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护短


霍不疑和程少商的成亲宴已经结束,一行人回到了都城。

        霍不疑加官进爵,文帝下令重新修葺原先的霍府。这几天程少商都在忙着霍府的房屋建设,霍不疑也天天陪着程少商,已经好几天不去上朝了。

        不过为了了解朝堂情况,霍不疑就命令沈静昀替他上朝,再让她每天和自己汇报。其实沈静昀也不爱上朝,听着那些文官聚在一起唠唠叨叨的,她觉得很烦。但是霍不疑现在官职比她高,随时随地都可以“奴役”她了,没办法,官大一阶压死人,更何况现在大了两阶,沈静昀也只好替他上朝。

        其实沈静昀不爱上早朝也是有道理的,不仅要起早,而且三天了,这帮人说的也就是这些车轱辘话,就知道让文帝做这个决断,做那个决断。别说文帝,沈静昀都觉得很烦。文帝在朝堂上的表情就像是早上来了,只想摸鱼的员工一样。只有真正有需要解决的事情,他才会认真起来。

        这天沈静昀刚下朝回来,回到沈府准备带些东西回军营。一进屋,沈陵澈和沈泠初两个小娃娃就扑到她身上来。

        “姑母姑母,阿父和阿母今日跟着大父去城郊游玩了,阿父让我告诉姑母,说是让您送我和妹妹去学堂。”

        “去学堂?好啊,那今日姑母送你们去。”沈静昀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去哪个学堂?夫子是何人?”沈静昀把一早栖荷买来给她充饥的糕点分给孩子。

        “白鹿山学堂,夫子是皇甫大夫。”

        沈静昀笑了笑:“阿兄当真是会找人,皇甫大夫学识渊博,姑母曾经也是他的学生。”

        “真的吗?”沈泠初靠在沈静昀身上,“我们今天是第一次去白鹿山学堂,姑母,白鹿山好看吗?”

        “好看。”沈静昀疼惜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

        是啊,白鹿山怎么会不好看呢?幼时于白鹿山求学,那里有一棵桃树,是她一个人的时候最喜欢待着的地方。等到和袁慎熟识后,那里就是她和袁慎最常去的地方。

        抚琴弄弦,吟诗作对。

        此番光景,她已经很久不曾再见了。

        “姑母,你说军营好还是白鹿山好啊?”沈陵澈拉着沈静昀的衣袖,问出了一个沈静昀很熟悉的问题。

        当年沈静昀即将离开白鹿山的时候,袁慎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彼时沈静昀对军营充满了向往,自然是觉得军营好。虽然现在他也依旧这么认为,但是若是再让她回白鹿山,她也是愿意的。

        其实想想,也挺有意思的,若是当年留在白鹿山,她今日就是舌战群儒的文官,也就不是现在杀伐果断,点兵点将的将军了。

        曾经也不是没想过留在白鹿山深造,待到日后成为一个文官,和袁慎一起入仕,只是最后她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奔向了最自由的军营。永远失去了成为文官的机会。

        毕竟律法有规定,我朝大臣文与武只能选其一,一旦做出抉择,就不可更改。

        双手沾满鲜血的武将不可再做文官,执笔写下律法的文官不可上阵杀敌。

        不过武将也好,至少那是她要的自由。

        “姑母觉得都好。”

        “那若是再来一次,姑母还会选择投笔从戎吗?”

        沈静昀看着沈陵澈,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年纪这么小,就知道投笔从戎为何意?”

        沈陵澈骄傲地抬起头:“自然,袁夫子教我的第一个词就是投笔从戎,说是他有一心爱之人就是选择了投笔从戎。”

        听到沈陵澈的话,沈静昀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本朝袁夫子,怕不是只有他了。

        沈泠初拍了拍沈陵澈,然后摆摆手:“阿兄,袁夫子不让你说出来是他让你问的这个问题的,他说了,千万不能让姑母知道他给我们上过课。”

        沈陵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是我都已经说了,怎么办啊?夫子会不会罚我写字?”

        沈静昀无奈一笑:“放心,有姑母在,他不会罚你写字。”

        这个袁慎,都把主意打到两个孩子身上了。

        心思真多!

        到了白鹿山,有许多孩子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书园门口。皇甫仪站在书院处,对着这些孩儿们的阿父阿母客气应付着。毕竟皇甫仪名声在外,开设了少小班后,自然这些贵人们都愿意把孩子们送来,交给皇甫仪教导。

        就很像高级幼儿园一样。

        沈静昀带着两个孩子走到皇甫仪面前。

        “夫子。”沈静昀轻声唤道。

        听见沈静昀的声音,皇甫仪惊喜地回头:“华安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为师这些年还是惦记你的。”

        “劳夫子挂心,从西北回来后一直在忙度田令的事情,一直未能来拜会,是华安之过。”沈静昀把两个孩子牵到皇甫仪面前,刚想开口介绍的时候,皇甫仪就震惊地看着她。

        “你在西北嫁了?两个孩儿都这么大了?”

