。
没想到，对方居然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淡笑着道了声：“多谢。”
见了鬼了。
老林掰着指头，数遍苏家那群娇贵人，也没听说哪个会对下人说出谢字。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殷切。
驾着马，待苏云上车后，乐滋滋的甩起了手上的鞭子。
马车驱的很稳。
苏云阖目养神。
换句话来讲，他是在抑制自己的本能。
那种修炼的本能。
脑海中随意挑出一本功法，都能在八荒引起一片巨震。
而他也会下意识的抗拒这副凡人之躯，想要快些踏上修行。
但是不可以。
因为脑中的路，都是曾经走过的，如若照着原样重走一遭，便有被那双眼睛发现的风险。
所以，醒来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一个全新的苏云，他顶着不同的名号行走于世间，直到羽翼丰满，才会和天空来一次对视。
仅仅发呆片刻，苏云发现体内就已经多出了一缕温热的气流。
很熟悉的玉清经的味道。
他无奈的苦笑着，挥手将之驱散。
老林高呼一声：“吁！”
马车缓缓停下。
苏云推开布帘，下车看向身前的宅邸。
两尊石狮子张牙舞爪，古铜色的大门彰显着主人家的气派。
丰都苏家，四百年前突然崛起，一跃成为丰都最顶尖的势力，完全把控着城里的绸缎生意。
这些都记在族谱的末尾处。
“大少爷，您少有回来，我带您四处转转？”老林在前方引路，征求苏云的意见：“还是直接去见老爷？”
“直接去吧。”苏云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他之所以会前往这个苏家，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这家里的人记住自己的模样。
让他们能一看见这副皮囊，便能脱口而出：“这是我家的少爷。”
目的就算达成了。
“好嘞。”老林走在前方，每到一处便会高呼：“大少爷回府啦！”
不久，一群身着华贵的人便缀了上来，窃窃私语。
用各种眼神打量着老林身后的这位陌生人。
循着卵石铺就的小径，苏云踏入了一方正堂。
堂内有一位虎背熊腰，裹着棕色大衣的男人端坐上方，见了白衫少年入内，他身躯略显僵硬，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老爷，我把少爷接回来了。”老林谦卑的候在门外，在得到男人示意后，蹑手蹑脚的退去。
“咳。”
苏海龙干咳两声，充满威严的面膛上，此刻竟显了些古怪之色。
犹豫片刻，他强作镇定，沉声喊道：“云……云儿。”
嗓音有些颤抖。
明明是在喊儿子，却活脱脱把自己喊成了一副孙子样。
“你在徐老那处，可有认真习练？”
“专心仙道，不敢有误。”苏云拱手，神色正常。
“很好，那你有没有想好去处？”苏海龙攥着铁拳再问。
“全听家里安排。”
两人一问一答，台词刻板生硬，像是在唱大戏。
但苏云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不错，正好东岳仙宗广开山门，你就和几位弟弟妹妹一同上山罢。”
话音落下，男人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许多汗珠，他回忆着徐老的安排，确认自己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袖子擦去汗渍，沉默不言。
见状。
苏云心中多了几分好笑，身前这位“父亲”，看上去也太紧张了些。
“那孩儿先退下了？”
“您……你去吧……”
……
罢了，苏云总觉得自己再站一会儿，非得把这老实汉子吓瘫了不可。
徐林办点事情，还是不如他曾爷爷让人省心。
正想转身离去，身后却忽然闯进来一大群人。
两三个打扮富贵的妇人在前，后面跟着几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年轻人，有男有女。
神色皆不善，对着苏云指指点点。
“怀珠，你这是做什么？”
苏海龙惊怒，眼瞅着就能送走这位大爷，这群败家老娘们，要害死自己不成？！
“老爷，妾身就想看一眼咱们苏家的大少爷，您这发的是哪门子火？”二夫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身前的少年郎，眸中有冷光掠过。
“苏云是吧，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二娘呢。”
苏家无大房，所谓的夫人，就跟这个野种一样，从未有人见过。
任怀珠走上前去，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苏云腰间挂着的木剑：“你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还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苏昊两年前就能耍动三十斤的寒钢剑，你怎的连他也不如。”
苏云眉头轻蹙，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话里带刺。
而是不喜欢有人碰自己的木剑。
他有轻微的洁癖，嫌脏。
苏海龙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掌间握着的椅子扶手，不禁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哀嚎。
可惜，没等他做点什么，任怀珠端着长辈的气势，接着问道：“听说你随高人学艺，现在可有修为？炼体，还是炼气？”
“师傅只是为我打下基础，并没有真正教我修行。”苏云将木剑抽回来，随口应付，转身想要离去。
没想到，任怀珠听了这话后冷冷一笑，身后人群中便走出了一位身形壮硕的男子，拦在了苏云前方，缓声说道：
“我苏昊虽然没有名师教导，但靠着几位筑基境仙长的指点，有幸跨入炼气三重，倒是想请大哥指教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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