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上午做完蛙跳之后，中午休息三个小时，下午继续步形步法的训练。
猴娃儿想留在狮馆，就必须取得肖师傅的同意才行。
首先就要扭转肖师傅对他的看法。
在陈军灿等师兄弟的鼓励下，猴娃儿为上午的无礼行为向肖师傅道歉，得到的只是硬邦邦的一声“嗯”。
肖师傅依然没啥好脸色。
猴娃儿也不气馁。
大家训练的时候，他也跟在一旁模仿练习，做的比谁都卖力。
他倒不是说喜欢，反而觉得这些动作很傻。
伸手弯腿跟个木头人一样，有时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有啥用。
以前在家，他干活越多，赚钱越多，奶奶就会越高兴。这个肖师傅很奇怪，不喜欢赚钱，反倒喜欢折腾这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他要是表现好的话，说不定就能留在这里。
直到晚上训练结束，肖师傅也没跟猴娃儿说半句话。
师弟们都回家去了。
陈军灿担心师傅不会照顾孩子，就留了下来。
他一留下来，江伟杰也跟着留下来。
两人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件衣服，不大不小，刚好适合猴娃儿。
在给猴娃儿试衣服的时候，他们发现这孩子身上全是伤，有些伤口因为没有及时护理，都已经化脓了，青的，白的，红的，触目惊心，没有一块好肉。
“猴娃儿，这，这是谁打的？”
陈军灿声音都是颤抖的，严重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刚从人贩子那逃出来的。
猴娃儿不作声，只顾着咧嘴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还笑，不疼吗？”
陈军灿敲了下猴娃儿的头，心疼得不行。
这傻孩子身上带着伤，竟然还一声不哼陪着他们做了一整天的训练。
“不疼，师哥在关心我呢，我高兴着呢。”
猴娃儿笑意更深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就连奶奶也只是关心土豆有没有卖完，田里的草有没有弄干净，厨房里的柴还够不够。
陈师哥是第一个这样问他的人。
“你这孩子”
陈军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才让一个半大点的孩子，仅因为别人一句“不疼吗”，高兴得连疼痛都忘了？
“疼，擦药。”
猴娃儿正想套上衣服，就被一旁的江伟杰制止了。
陈军灿愣了一下，满脸震惊。
江伟杰晒不黑的清瘦脸庞，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才的话只是幻听。
但他眼底那抹微不可察的哀伤，还是逃不掉陈军灿的双眼。
江伟杰患有自闭症，想要他开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没想到他会主动跟猴娃儿说话，是看到猴娃儿身上的伤，想到以前的自己了吗？
陈军灿深吸了口气，拍拍江伟杰的肩膀，轻声道：“阿杰，你看着点猴娃儿，我去找师傅拿药。”
训练受伤是常有的事，肖师傅那里一年四季都备着药。
江伟杰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双手紧紧按住衣服，眼睛死死盯着猴娃儿，眨都不眨一下，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看着”。
“师哥，我保证不乱动，你可以不用这么看着我的。”
眨一下眼也没有关系。
猴娃儿都担心，他就这么一直盯着，会不会把眼睛给盯坏了。
江伟杰不语，依然盯着猴娃儿不动。
猴娃儿：“”
他又试图找些话题聊，江伟杰还是不为所动。
一通操作下来，猴娃儿算是明白了：这个阿杰师哥不太喜欢说话。
陈军灿抱着医药箱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脸严肃的肖师傅。
猴娃儿顿时感觉不妙，想拿衣服遮住伤口，奈何江伟杰按得太紧，他扯不动。
“肖师，师傅，这么晚了您，您还没睡啊？”
猴娃儿打着哈哈，挪动身体想避开肖师傅的目光。
“别动！”
火药味十足的两个字瞬间把猴娃儿钉在原处。
完了，师傅又生气了。
“一点都不疼，真的，不会影响干活的。”猴娃儿怯怯的说道。
他能干好多好多的活，也会更加卖力练习，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他身上有伤就赶他走。
这里很温暖，他不想离开。
肖师傅没有说话，在猴娃儿身上这里按按，那里按按，见没伤到骨头才放下心来。
“你这孩子，身上有伤怎么不早说？！”
竟然还跟着训练！
都不知道该说他忍耐力强还是真感觉不到痛。
“师傅——”
猴娃儿不敢置信转过头，就被肖师傅一手掌给推了回去：“坐好，别动。”
药膏抹在身上，凉凉的带着微微刺痛
第二天醒来，猴娃儿脸上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昨晚帮他擦完药，肖师傅就赶他去睡觉，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置他。