        沈静昀无奈一笑:“夫子哪的话,这两个孩儿是我阿兄的。陵澈、泠初,见过皇甫夫子。”

        “皇甫夫子好。”

        皇甫仪顿悟地点点头:“对对,你阿兄前些日予了我一封书信,说是要送两个孩儿来。对,我想起来了。误会了误会了。你是要嫁于善见的,怎么可能嫁于旁人。”

        “夫子莫要乱说,这么多的世家亲眷都在,夫子也不怕为我二人惹来非议。”沈静昀打断了皇甫仪,“我还是先送两个孩儿进去吧。”

        皇甫仪连忙点头:“去青庵堂,今日两个孩子就在那里。”

        青庵堂?那不是皇甫仪从前单独教导弟子的地方吗?那里一向都是皇甫仪教导最器重弟子之处。她知道的,也就只有袁慎在里面长期接受过皇甫仪的指导。

        皇甫仪为什么要让自己把两个孩子带到那去?就算是这俩孩子聪明过人,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小就由皇甫仪亲自开小灶吧。这也未免太抬举了。

        走到青庵堂门口,沈静昀发现有好几个孩儿的父母都等在门口。沈静昀有些迷茫。为何这么多人都在?

        沈静昀之前一直在西北,回都城后也总是呆在军营,很少和世家这些贵女夫人们打交道,这些世家夫人沈静昀都不认得。但是他们可都认得沈静昀,瞧着沈静昀微微点头示意一下。

        沈静昀也礼节性地回礼,然后就想推开青庵堂的门进去。

        可是进去前,有一个妇人拦住了沈静昀的手。

        “沈将军,您就算是要送自己孩儿,也不能抢在我们之前吧。”

        沈静昀不解:“不可以进吗?”

        “这里是皇甫大夫培养未来接班人的地方,为了自家孩儿,我们可都是挤破头才争取到了一个让皇甫大夫相看的机会,您就算有军功傍身,也不能这般强横,直接把孩子送进去吧,我们可都在这等了好久了,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听着这人说话的语气,沈静昀察觉出来这人对自己有些敌意,所以她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客气了。

        “是皇甫大夫让我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的,你有意见?”

        “自然,我家孩儿聪慧过人,这都城里适龄人中,我就莫见过有比我家孩儿更聪明的。这单独辅导的机会,必然是我家孩儿的。沈将军还是莫要与我家孩儿抢了。据我所知,你也不是沈家亲生女儿,你也为嫁,想来这俩孩儿应该和你也无任何血缘关系,何故为了别家孩子,得罪我武安侯府呢?”

        五年前的事情闹出,都城里的人都知道沈静昀并非是沈家亲生女儿,虽然沈家早已说明,沈静昀无论如何都是沈家女,且已入沈家族谱,但是人多口杂,总是会有人带着有色眼镜看沈静昀,抓着她这一点不放。

        沈静昀最讨厌别人用自己的身世攻击自己,虽然沈静昀从来不喜与人发生争执,看着这妇人嚼舌根,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乱说话的模样,沈静昀当真是想好好教训一通。

        可是还不等沈静昀开口,袁慎就带着那张嘴,来大开杀戒了。

        “区区一个武安侯,就敢在沈将军面前放肆。看来是沈将军平日里是太过于温和亲厚,才会让武安侯夫人忘记,华安郡主的位分远高于武安侯,你见了面应当行礼问安,而不是在此无缘无故欺辱这件事情了。”

        袁慎手持羽扇,款款而来,人未到,那刻薄的声音和话语就先到了。

        “我”

        武安侯夫人还不等反驳,袁慎的话就又接上来。

        “既你说家孩儿聪慧过人,都城适龄人中无人可比,那今日善见就好好同你讲一讲令郎在白鹿山书院都做了些什么。前些日子我代夫子上课,令郎不仅逃了我的课,甚至还在书院一处捉蛐蛐,三五个人都抓不住,扰得我着实未能教好书。后我又问令郎孟母三迁的典故他可知晓,但他直摇头,说不知孟母,只知阿母。惹得学堂适龄孩童们哄堂大笑。令郎已七岁有余,却如此这般不学无术,便是武安侯夫人所说的聪慧过人吗?怕不是阿斗转世,乃是天生难成大业之姿吧。”

