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孙秀
周处一直在旁边冷观,宴会上这个司马瑾出尽了风头,这让周处十分好奇,想看看这个司马瑾有多大胆识,但是周处却不能让司马瑾受伤,看到孙秀的鞭子要抽到司马瑾时,一个箭步冲出来,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条鞭子。
孙秀刚要抽,却发现鞭子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竟是一个彪形大汉,其身量高出自己足足一个头。
“你又是谁?”孙秀打量着眼前的周处。
“你不要管我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知道你还不赶快松开我的鞭子?”
“你身为朝廷官吏,潘主簿的侍郎,却仗势欺人,当街鞭打几个孩子,毫无怜悯之心,没想到潘安竟然会用你这样的人!”
孙秀道:“她们出价我出钱,既然出得就买得,既然买得就打得,退一步说,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与你个外人何干?”
孙秀很会说话,周处不会强辩,倒是那个小女孩大声喊道:“胡说!我们有没有答应卖给你,你出多少钱,我们就是不卖给你!哼!”
司马遹始终站在人群中,看到这里,不禁笑了笑说道:“连订金都不交,就想直接买,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过并不是在替谁说话,而是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南华仙人和斗魁也站在人群里,斗魁小声道:“老师,这样的事,有什么好看的呢?”
南华仙人笑道:“斗魁,你可知那个大汉是谁?”
“他叫周处,我在汝南王的酒宴上见过他。”
南华仙人道:“周处号称武神,恐怕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而出头的那个小子,跟你一样,拥有着天命之相。”
“哦?”斗魁重新审视眼前那个司马瑾,半信半疑。
“司马瑾旁边的那个孩子,有着帝王之相,论年纪,应该是皇太孙。”
斗魁点了点头,司马瑾和司马遹这两个人,他在酒宴上也都见过了。
孙秀转而笑道:“既然你们也想买,不如一家一个如何?”
周处怒对孙秀道:“我左手擒蛟龙,右手打猛虎,你想挨我哪一拳?”
孙秀见情势对自己不利,于是放下手中的鞭子,走回自己乘坐的车马处,对手下人悄声嘱咐一句,手下人会意,翻身上车,从车上拿出许多刀来,分给其它手下。
此时孙秀突然变了一副嘴脸,狠狠道:“把他们两个都给我砍了!”
手下人领命,七八个人拿着刀一起扑向周处,周处面不改色,全然不惧,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赤手空拳几下就将七八个下人打翻在地,周处身经百战,其拳头大如斗、硬如石,孙秀手下人平日里不过是仗势欺人的无赖,根本不会打架,更挨不了打,所以每个人吃了周处一拳就疼的半死,倒地不起了。
孙秀没想到眼前这个大汉这么厉害,见状大惊,刚想要跑,周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手举了起来。
周处道:“我平生最恨欺凌弱小,你不仅仗势欺人,还很阴险,若不是看在潘安的份上,你的命早没了!今天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再让我碰见,管他是潘安还是杨安,我只叫你吃我三拳,打死勿论,滚!”
周处说罢,轻轻一扔,孙秀飞出三丈远,撞在了一面墙上,撞得不轻。孙秀爬起身,知道打不过,灰溜溜地走了。
众人见孙秀溜了,也就都散了。
南华仙人对斗魁道:“孙秀那种人若能得势,一定会掀起一番波澜,我们走吧!”说完,南华仙人与斗魁悄无声息地走了。
司马瑾扶起两个女孩,大女孩见司马瑾富贵公子模样,又长得甚好,不禁低下头颔首给司马瑾道了一声谢。待要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散落下来,原来刚才受到惊吓时,自己头上的木钗掉了,大女孩急忙利落地束起头发,捡起木钗时才发现,木钗已经不知被谁踩坏了。大女孩脸上十分尴尬,自己虽然穷,却依然懂得收拾自己,如今披头散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司马瑾见状,从怀里掏出那支刚买的银钗递过去,大女孩见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敢收。司马瑾将银钗塞进女孩手里,女孩羞愧着不敢抬头,只好道了一声谢,把那支银钗插在头上。
司马瑾问他们是哪里人,大女孩自言她们两个是北方来的流民,姐姐叫江离,妹妹叫江坷,都住在洛阳西边的白马寺,与乡人杂居,因近日官府不再施粥,粮食他们也买不起,能吃的野菜也还没有长出来,故而许多人竟快饿死了,姐妹俩无父无母,所以平时受到乡人照顾,如今看到乡人们几近饿死,实在没有办法,便学着以前一些女孩的做法,卖身给别人,为白马寺的乡人换取一些粮食。
“去年有个姐姐,也是这样,才没有人饿死,只要挨过了这个月,野菜都长出来就好了。”江离说话时,看着司马瑾。
司马遹听罢,喃喃自语道:“天生地长的野菜,这倒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司马瑾有些心疼两个女孩,说道:“我回去会与我的父亲说明你们的情况,官府一定会给你们派送粮食的,这样你们就不用卖身为奴了。”
“官府?哼!官府就是欺负百姓的,没有官府,我们才过得好呢!”小女孩江坷恨恨地说道。
江离道:“我们因战乱而无家可归,我们在北方时,本来是有官府下发的粮食的,可是官府让我们用钱买,我们没钱,只得跟着大家一路往南边走。”
司马瑾看了看小女孩,刚刚小女孩那番话,司马瑾没有生气,又看了看江离,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府,先吃点东西,换身衣服,待我与家父说明原因,家父一定会送粮食给你们。”
江离看着司马瑾点点头道:“我相信公子是好人,只要有粮食,我们愿意为奴为婢!”