猴娃儿担心了一整晚，根本就睡不着。
早上起来，肖师傅什么活也不让他干。
终于吃上梦寐以求的肉包子，他也没尝出啥味道。
更恐怖的是，现在也不让他跟着训练了。
大家都在那儿做体能训练，就他一个人坐着没事干。
奶奶说了，没事干的人是废物，没有人会喜欢废物，肖师傅该不会要赶他走吧？
猴娃儿再也坐不住，小尾巴似的跟在肖师傅身后，寸步不离，人家去哪儿他也去哪儿。
肖师傅赶他到一旁坐着，他也不听。
直把王家俊等几个小师弟的眼睛都看呆了。
不愧是他们看中的人，竟敢不听师傅的话！
有胆气！！！
快到中午，狮馆大门被人推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猴娃儿一看，转身抱着桩柱不动。
陈军灿担心他弄到伤口，让他放手，他也不肯。
陈警官哭笑不得。
当知道这孩子只身一人，坐了将近17个小时的火车来佛山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特别是看到监控录像里，有几个可疑的成年人跟他搭讪，他们都有些后怕，这要是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这孩子小小年纪，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肖师傅，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的父亲失踪了暂时还没找到，他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在找到他父亲之前，我们打算先将他送到福利院去”
“不，我不去，我就留在这哪儿都不去！”
猴娃儿紧紧抱着桩柱，苦苦哀求：“师傅，您就让我留在这儿吧，我会干好多好多活，还会擦桌子洗衣服扫地，您让我干啥都行，求您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满眼惊恐。
“师傅，不要，赶。”
江伟杰突然走出来，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般，一字一顿说着，身体颤抖得厉害。
其他孩子见状，也不怕他们师傅了，全都围了上来：“师傅，你就留下猴娃儿吧，求你了，不要赶他走。”
肖师傅：“”
肖师傅：“警察同志，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一屋子的哀嚎声根本就没法交谈，肖师傅将陈警官请到了院子。
肖师傅一走，孩子们自发围成一圈，将猴娃儿保护起来：“猴娃儿你不要担心，我们是不会让警察叔叔抓你走的。”
警察叔叔：？？？？？
怎么就成了抓呢？
这满满的剑拔弩张感又是怎么回事？
“警察叔叔，你们好。”陈梓豪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猴娃儿是好人，你们能不能不要带他走？我妈妈说了，警察叔叔不抓好人的。”
躺枪的警擦叔叔：“”
该怎么向这群孩子解释，他们不是来抓人的？
“梓豪你们放心，警察叔叔是不会抓走猴娃儿的。”
眼看这群皮小子越说越离谱，陈军灿不得不松开江伟杰的手，上前调解。
“真的吗？”五六双眼睛直刷刷看过来。
警察们赶紧点头，就怕这群孩子又冒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军灿，你给那孩子收拾一下，带他上车。”
肖师傅一句话突然抛进来，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瞬间陷入了沉寂。
不理解，不认同，不相信各种震惊的表情浮现在狮馆每个人脸上。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跟大家一起！”
猴娃儿放声尖叫，双手双脚死死缠着桩柱。动作太大，他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红色的血在白色的t恤上晕开了点点梅花。
“师傅，不要带走猴娃儿，不要赶他走。”孩子们全都抱着猴娃儿不肯撒手。
哭声，喊声，像炮弹在大堂中炸开，吵得肖师傅脑壳疼，碍于旁人在，他也不好过多训斥。说白了，这群皮小子还是训练量不够，还有力气喊叫。
“军灿，你还在那磨蹭什么？！”肖师傅皱眉催促，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师傅——”
陈军灿犹豫着，迟迟不肯动手。
他没有违抗过师傅的命令，可这一次真的要把猴娃儿送到福利院吗，这孩子还那么小，身上还带着伤。
他不忍心。
猴娃儿抱着桩柱，眼底流露出的无助惊恐，跟五年前，他在天桥底下看到江伟杰时一样。
那一天，他向绝望的江伟杰伸出了手。
今天，他就要亲手将猴娃儿送上车吗？
“不，走。”
江伟杰死死抓住陈军灿的手，不让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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