        袁慎此话一出,旁边的世家夫人们都偷偷嘲笑。这武安侯夫人向来张扬跋扈,因为他家孩儿三岁时曾经在她家宴席上脱口一句当时这个年纪的孩子说不出的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便认为自家孩子是最聪明的。可是熟不知,这孩子也就那一次高光时刻。之后入书塾读书,就一直表现平平,甚至只知贪玩。不过这武安侯夫人可看不出来。

        “华安郡主的两个侄儿虽年岁尚小,不过五岁,但是已熟读《诗经》,牢记《楚辞》,四书五经也在逐步接触理解,相比起你那连孟母三迁都不识得的孩儿,到底谁更像是所谓的白鹿山未来接班人?此等聪慧孩儿,莫说善见,怕是夫子也无德无能,没有把握教好令郎。”

        袁慎还在疯狂输出。一点插话的机会都不给武安侯夫人。

        沈静昀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当着一个母亲的面如此羞辱她的孩子,当真是杀人诛心。

        不过沈静昀莫名觉得很爽。

        “还有,武安侯夫人刚刚在华安郡主善言善语之时,出口便羞辱,说华安郡主并非是沈家女儿。看来武安侯夫人当真是知道内情啊,对于别家之事了如指掌。华安郡主是否为沈家女,沈家早已有了定论,陛下与太子殿下也是亲口承认过的,武安侯夫人若是觉得可以以此来攻击华安郡主,当真是愚蠢至极。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令郎愚笨,武安侯夫人也甚蠢。”

        周遭人也掩盖不住笑声,明目张胆地嘲笑起来。

        那武安侯夫人受了骂,已经没脸再待下去了,抱着自己那七岁的孩儿气呼呼地就走了。

        也是对着周遭的妇人们行了个礼:“主位夫人,皇甫大夫已经决定,将青庵堂对沈家二子开放,诸位可到楼下思宜堂,皇甫夫子已决议亲自传业。”

        其余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青庵堂这块宝地已经归沈家,就都识趣的离开了。

        袁慎打开青庵堂的门,微微附身,一改刚才尖酸刻薄,损人刁钻的模样,温温柔柔地探出羽扇,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华安君,请吧。今日由善见为小公子和小女公子授课。”

        沈静昀知道,袁慎就是为了她才会放低身份,亲自做沈家的夫子。反正袁慎学识渊博,被人称为“活典籍”,接受了这等好意,对自家侄儿百利而无一害,沈静昀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你刚刚一番慷慨陈词我听着很舒服,可是好歹那也是武安侯,你也不怕他报复你们袁家?”

        “若是怕,我还会那般呛她?”袁慎来到主位上,向后撩了一下衣衫,摇着羽扇坐了下来。

        “其实那妇人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说的也未尝不是事实。”

        袁慎皱眉:“若是她再敢对你有一丁点的出言不逊,明日我就会一纸奏疏呈于陛下,他这武安侯也莫想要做的安稳了。”

        看着袁慎为自己出头的样子,沈静昀内心还是有些许窃喜的,但是在他面前沈静昀并没有表现出来。

        “两个孩儿交给你了,军营有事我先走了。”

        袁慎点点头:“华安君慢走。”

        沈静昀走之前疼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然后就把门关上,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离开了白鹿山书院。毕竟书院还是小,刚刚袁慎为她出头的事情很快就已经传遍了。不过这一次,沈静昀却觉得很得意。

        等到沈静昀离开后,袁慎立刻附身,趴在桌子上看着沈陵澈和沈泠初,小声密谋道:“夫子在心里让你们和姑母说的话,你们可都说了?”

        沈陵澈和沈泠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夫子放心,阿父和阿母,还有大父都和我们讲的明明白白的,我们都懂。已经按照夫子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都说了。”

        袁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来两支品相极佳的毛笔,送给两个孩子。

        “不愧是沈家的孩儿,和你阿父和姑母一样聪明。这是夫子答应给你们的紫毫毛笔,一人一个。”

        沈泠初和沈陵澈接过毛笔,高兴地笑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立刻眉开眼笑地凑到袁慎面前道:“夫子,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和妹妹都愿意为夫子效劳。”

        “好,正好夫子还有两个极好的砚台。只要你们在你们姑母面前多说说夫子的好话,到时候夫子定然都赠与你们。”

        沈陵澈伸出小拇指:“就这么说定了,拉钩。”

        袁慎同两个孩子拉了钩,目标达成一致。

        现在开始,袁慎就要慢慢攻略下沈静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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