司马瑾摆摆手道:“我不要奴婢,好好的做什么奴婢呢!你们放心,到时候家父会把你们和粮食一起送到白马寺。”
江离想了一下,想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人家的,愧无可报地只能点点头。司马瑾就此与司马遹告辞了。
周处一路护送司马遹回宫后,径自来到潘安府上,待下人通禀后,被请入府。潘安早就听说周处之能,有除三害的故事,周处又是原东吴周鲂之子,算得名士之后,所以潘安见到周处,十分殷勤。周处快人快语,直接问了孙秀这个人,并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潘安听后大怒,命孙秀即刻来见。
孙秀心中不安,满脸晦气,一瘸一拐地来见潘安,见到周处,吃了一惊。
潘安冷语问孙秀:“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孙秀怯怯道:“是我自己摔的。”
潘安冷哼一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欺负两个女孩?还恃强凌弱,想要打人?”
孙秀还在妄想狡辩道:“那两个女孩本来是自愿的……”
“你还狡辩!”潘安终于发怒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打的那个人是谁?那是汝南王之子,另一个则是皇太孙!”
孙秀瞪大了眼睛,瞳孔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潘安继续说道:“你自小与我一起读书,我见你聪明,提拔你,不想你却在外不仅败坏我的名声,还差点给我惹出了大祸,念你多年劳苦,杖击二十,出府去吧!”
孙秀还想磕头求饶,潘安道:“你若不跪,我还念你情分,你这一跪,把你最后那一点自尊自爱也跪没了。杖击四十,出府去吧!”潘安说罢,一摆手,命下人们将跪在地上求饶不跌的孙秀拉了下去,周处拱拱手,准备告辞。
潘安谢道:“若不是子隐(周处字子隐)兄相告,我几乎得罪于汝南王矣!”
周处道:“潘主簿能赏罚严明,我周处愿意交了你这个朋友。”
潘安大喜道:“好,好!请等一下,我这里有几首刚写好的诗文,因为久慕士衡(陆机子士衡)盛名,劳烦子隐代转士衡一阅。”
周处点点头,告辞了。
且说司马瑾回府后与司马亮说了流民一事,司马亮欣然应允,并在司马瑾的两个兄弟面前夸赞司马瑾有仁德之心,即刻命人装了五百袋米,还有一些肉和一些盐,准备第二天用车一起送到白马寺,并答应以后每年这个时节,都会如此救济流民。
当晚,江离与江坷安稳地睡在一张床上,江坷高兴地说,明天就能回白马寺了。江离只是笑了笑,若有所失。
翌日,司马瑾与江离、江坷一起来到洛阳西边的白马寺,两姐妹刚一进寺庙,一个中年女人厉声道:“江离、小坷!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大家昨天找了你们一天吗?你吴伯为了给你们从树上弄了两个鸟蛋,差点连腿都摔断了!你们倒好,一天也不回来,真是急死我们了!”
江坷跑过去拉着那个女人的手,管她叫吴妈,那个女人一下子就不再生气了。江离也走过去,对她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并说汝南王送了几车的粮食,还答应以后每年都送。吴妈大吃一惊,有点大相信,出院一看,果然白马寺门外停着许多车马,地上堆放了很多粮食,吴妈真是又惊又喜,激动地喊白马寺里的乡人出来帮忙。
司马瑾见事已办妥,要与江离辞行,江离低下头,泪在眼眶,不觉心中有一丝酸楚,司马瑾刚要走时时,不料那个吴妈一下子给司马瑾跪下了。司马瑾大惊,慌忙将她扶起,吴妈却不肯起来。
“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请你将这两个女孩带走吧!她们两个都很懂事,她们留在这,就算不饿死,也没有出头之日,求你就将她们带走吧!”
江坷见吴妈竟然跪下,有些生气地说道:“吴妈妈,您这是干什么!我们跟了他,就是奴婢了!”
吴妈对江坷道:“你还小,不懂,相信吴妈,吴妈不会害你们的。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说罢,吴妈再求司马瑾。
司马瑾看着吴妈眼角泪流不止,连忙答应,扶起吴妈,然后问江离、江坷是否愿意,江离点了点头,江坷只是抱住姐姐把脸埋了起来。
江离、江坷与大家告别,随司马瑾回了汝南王府。
一只飞鸟飞过天空,发出尖锐的声音。
孙秀被潘安赶出了府,一个人走在街上,有点狼狈,一边悔恨,一边考虑着以后的生计,此时的孙秀只恨自己不是名门贵族出身,所以才落得如今下场。正想着,迎面撞上一个银发银须的老者,老者看着他笑了笑,好像认识自己。
“你叫孙秀,现在一无所有无家可归。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拜我为师,我不仅能让你拿回你失去的东西,还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孙秀半信半疑地看着那个老者,问道:“我失去了什么?”
“前途。”
“我想要什么?”
“权势。”
孙秀眼睛一亮,当即跪在了地上,拜其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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